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雨泪

谪十七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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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照例端着一盆清水像往常一样来到楼阁二层,准备给昏睡多日的小姐擦洗面部的婢女,一打开房门,就惊觉自家小姐已经“活”了过来,正坐在镜台前。

    肖执安闻声转头望去,只见一名约莫十七八岁的年轻女子,梳着一对灵动可爱的双螺,身穿藕荷色罗衫,清丽可人的面孔上一双杏眼天然纯净。

    她认出来人是与自己一同长大的侍女小環,比肖执安的年龄大三岁。

    两人之间虽然是主仆关系,但交情甚好,打小便一起玩耍,说得上是亲密无间。

    “小姐,你终于醒了,你昏迷的这些天,夫人和宗主都担心死了。”

    激动的小丫头放下面盆,一路小跑到肖执安身前,无比高兴地握住她的双手。

    “你身体无恙了吗?好好让我看看。”

    小環关心地察看小姐的周身,未观察到半点的反常。

    肖执安对她突然的亲近,显得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她愣住片刻后,挤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无碍了,我现在感觉很好。”

    少女的笑容干净又灿烂,她见主人真的没事后,便放下心地说,“那你先好好休息,我去让后厨炖些滋补的药膳,顺便告知夫人这个喜讯。”

    迟疑的余光瞥到妆匣里,放置的各式簪子、珠钗、步摇。

    眼下第一件想做的事、想见的人,涌上了她的心头。

    “我现在还不饿,其余的先缓缓,你先替我更衣梳妆吧。”

    古人怎样梳妆打扮的场景,出现在肖执安的脑海,她现在对这些操作还不太熟练。

    “遵命。”小環甜甜地说道。

    随后往珠帘后的衣橱走去,边问道,“小姐今日想穿什么颜色,什么款式的衣裙?”

    肖执安想了想后说道,“素净、简单些的就可。”

    小環听到后,大脑中出现疑问:小姐往日不是最爱鲜艳华美的服饰么?今日怎么突地改变了喜好。

    找来一件灰蓝色烟云衫,一双巧手,在肖执安长到腰际的乌发上盘弄着。

    不过片刻,一个别致又简约好看的发式,便梳好了,半披的长发秀美飘逸。

    从众多令人眼花撩乱,镶嵌缀着珠玉宝石玛瑙的首饰里,肖执安寻到一枚雕刻成白色芍药的玉钿,簪在一旁垂散的鬓发上。

    眉如远山含黛,点绛红唇,半抹胭脂。

    她清冷的气质最适宜淡妆轻抹,显得清扬婉兮。

    正衣冠,白芍药,对镜贴花黄,见良人。

    “小姐真美。”丫头由衷地感叹。

    看着小姐镜中绝世清丽的容颜,正想继续夸赞时,被肖执安的提问给打断。

    “哥哥此时在府中何处?”

    “哥哥?你是说表少爷啊,他这个时辰应当在后山练剑。”她心想小姐还真是惦念着表哥。

    肖执安沉默须臾后,说道,“我说的是肖厌”。

    她实在是很反感这个名字,一个母亲是对自己的孩子有多大的嫌弃,才会给取名一个“厌”字。

    “肖厌?!”小環反应惊讶。她没想到小姐,会称那人为“哥哥”。

    “他啊......”半天没回应。

    “怎么了?”肖执安不解地问道。

    小環从她的态度中看出变化,思维转变迅速,搪塞地回答。

    “今日一大早夫人就将肖少爷喊到厅堂去了,应该是有事要吩咐他吧。”

    肖执安听后,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小環,随我去见母亲大人吧。”

    她着急着想见到他。

    闱庭深院、草木青青,肖执安提着曳地的裙摆,脚步轻快地穿梭在曲折蜿蜒的回廊中。

    微风轻拂起挽在耳后的青丝长发,两鬓沧蓝色珍珠步摇,流苏随风晃动发出轻响。

    出水芙蓉般的清颜上,神采飞扬,她止不住心底的雀跃欢愉,粲然一笑明艳如花。

    “小姐,你走慢点啊,你身体刚康复......”

    小環紧张地追随其后,一路不知绊了几次脚。

    正值惊蛰节气,天色骤然暗淡昏沉,一阵大风刮过、惊雨来临,眨眼间院落风雨交加。

    肖执安笑靥戛然消失,她止步于离厅堂不远处的长廊。

    雨下在屋檐外,水滴却落进了眼眸里。

    一道颀长消瘦的身影,没有任何遮挡地跪立在倾盆大雨中,雨水淋湿束发衣裳,冰冷刺骨地划过他惨白病态的面庞。

    肖执安强忍住眼泪,悲喜交加,心痛之情呼之欲出。

    转身拿起丫头手中,即时被下人送来的雨伞。

    她打开油纸伞,走向厅堂前的空地。

    豆大的雨珠重叠拍打着伞面,泥土掺杂着雨水打湿弄脏裙摆。

    一把伞撑在了可怜人的天空,替他遮掩了风雨。

    朱唇轻启,她的声音悲咽却温柔至极,“起来吧。”

    少年清秀俊逸的脸蛋,被雨淋得憔悴虚弱、血色全无。

    “嗯?”

    肖执安神色柔和,低头颔首,撞上他一双被吓坏了的眼睛。

    菱角分明的五官,如出一辙的眉眼。

    眼型偏细长、瞳孔较为接近眼角,眼尾优雅地微微上翘。典型的瑞凤眼,有点笑眯眯的样子。

    这双眼睛,这张脸,就是她二十一年来,铭记在心坟、临摹刻画的未亡人。

    可是肖厌泛红的眼眶里,装满了对来人的害怕与畏怯。

    他偏过头去,冻得直哆嗦却一直不敢起身。

    肖执安明了地直接伸手搀起他,用力适中、不容抗拒。

    她想起之前的自己的所作所为,现如今只有满腔的愧意。

    两人同撑一把伞躲进檐下,肖执安无意识地触碰到肖厌的手腕,他乍然疼得叫出声来。

    她不明所以地掀起他的袖口,几道触目惊心的伤疤骇然显现。

    这是新伤,被人刚刚用鞭子抽打的那种。

    此情此景下,站在一旁的小環,见小姐刚刚还一副,温柔地能掐出水似的模样,顷刻之间神情,就变得阴寒中带着戾气。

    连忙为各中缘由解释道,“小姐小姐,这可不是夫人打的,都是一些不长脑子的弟子干的好事。”

    “我知道。”肖执安自是知晓,母亲虽然讨厌哥哥,但她终归是肖家的主母,碍于身份也不会行这种歹毒的惩治手段。

    凌厉的目光一转,她气势逼人、不怒自威地面对众人。

    “小環,你让人带哥哥下去换身干净的衣裳,吩咐厨房煮碗姜汤,再找个医师给他好好清理包扎伤口,我看以后府内外谁人再敢害他。”

    肖执安今日以高调的态度,重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下人们察言观色地立即出声附和,带着肖厌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