第四十章、吵

乐土土土土.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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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是有一个人干掉了一到几个人,人们通常就会唾骂那个人是罪犯,而要是有一个人干掉了几十上百个人,人们或许就会把他奉为英雄。

    经历了那一夜的血腥以后,晓被送上了军事法庭,同时也成为了穷人们的英雄。

    戴着假发的法官在法庭上絮絮叨叨,问了他很多的问题,他心不在焉地听,回答的都是“对对对,嗯,没错”的回答。

    他根本不在意这场儿戏一样的审判,任由戴假发的法官再怎么厉声发问,他仍然是一个劲地点头,毕竟这样能减少麻烦。

    反正这群人最后又不会把他怎么样,毕竟现在是战争年间,高瞻远瞩、大刀阔斧的军队和政治家们虽然说是缺人,但更缺的其实是高效率的杀人机器。

    最后的判决结果是随军出发,要求他在战场上将工抵过,对于晓来说,其实这个结果早在意料之中,直白点说,判了就等于没判。

    因为他本来就打算要随同军队一齐向南边进发的,而且他本来的任务也是如此。

    很多政治家都是喜欢玩弄这样的把戏,说了等于没说,看了等于没看。

    几乎可以断定的是,无论是什么样的时代,官僚体制里最不缺的就是这种人,所以,人们都向往当官,即便手里无多少权力,但好歹也能混得个收入稳定、工作清闲。

    不至于要像一头人形畜生那般没日没夜地加班加点,累死累活,只为了挣得资本家们吃干吃净以后,从牙缝里剔出来的那一点儿残余。

    ....

    当晓从法院走出来的时候,久候在路道上的穷人们都在同一时间望向他们的心目中的英雄,但没有敢出声。

    灼热的日光下,他们目光灼灼地凝视着这个其貌不扬的少年,提心吊胆地留意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们似乎都在期待着、盼望着他喊出什么热血沸腾的口号来,好让他们揭竿而起,改变自己的人生。

    但晓什么也没有,他冷漠地走下法院门前的台阶,路过一张张晒得黝黑发亮的脸,他在越来越多的失望中穿了过去,有人在他的身后大喊...

    “难道你就不想让欺压你的人付出些什么吗?!”

    晓在那道声音之前站定,转过头来看着那个人,“他们都死了,你还想抢走什么?”

    “他们的死不能改变什么。”那个人久久地与他对视,淋漓的热汗流淌过他的眼眶,却无法熄灭他那瞳仁中焚烧的热火。

    不久之后,他那狂热的声音在日光下持续呐喊,在若有若无的风中徘徊,喷吐出的唾沫星子在扭曲的空气中迅速地蒸干,仿佛扑向热火的飞蛾,仿佛白昼里的流星,“他们只不过是傀儡罢了,真正伤害你的人不是他们,而是住在这个地方的这些人!”

    “那些死去的人不过是他们的走狗,他们的傀儡,你一旦得罪了他们,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的...所以,你应该继续奋起!抗争到底!”

    “让那些真正想伤害你的人都害怕你,让他们付出代价!”

    “你是我们的希望!你是神的孩子,你也是我们穷人的孩子!”

    “你是被圣光照耀的人!你要肩负起责任,带领我们改变命运的不公和不义!”

    “我要...”晓平淡地问他,“我为什么要那么多的我要?”

    那个人激动地说,“因为你做出了我们很多人不敢做的事,因为你的壮举唤醒了我们很多人,因为你是我们心中的英雄。”

    “曾经我们是麻木的,是无知,但是,现在...”他瞪大双眼,瞳孔中那道看不见的火焰越烧越热,弥散的黑炎追随着他的语气,变得越发深重起来。

    他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像是咆哮那样对着天空,对着大地,对着人群,歇斯底里地说,“我们觉醒了,我们在破烂的楼房里,在苦难的深处中崛起了,我们都是来支持你的,只要你愿意,我们这里的所有人都愿意为你而死。”

    “为什么要为我而死,我又比认识你们,”晓说,“活着难道不好么,抱歉,我只是一介普通人,很普通很普通的人,我不知道该怎么带领你们,我现在只想回家睡觉。”

    “您不能睡觉!”那个人改用了尊称。

    “你怎么知道我有失眠症?”晓愣了一下。

    “属下不是这个意思,”那个人甚至已经开始先入为主地以属下自称了,“军队是他们的人,您不能回去军队,属下担心他们会对您图谋不轨。”

    晓似乎明白他的意思,“呃,没事,以我所见,这里没有人能够打得过我,你的担心未免有些多余。”

    那个自称是他属下的人还想说,但他的耐心已经用完了,他重新回过头,目空一切地走回自己的路,至于人们风起云涌般的叫喊声,他全然没听,他走出了这条吵吵杂杂的路道,途径那一家做鸡汤面的小吃摊子,回到了军区,回到了那栋白色的大楼。

    犹如困兽般被囚禁在笼子里的实验体们看到他出现在笼子之外,仍然会尖锐地大喊,但那一些形形色色的破灭字词已经从请求他杀死他们的意思,转变成了诅咒他不得好死的意思。

    因为他是约大夫的助手,在约大夫离开,或者是闭关研究的期间,他就是这栋大楼的主要负责人,也是赐予这些困兽们痛苦和绝望的根源。

    他们痛恨他,一如他们痛恨那个面色和善的中年男人。

    他径直地穿过这个炼狱般的地带,随手关上隔音的大门,他在曲折的廊道里慢走,去到了那个关押着孩子的乐园。

    有个孩子看到他打开门锁,走进了乐园,便兴奋地跑过去,围成一圈问他外面世界的那些事,他就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慢慢地把一个个编造好的故事讲述给他们听。

    “会结束么,医生哥哥,”孩子通常会问他,“战争打了好久了...”

    “草堆上的火一直在烧,呜呜地,沿着泥路一直烧过去,把田里的油菜花、谷仓、牛场....全部都烧没了。”

    “我们的村子没了,农田被大车压烂,房子被大炮炸碎,以前整天吐舌头的大黄被掳走了,说是要做成火锅。”

    “那么想起来很美好的曾经,是不是因为再也回不去了...”

    “所以,才会显得那么美好?”

    他通常都只会麻木地回答,“不知道,但以后一定会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