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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蛊之人真是好算谋,若不是明戟在这,我们只怕都要中招。”轻言愀然不乐地说着。
明戟拍拍她的肩膀,温柔道:“莫怕。”
轻言下意识想要侧身躲开,但她强力忍住了,因为明戟对她很好,是和兄长一般的人,她不该去伤兄长的心。
可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以前从未如此过。
“在想什么?”
见明戟注视自己,轻言回道:“在想这茶有多少人喝过了。”
璃若在旁埋头思索着,听见此话,立即说:“禀告公子,酒楼食肆所用的茶无非两种,分别是散茶和茶饼,各色类别都能在茶市买到,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民百姓皆可挑出心仪之品。”
突然有店家小厮的声音传来——
“几位贵客,菜品已齐。”
话语一出,顿时寂然无声。
小厮两手小心翼翼的各提着一个团花纹漆盒,后边的人端着一口三足小鼎,底下铺着银丝炭,锅里往外冒着腾腾热气。
小厮低头哈腰说:“几位贵客,这第一道菜是我和畅楼的招牌,名叫龙凤汤,最是温补滋养,这第二层分别是玉露团雕酥、千金碎香饼子和菱粉糕三碟糕点。
这层里分别是牡丹燕菜、玲珑玉心两道素菜,下面一层更是一绝,乃是鸳鸯五珍烩、鸡丝银耳和蜜枣桂鱼三道荤菜。”
“另外还有这口锅子,里边是现烤成的灵消炙,得用炉火温着吃,方不失原味。”
“一共十道珍馐美味,几位贵客吃好喝好,小的告退!”
门被重新关上,脚步声渐远,纵使是八珍玉食,几人也已无心品尝。
“好香。”轻言呢喃。
明戟俯身将每盘菜悉数闻了一遍,顿然愁眉不展。
“都放了蛊毒?”轻酩诧异地问。
明戟思量斟酌着,回道:“比茶水的香气淡一些,毒自然也少了一些。”
轻言不解地问:“菜的分量更重,为何比茶水里的毒还要少呢?”
她凝眸苦思,突然轻拍案桌,恍然大悟似的,说:“是泡茶烹菜的水!”
“如果蛊毒只在食物中,倒还好办,数目虽多即去毁了也就无事了,可若在水里……”轻言沉默下来,眸色忡忡。
水乃生之源泉,能使枯竭草木重现生机,能煮茶酿酒,能洗涤脏秽。谁会想到日日饮下的水竟变作了杀身的利器?蛊虫若真成疰,玄玊国乃至天下岂非大变?
四人只得化出分身佯装用膳,再施法弄成吃得风卷残云的盛状,璃若留下一锭金元宝,几人幻身离去。
明戟仍坐在前室拉着缰绳,轻酩和轻言坐在车厢之内。
璃若买了两个木桶,又找来两个十四五岁的乞儿,分别给了一锭银子,托他们前去城南、城北的水井各舀一斗水送到宅子右拐弯的柳树下。
这等天大的好事,只需提两桶水就能轻易获得他们一年都讨不到的巨额银钱,两乞儿欣喜若狂,连忙答应。
夕阳斜落,傍晚临至。
正厅里,明戟正查验着送来的井水。
他精于草药医道,也读了许多制毒书籍,其中蛊虫一毒,最是难解。
少顷,明戟道:“蛊虫多是水火不侵的,即便中蛊之人被折磨致死,身上的蛊毒也不会因此根除。”
听此,轻酩问道:“你炼成的那些个丹药呢,也不能解么?那可都是神芝灵草炼化的,用来解凡人蛊毒岂不轻而易举?”
明戟像看傻子似的看向轻酩,回道:“凡身肉体怎能承受灵药仙丹?半颗丹药的二中之一都足以要了他们的命。”
有时为了救人,情急之下脑子也会不好使。
轻酩不还是罢休道:“你挖的那株五千年灵参呢?那时你说这灵参能助凡人起死回生,神仙筋骨焕然,不如你回趟九泱亲自拿来?”
“那你记得与否,我说的是冶炼成药丸后方能有所效用,否则即使生吞下去,也发挥不到其任一作用。”
明戟只剩对着轻酩的耳朵大喊了,看他万般无奈,还得耐着性子解释。
璃若扯了扯轻酩的袖子,小声说:“上神,您就听明戟上神的吧,别再说了。”
轻酩假意瞪他一眼,璃若紧抿上嘴,不再说话。
“归墟水可浇灭血海冥火,定然亦可祛除蛊毒。”
轻言忽地说道,唤出归墟虽是逆天而为,但此刻需早做决断,若能治愈蛊毒,她失点灵力又有何妨?
这话一出,其他人皆直视向她。
明戟只觉自己没用,连小小蛊毒都要靠轻言来应付,于是担忧说:“离你上回唤出归墟还没多久,你的身子恐怕会受不住。”
其实她的灵力已然恢复了。轻言不敢说出来,因为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当做是天地的一番馈赠罢。
“大难临前望而却步,并非族长之教诲,守卫六界、无所畏惧才是我等职责。”
轻言目光坚定,滢滢瞳眸刹那间璀璨生辉。
这条路注定坎坷多难,但不论有多艰难,也要百折不回,力守初心。
轻酩与明戟略带惊诧,出了九泱的小言,在次次磨砺中悄然成为了真正的上神,他们不由得自惭形秽。
璃若对面前的轻言更加心悦诚服,作揖道:“轻言上神,小仙愿去日夜蹲守钤郡城各个水井,查找下毒之人!”
明戟思索着说:“蛊毒发作一般三日过后才会有明显的不适之症,到时再数中蛊人数的多少,以便分派归墟水。”
想起今日出门一事,轻酩说:“出去时,街上行人如常繁多,症状应该还未显现,等两天再看看吧。”
晚间,璃若说起钤郡城东南西北各有一处水井,城南平民居多,城北食肆酒楼居多。
两处水井皆有蛊毒,定有不少人已然喝下了含毒之水。
暗中下毒之人究竟意欲何为?为何要荼毒全城百姓之性命?
如此一来,再过几日,皇室亦将岌岌可危。
难道是冲着整个玄玊国而来的?
轻言整个身体泡在浴盆里,想到这里,她黛眉一蹙,此事莫不是自己刺伤的那名妖族所为?
但那人要是真想寻仇,直接找她便是,又何以泄愤下毒,弃了妖族想要的凡人精气呢?
热气宛如云雾,缭绕缥缈,云雾氤氲扶摇直上,衬得轻言肤如凝脂多白润,玉软云娇。
她缓缓站起来,得见纤腰之楚楚兮。
轻言裹了件蚕丝薄纱,又抽出稳固发髻的玉簪,满头绿云垂泻,湿了些许。
一夜香甜入眠。
弹指之间,又过去一日。
次日一大早,白日守在城北,夜里守在城南的璃若回来禀报事祥。
以前攘来熙往的大街,现下行人屈指可数,大半商户挂起了立牌,写着——“不幸感患病症,汝苦,吾亦苦!只待痊愈归来,呜呼哀哉!”
钤郡城里两家药铺的门槛几乎快要被踏破,病人竟都是饮食无味、脘腹胀痛的症状。药铺大夫随即对症下药,开的也尽是些行气止呕、消食化积的草药方子。
同种病患有一二实属平常,但大半个钤郡城的百姓皆是如此,官员纷纷上报皇廷,谏言道恐是大疫!
璃若大步流星走向正厅,轻言几人俱已等在那里。
叹了声气,整理好情绪的璃若沉重道:“小仙未能在水井附近找出行为诡异之人,如今显现症状的百姓越来越多,皇廷已将重症者收容聚集,并派了官兵驻守。”
稍许停顿,又道:“不少御医拿出看家本领,依然说只是气机郁滞之症,却无一人能拟治愈药方,小仙适才去药铺也买来一份,上神请看。”
璃若从怀中掏出一个绢袋,双手递给了明戟。
摊开绢布后,明戟伸手抓了抓,很快辨认完,说:“有人参、白术、茯苓、甘草、陈皮、半夏、香附和砂仁,是个理气止痛的好方子。”
话语刚落,明戟又忧心道:“症状来得太过迅猛凶险,只怕这蛊虫并不寻常。”
“怎样才能让百姓心甘情愿的喝下归墟水呢?”轻酩问道。
化成雨状落下肯定不行,众人仅会顾着躲雨,谁会在大雨如注时仰着头喝雨水?
直言相告此水是能救他们性命的良药,也定会使人心生疑窦,不敢贸然相信。
轻言提议说:“不如这样,将归墟水倒入水井之中净除蛊毒。”
明戟点点头,以示可行,轻酩严肃道:“只倒一半,否则到时蛊毒未解,你又得再唤一次归墟出来,反复这般万不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