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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亲昵地拉着蔺沉星,问了许多寻常问题。
这张小脸太过可爱,长公主忍不住伸手去捏。
一边在心中想着,若是季辞也能这般乖巧懂事该多好。
蔺沉星起初扭捏了一番,后来便也随她摆弄了,任凭她将自己抱在怀中。
她还不曾和蔺家以外的人如此亲近,到底还是不自在,浑身紧绷着。
门外传来的响动声,便成了她的救命稻草。
她脱离了长公主的怀抱,一溜烟跑到门边,朝屏门望去。
靛蓝色官服,高挑清瘦,面容温润,正是蔺如春。
“爹爹。”蔺沉星提起裙角跑过去,一把抱住中年男人宽厚的腰身。
在家人面前,她总算是露出了与此年纪相符的天真娇憨。
蔺如春朗笑着,牵起她晶莹剔透的白皙小手往里走:“星儿今日独自在家,可有无聊?”
蔺沉星摇头,得意地扬起小脸:“星儿将那本《天问十策》读完了。”
“哦?”蔺如春既诧异又惊喜,“星儿越来越厉害了。”
《天问十策》辞藻朴实,并不算晦涩难懂,但对一个八岁稚子而言,要读完此书,还需费些功夫。
蔺沉星又道:“不过,其中有些东西,我还不是很能理解,打算再细细读一遍。”
蔺如春对此倒不算意外。
毕竟书中所论皆是政事,她年龄尚小,能读完已是不易,更别说参透其中精髓了。
蔺沉星迫不及待想要同他分享自己的成就,差点把正事给忘了,她指了指厅堂:“对了爹爹,有客人找您。”
“找我?”蔺如春眸中浮起雾色,困惑不已。
若是埋玉县的百姓有事,直接去县衙便好,能有何人登门找他呢?
怀着满腔疑虑,他踏进正厅,便见到座上那个雍容的女子。
岁月善待美人,并未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
他神色微怔,当即就要行礼:“微臣参见……”
话音未完,便被长公主出声止住:“蔺先生不必多礼。”
她从座上起身,快步上前,虚扶一把。
保养得当的脸上,愁容满面:“京都的事,先生可曾听说了?”
蔺如春心里有了猜测,面上为难道:“长公主,微臣已指天发誓,此生不会再入京都。”
然而他却是会错意了。
长公主微微一哂:“蔺先生且安心,我不是来逼您站队,而是有事相求。”
蔺如春松了口气。
只要不是让他再入那深不可测的漩涡当中,一切都好说。
他回身望向门边,蔺沉星古灵精怪地探出半个脑袋,正偷听他们说话。
他不禁笑了起来。
泼天富贵,滔天权势,都比不上他的娇妻爱女,他如今只想好好陪在妻女身边,日子就算清贫,也乐得自在。
长公主见他神色似有松动,当即招了招手,叫季辞过来。
“快拜见蔺先生。”
季辞不情不愿地躬身行礼:“蔺先生好。”
蔺如春连忙唤他起身,又对长公主道:“这是阿辞吧,都长这么高了。”
当年他还在京都时,曾见过季辞一面,彼时季辞尚在襁褓,见了人只会“咿咿呀呀”地叫。
那时他与白家兄妹关系亲厚,也算是从龙之臣,白柘登基,论功行封,要他位列三公。
当时朝堂余孽未清,明争暗斗的日子一眼望不到头,夫人一句怀念家乡清闲,他便辞绝了重任,举家回到埋玉,做起了七品县令。
阔别多年,物是人非,白家兄妹竟然还记得他。
只是这样的铭记,在眼下关头,算不得好事。
长公主也瞧见了门外藏着的娇小身影,她垂眸深深望了季辞一眼,温声道:“阿辞,去找妹妹玩。”
季辞“哦”了一声,沉着脸往外走。
身后,长公主不放心地扬声叮嘱:“不许欺负妹妹。”
“知道了!”季辞头也没回。
待两个小身影追逐着跑远了,长公主才回头歉声道:“这孩子,被我和驸马宠野了。”
蔺如春自然不会计较这些小事:“男孩子嘛,正是顽皮的年纪。”
长公主面上愁容更甚:“我与驸马只得这么一个孩子,不求他富贵荣华,只求他平安长大,便一直对他纵容宽待。”
她眸中泪光盈盈,面容却坚毅沉稳:“倘若献王逼宫,我和驸马定会拼死守住宫门,我夫妻二人绝不畏死,只怕连累阿辞!”
话说到这份上,蔺如春已知晓她的来意。
思索之间,长公主却忽的跪地,泣声道:“我白湘灵此生从未求过人,若非走投无路,绝不会来叨扰蔺先生,阿辞虽然顽劣,但绝非生性奸恶之人,还望先生收留阿辞,给他一条生路!”
蔺如春吓了一跳,忙道:“长公主快快请起!”
长公主岿然不动,固执地抬眸望着他,大有他不同意便跪地不起的架势。
见她泪眼婆娑,蔺如春叹出一口气,沉重点头:“既然如此,便让阿辞留下来吧。”
他心里明白,长公主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群狼环饲的朝堂之上,这位长公主从无畏惧,坚韧勇毅,十年如一日辅佐白柘。
但她不仅是辅国长公主,更是一位母亲,面对自己的孩子,再刚毅的心也会柔软下来。
他敬佩长公主的大义,亦为这样的一位母亲感到动容,便应允了她的请求。
长公主大喜过望,拜谢道:“先生大恩,我夫妻二人定当铭记于心,若还有机会,定当结草衔环相报!”
剩下半句话她没说出口,但两人都心照不宣。
若无机会,那就是她和驸马双双战死,从今往后,蔺府便是季辞的家。
院中,蔺沉星和季辞几乎同时累倒在地。
就在方才,季辞刚从厅中踏出来,便忘了长公主的吩咐,对着蔺沉星恶劣地唤了声:“小矮子。”
新仇旧恨叠加一起,蔺沉星当即怒了,举着一根竹竿,从院中将他追出巷子,又从巷尾撵回来。
谁也没打着谁,两人便已虚脱无力。
季辞缓了几口气,才睨着她道:“你还挺能跑的。”
蔺沉星转眸瞪他:“彼此彼此。”
没好声地说完,她又忍不住去扫量他。
心想着,他也就比自己高了两个头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等她再长四年,也一定能长到这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