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常棣之花

谪十七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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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执安举起满满的一碗酒,对着韩子默,眼底一片赤诚,“哥,我敬你。”

    说完,将酒饮尽。

    喝酒的人是宸长安,控制她思想的却是十五岁的肖执安。

    上次在校场,她的剑锋刺向韩子默,那人没有闪躲避开,只是说了一句话,令她记忆犹新。

    “执安,我从始至终都无二心,你能醒过来我很高兴,肖家的少主是你,也只能是你。”

    当时的肖执安太心急了,思虑不周。

    她的表哥才高气傲、自以为是,对喜恶直言不讳,什么都写在脸上,怎么会是两面三刀的阴险小人?

    一碗“一品浮华”下肚,肖执安心想这酒的滋味确实不错,醇厚浓烈、绵长回甘。

    坐在对面的韩子默却看傻了眼,登时心中五味杂陈。

    她出人意料的举动,明显地打动了心软的人。

    韩子默夺下肖执安手中的空碗,既委屈不甘又心疼地说,“傻丫头,又不会喝酒还学着别人以酒谢罪。罢了罢了,我是怕了你了,之前的事你做得冲动,但我也有不对之处,你哥我会小心眼地跟你记仇吗?。”

    出言把自己放得很低,以他的脾气性子,也只有对极个别的人能做到百般地妥协让步。

    发自肺腑的话,让肖执安也很触动,表哥的迁就忍让,从来都不是因为怕自己,而是顾惜两人之间的深厚感情。

    她替对方斟了一碗酒,递过去。

    韩子默接过,两人会心一笑,冰释前嫌,真正得如一家人没有隔夜的仇。

    起初,他也就气在,对肖厌的鄙夷不屑,是和表妹与姨母站在同一战线的同仇敌忾,怎的后来反倒自己被扣上了恶人的帽子。

    平白无故地被冤枉指责,被亲人刀剑相向,有苦难言地心碎了一地。

    死要面子的性格还被逼无奈地,跑去给肖厌赔礼道歉,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的自尊心又被碾压殆尽。

    不过,韩子默也是气量大度,肖执安的态度真诚、温言温语,让他很快忘掉了过去的不愉快。

    一碗接着一碗地喝过来人倒的酒,酒劲渐渐上头,他看向窗外,钟离城的风光一如当年,愁思袭来。

    十年前,一个十岁的孩子,从千里之外的即墨被送往这里。

    钟离比他的故乡还要繁华,面对这座陌生的城池,小孩懵懂无知的眼里,只有新奇和好玩。

    天高皇帝远的,韩子默像逃出了囚笼般地恣意快活。

    在肖家的日子,他过得比在自家舒坦,有宠溺纵容的姨母,志趣相投的表妹,再也无人在耳旁聒噪。

    不学无术地顽劣了两年,韩子默后知后觉地想念起了远方的亲人。

    过去嫌烦总爱唠叨着让自己练武、学习识字的母亲,但又一年临近岁末,他愈发地想家。

    第三年的新岁,日思夜想的人终于来到了身边,韩子默满心欢喜地以为母亲是要接自己回家。

    一对许久未见的母子没有温情叙话,他等来的却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责骂。

    “韩子默!你今年都十三了,还是终日无所事事、一无所成。我送你来钟离,就是盼着你能有所悔悟、知道要勤学上进,好好修行,你却任然死性不改,三年了,不仅毫无长进还养出了一身的臭毛病!”

    数九寒冬里,肖府门外的积雪还未融化,天空中又飘扬起了鹅毛大雪。

    冰天雪地里寒风刺骨,一位母亲狠心地丢下了自己的儿子,上了马车。

    痛哭流涕的少年执拗地奔跑追赶着,全然不顾双脚踩空陷进雪里,膝盖撞击到地面的尖石,伤得血肉模糊。

    行驶在路前方的马车乍然停住,他欣喜若狂跑上去。

    一只手揭开了帷裳的一角,正颜厉色的女子,侧着脸,“韩子默,夏家不需要你这样的废物。”

    言毕马蹄急踏、扬尘而去,白雪茫茫的长街,只余一个瘦小无助的身影,在雪地里掩面哭泣。

    喝醉了的韩子默,倒在桌上,眼眶泛红。

    “执安,在后来的很多年里,我都会做关于那个‘雪天’的噩梦,我哭着喊着求她不要抛下我,她的心却比石头还要冷硬。”

    坐在对面的肖执安,看着与昔日大不相同的人,难得在酒后吐露埋藏在深处的痛楚,落寞伤怀不言而喻。

    她自然记得那个深冬,表哥跪倒在城中,母亲和众人闻讯赶来,人儿已经冻得四肢僵硬。

    被抱回去的韩子默,染了寒疾,病来如山倒、整整卧床了数月。

    “表哥,姨母之所以这么做,也是为了让你能学有长进,好以后接管家业,如今你修为出众,我想她一定很欣慰。”

    正如所言,幡然醒悟了少年,奋发图强、刻苦修行,不出几年,就崭露头角,成为仙门百家中出类拔萃的修士。

    “哈哈,她才不管我是死是活,夏家有能力的修士多得是,少我一个不少,更何况......我还不姓夏”。说完,把头紧紧地埋在臂弯里。

    肖执安听到微微的呜咽声,蹙起眉头,惺惺相惜地劝慰道,“姨母为当年的事情深感歉疚,一连好几年都让人从即墨传信来,请你回家探亲。”

    韩子默苦笑着没有吱声,端起一碗酒就要猛灌,却被来人迅雷不及掩耳地挡下。

    肖执安一本正经地说道,“和我们一起去即墨吧,回去瞧瞧,让当初那些看不起你的人追悔莫及。”

    试探地问,她虽有心想让这对母子重修于好,使表哥能除去心病,但也自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令人意外的是,这一番话很称韩子默的心意。

    他分外清醒地注视着对方,答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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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宵禁前,两人走回府,韩子默又醉得一塌糊涂地东倒西歪,还汗颜地不许她搀扶。

    府中的下人见此状,将人送去别院,小環也掌灯前来接小姐回房。

    路上,肖执安虽先前偷偷喝了不少的酒,却依旧头脑清楚、脚步轻盈。

    “小姐今天和表少爷谈的如何?”丫头在身边问道。

    “表哥是性情豁达的人,不仅原谅了我,还答应一同前往即墨。”

    “酒桌文化”不论搁哪都深得人心。

    “这可真出人意料的,不过确定他说的不是酒后的胡话吗?”

    小環对夏家母子关系不和的情况也略知一二。

    “他会去的。”肖执安十拿九稳,有人比自己更在意他去不去即墨。

    白日在后山,见韩言二人比剑。从表面来看,韩子默处于上峰,而言溟灵的剑术稍逊一筹,但其实此人一直在隐藏着自己的真正实力,只守不攻。

    肖执安直觉灵敏,推测他的修为很高,至少超出了五大世家中最优秀的门生。

    暗中观察时,不巧听见了两人的谈话,言溟灵的一席话,更让她觉得奇怪。

    看似有意无意地提起韩子默是否回家省亲,实则就是想说服他回去。

    后又出手帮自己劝说其应约,言溟灵的目的到底在哪?

    韩子默和即墨,这两者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