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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都是眨眼之间,再加陆逍尚还处于丢魂少魄的状态,一时竟没发现阿成还没跟过来,他边反手一丢把边上保镖丢出了十米开外,边不慌不忙地问:“顾苒在哪?”
电话那头又是长长的叹气,半晌才道:“大哥……我…我对不起你。”
“我问你顾苒在哪,”他好脾气似的又重复了一遍:“我问你顾苒在哪,你告诉我她在哪。别的事以后再说。”
陆逍听到自己的心脏在鹏鹏狂蹦,兀似要直接从嗓子眼里蹦出来,沸腾的血流反而在不断在走身体的温度,他抬手掐了把眉心,语气却毫无波澜:“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我不追究,这边也会跟陆飞打招呼。这事儿是唐沫做事不过脑子干的,跟陆飞和钟离硕没关系,我回去的时候会带上她,所以不用担心。”
陆逍平静得可怕,神色纹丝不动,仿佛天塌地陷,他脑子里的逻辑也不会出现丝毫偏差,整件事情的错综复杂,利益往来,角色关系,在他这都是条分缕析毫无冲突的。
如果电话那头的男子不是与他一起出生入死十余年的兄弟,不是除了顾苒在这世上最了解陆逍的人,他几乎会有种陆逍其实真的不爱顾苒的错觉,也许他现在只是因为被人骗了有点不爽,所以才杀了一条血路冲出来
或是他听说自己背那么多不知名的杂碎绿了,面子上挂不住,找到顾苒也只是为了了解真相,故而安排最妥当的应急方案,尽可能的把自己的名誉损失降到最低。
但……朝夕相处这么多年,他已经太了解陆逍了。
因为植物性神经骗不了人,无声滚落的泪珠偏不了人,凉的如同冰雕的手臂骗不了人,牙齿微微磕碰发出的细微声响骗不了人,就像他嘶哑到几乎无法发声的喉咙,这些都骗不了人。
这是无法掩盖的事实,是画皮遮不住的真情,就像他不是个没有感情的“控制者”,其实他很爱顾苒,如同顾苒爱自己一样爱她!
可是为什么要用这么残忍的方式,认识自我?为什么要顾苒承受这一切?
突然寒光一闪,阿城心下一凉,瞳孔骤缩,他想:“大哥,我不能跟你去救大嫂和一梦了……你照顾好自己啊。”
与此同时,在他们不远处一位长相英俊的男子,正一手插兜,一手拿着手机,饶有兴致的观赏着,这场盛大的真人秀话剧表演的压轴末尾,之《男主角一闪而过的辉煌》接着一条“动手,手脚麻利点”的消息就轻轻地从他指尖滑了出去。
噗嘶鲜血飞流而下,犹如****,阿成趁机发力,猛然起身,差点被浇头而下的红色液体活活呛死“咳咳咳咳咳咳咳”他在自己疯狂的呛咳声中勉强抬头,这才看清,刚勒着自己咽喉的那个人,正在以同样的姿势被他大哥勒着,更惨的是男子气管处还有一把如上古宝剑般明亮刺眼的”南风”。
“去救你大嫂,在对面房子后院的仓库里。”
阿成头也没顾上点就跑了
陆逍声音很低,应该是身体太虚弱的原因,气息也不如平时那般沉稳,他缓缓松手,看着脚下血红的地面,话却是对身后来人说的:“你们合作的诚意未免低了些,威逼利用绑架威胁,这就是陆飞惯用的套路?不知道这事传出去会不会有损贵司的名誉?”
钟离硕满脸堆笑的迎上前,低头瞟了眼一片狼藉的尸体大军,他嘴角一抽,随后又勉强一笑:“唉,哪有的事儿,都是这帮新来的不懂规矩,差点伤着阿成哥,我这就带回去好好教育,该打的打,该罚的罚,话说回来,咱们都是一家人,陆少,你可别说两家话呀。”
他这话可算是相当含蓄,但显然后者并没有要买账的意思,只见他微微转头看了钟离硕一眼,才在股股寒流中说
“我是个生意人,有利润自然会合作,无所谓不懂规矩还是别的什么。只是有一点想请贵司给个说法。”
“找那么多人不人猪不猪的,把合作伙伴的妻子轮j了……这也是合作里要走的一项?”
最后这句隐隐格外用力,钟离硕没预料到他会直接说这个,面上有点措手不及的茫然:“呃……这——”
“这是陆飞在打压我的心志,”陆逍替他接上了不知该如何继续的话茬,又从兜里掏出手帕很仔细的把南风擦干净,收刀回鞘,才在周遭噤若寒蝉的注视中说
“再趁我不备,一口吞掉。”
这短短一句话的劲爆程度简直相当于彗星毫无预兆的撞上了地球,周遭霎时一顿,保镖们大眼瞪小眼片刻,紧接着整个院子就炸成了一锅粥,茫然,恐慌,害怕,偷偷往后退的脚步声,缓缓放下枪的叹气声等等,全都混杂在一起,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连自己儿子都不放过,何况你我……”
“今天是大少爷,明天就不知道是谁了……!”
“不是找大少爷合作的吗?怎么变成谋杀了啊?”
至此整件事情的性质就变得微妙起来了,从大少爷性格怪异十余年不肯回家,到大老板身体拙荆见肘,找他回来商量合作,再到威逼利用绑架威胁,显然已经发酵成两股势力之间的你死我活了
陆逍在这帮大大小小的手下眼里是那种平时少言寡语,但说出的话极有存在感的人,此话一出,相当于在汽油厂里丢了一打带火心的炸药包,几乎是瞬间就炸了,憋了不知多久的太子党们刹那间纷纷找回了底气”还有什么好说的?大老板就是想置大少爷于死地,根本不在乎集团的未来和我们的命运。”
“就是,什么八竿子打不着的都能算在继承人名单里,这样我也能当继承人了!”
由于出进货物这块儿常年都是钟家父子亲力亲为,因此陆飞的人一般都不怎么出去,也没几个能听得懂华语的。所以钟离硕他们说话都不会刻意避开保镖们,但好巧不巧陆逍最后一句竟然说了缅甸语。
赤裸裸的挑内讧!
陆逍说完没再停留就直奔仓库去了,不知怎么突然刮起一阵妖风,顺着每个毛孔直直戳进骨髓,随即他心脏狠狠一颤,仿佛听到了顾苒的声音,那个能令他卸下伪装,丢掉包袱,脱下画皮,沉下灵魂的声音。
他不动声色咬了咬牙,猛地加快了脚步。
“顾小苒她不会……”顾小苒她不会”这个念头刚出现在他脑子里就被掐断了,他不敢去想顾苒现在是什么情况,不敢去想她那无助绝望又满带恨意的眼神,到底要怎么解读,“真的要结束了吧……”陆逍突然毫无来由的想:”可是……我都没来得及好好爱你呢……我们我们不是说好了吗?等我回来我给你熬鱼汤喝……你怎么…你怎么就不——”
”妈妈!!!”
他还没发现自己语无伦次的有多厉害,就被顺着夜风灌进耳骨的这声尖叫定在了原地。
是小一梦
陆逍无意识的抬起头,只见破旧的仓库小门已近在咫尺,比他早一步的阿成跟个木乃伊似的处在门口,却没急着进去,他本能的顺着阿成的视线往里一看
不到五六平米的破旧房间里,大大小小戳了十几个人,除了一躺一坐瘫在地上的顾苒母子,剩下有一个算一个都跟丢了魂的木头桩子似的,屏吸静气戳在那,连眼皮都不带眨。
皎洁的月光顺着低矮的门缝挤进了一点,印出地上小一梦血迹斑斑的身形,和全身上下不住流血的顾苒。
不知是不是陆逍的错觉,她这出血量……这出血量得是人身上某个大动脉断了,才会有的……
电光火石之际,陆逍只觉头晕目眩,呼吸困难,仿佛无形中有一只大手正死死勒着他小小的咽喉,霎时一股没来由的恐慌就顺着头顶压了下来,男人高大的身影像一团永不熄灭的地狱之火,向他投来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注视,陆逍本能的想逃离,但他仿佛变成了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一举一动都在男人掌控之中。
“子逍,爸爸不是教过你很多次了吗?不要被任何东西牵绊,否则你就无法变成一个真正的控制者,来吧,我们再学一遍,聪明的小孩很快就能学会的。”
随后他听见“砰”一声巨响,地狱之门在他身后缓缓合拢,自此再也没有那双饱含深情的眼眸,那个满是光芒的女孩,那道温婉如玉的声音,那份至死不渝的坚定,那双异常温暖的青葱玉指,在金色的阳光下拽着他,带他逃出地狱回到人间
陆逍平生为数不多瞪大的眼睛尚且带着些茫然,四肢却像被别人操控着,竟不慎灵敏的动了起来,只见他像阵风似的刮了进去,缓缓蹲下身,一手将有点呆滞的小一梦揽进怀中,另一只手顺着顾苒的脖颈往里伸去,准备将她抱起来,但手刚触到顾苒凉的如冰块般的后颈,他就猛一下缩了回来……
顾苒整个人瘦得早已脱了形,白纸般苍白的面上没有一丝活气,性感的薄唇已经干的不知拖了几层皮……且上面大大小小满是咬痕,尚未结疤的还在嘶嘶流血,她的身体和她的脸颊一样没有一点活气,只一动不动躺在冰冷的血泊里。
”……”
她嘴唇微微半张着,似乎在用最后一丝意识呼唤什么人,可她已经完全发不出任何声音了。血液迅速流失的同时,也在带走她仅有的最后一点意识,灵魂仿佛下一刻就要冲破天灵盖,不受控制的离开这个令自己恶心至极的身体,无知无觉的烟消云散,在不问人世半分。
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无论你接不接受结局只有一个。
陆逍……她恍惚想。
他走的那天晚上还是深秋,雨下得虽然不大,夜风却格外阴冷,当陆逍头也不回往船上去的时候,她其实是很想像个不懂事的女人一样撒泼,耍赖,无理取闹,把他叫回来的,哪怕只是回头看自己一眼,一眼,就一眼就好
但同时她又清清楚楚的知道陆逍不会回头,他是怄着气离开的,因为自己不够大度,因为陆逍为这段感情也付出了很多,他曾为顾苒亲手杀了自己的弟弟和母亲……
难道这样还不够?难道自己连一个长得像安子溢的蒋祎祎都容不下?
那自己和那些逢场作戏的拜金女又有什么区别?
如果如果那天不吵架,陆逍就不会走,那这一切也就不会发生。
可现实没有如果,他们也回不到去年那连绵细雨的秋夜再过一次。
——命运就是会这么安排,让平时毫不珍惜的东西,成为生命终结时措手不及的奢求。——《破云》淮上
陆逍像是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似的,脑子里兀似刚刚经历了一场大爆炸,硝烟尚未散去,只余狼藉满地嗡嗡作响“……顾,顾苒……
这句无声的召唤并没有什么实际性的作用,因为他只是嘴唇动了动,根本没发出声……别说顾苒听不见,就连他自己也没听见。
阿成倒不知怎么回过了神,拖着他那个伤残人士的胳膊箭步上前,从陆逍怀中接过一梦,转身出去紧紧的抱着。
“叔叔,我妈妈怎么了?!”一梦眼睛睁的大大的,亮晶晶的瞳仁里闪着天真的光芒!
阿成微微一愣,随后嘴唇动了动,但没出声,只是把他抱得更紧了些。
半晌,陆逍才像只笨拙的玩偶伸出他那不胜灵敏的爪子,将顾苒轻轻揽进自己怀中,紧紧的扣在颈窝里,用比顾苒暖不了多少的体温将她周身死死包围住兀似要把封住她身体和灵魂的那层冰烤化,要将俩人之间那道无形又无处不在的屏障烤化
紧接着血腥味,毒品味,夹杂在空气中的灰尘味,就山呼海啸的向他扑了过来。
”顾,顾小苒……“
陆逍慢了不知多少拍的心跳终于重新复活起来,随后就跟吃了兴奋剂似的原地发疯一般狂蹦,几乎要立刻炸开。
“顾苒……顾苒顾小苒!是我,我回来了,我来接你回家!你睁开眼睛,睁开眼睛看看我,看看我好不好?”陆逍眼里的泪珠疯狂滚落着,声音战栗不成句,整个人抖得好似一具得了帕金斯的僵尸,唯有那双清傲的瞳孔闪着骇人的寒光:
”老婆……老婆你怎么了?你不要吓唬我,你睁开眼睛,睁开眼睛看看我!我来接你回家了,我来接你回家……你不要不理我,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他就像条丢失了海洋的鱼儿,干渴的仰面藏着嘴,却好巧不巧赶上了旱季没有半点雨水的光顾……
然而陆逍天生就不是听天由命,任人摆布的那种人,他身上有两股截然不同的气质,似乎浪荡不堪,游手好闲,从善如流,漫不经心,没有感情。但只要有人触碰到他的底线,那后果就是不可估量的。
紧接着他刷然抬起脸,赤红的眼眸里闪着骇人的寒光,像雄鹰锁兔似的盯上了对面如死尸般立墙而战的马仔们,同时后者也条件反射般猛的抬起了头。
电光石火间,只见那有些狼狈的男子右肩微微一沉,用力抄起一把血红的砖石碎块,借着惯性横横一丢
石块仿佛刹那间长了眼睛,霎时只听咚!咚!咚!咚!石块不偏不移戳进喉咙,马仔从左到右应声倒地。
顾苒兀自感觉有道熟悉进灵魂的声音在叫她,但十分微弱几乎听不见。
随后那个人把她抱了起来,于是她闻到了橙花香水的味道“这是陆逍,陆逍喜欢的味道。”这是顾苒最后一个意识,接着她就陷入了更深度的昏迷,在那里她无所谓穷富,无所谓形象,不再执着谁的爱与不爱,也不再拼命挣扎只为把谁拉回人间,甚至都不记得自己曾是一只漂亮的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