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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枫他们走了,整个病房空空荡荡就剩我一人,有一种人去楼空的灰败感。我坐在床上,成了这个世界的弃子。悲伤开始在心底蔓延,这些悲伤的藤蔓相互纠葛,突然就让我想起《人间失格》里的一幕:父亲临死前床头有一物,母亲以为是枯树枝,便捡起来想要丢弃,结果拎起来一看竟是一条小蛇!于是我就开始害怕,这惨白色病床的床头,会不会也出现一条枯树枝一般的小蛇?
藤蔓越结越多,正当我害怕从中钻出小蛇之际,这些藤蔓结出了一个形状,定睛一看,竟是赵医生的模样!赵医生睁开眼睛,“吱呀——”,病房的门开了,赵医生进来了!
惊魂未定之余,加上白天的举动,我不敢正视他。
他走到床边,坐在了床沿上,问:“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刚才好像做了个噩梦……”
“梦里,有我?”
我猛地抬头,看他,眉清目秀之余还有一双洞穿一切的眼眸,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我。我向来不善与人对视,每每眼神碰撞,都会不由自主地闪躲,成为败北的一方。更何况是他这样如炬的目光,于是我再次垂下目光,窘迫地拨弄着床上的被子。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他笑了笑,用手揉了揉我的脑袋,这种举动,像极了情侣之间的宠溺,可阴阴,我们只是医患关系啊!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避免与他有进一步的肢体接触。
赵骏亦那么聪阴的人,自然阴白我的举动,他也不恼,说:“你和我,其实是一类人,有时候看到你,我就觉得,是在看另一个自己。你说,要是我们生活在一起,日子,会不会比现在好过一些?”
这番言论,更让我措手不及,什么叫“我们生活在一起”?
“你这么说?不觉得有违医德?你们做心理医生的,不是最忌讳跟病人发生关系吗?你就不怕被人知道后吊销你的医生执照?”
他依旧沉稳地笑了笑,说:“不干这一行,我可以做别的,你不也一样?大学学的国际贸易,最后却去了学校,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你不是深有体会?”
我竟被他怼得无话可说!
还记得年轻时意气风发的自己,所有的梦想仿佛都触手可及,好像只要努力了,就会离梦想更近一步。那时候幻想着毕业了一定要去做外贸,隔三差五地出差到处飞,多么地锋芒毕露啊!什么家庭、小孩,全都不在意料之中,一心只想着要做最好的自己。到后来才发现,一切都不是自己想象中的样子。我努力读书,背单词、做卷子、学外语、做兼职,到头来等待我的,不过是工作碰壁,感情受挫!而现在,我竟坐在了精神病院的病床上!多么讽刺啊!
“这么多年来,怕是没有人能比我更懂你。我懂你的踌躇满志、懂你的身不由己,更懂你的言不由衷!”
“你到底想说什么啊!”我开始慌了,在心里重新定义赵骏亦的位置。思来想去,他不过是一个倾诉对象、情感的宣泄,可而今,他却会说出这样的话!是因为我跟他说了太多吗?
“让我帮你!试着接受我,或许,你就不会像现在这么痛苦了。”
“帮我?怎么帮?”
没想到赵骏亦竟一把将我推到,呼吸仅离我一寸的距离。
“所以,这才是你的真实目的?”我质问他。
而他,依旧笑得沉稳而不失风度:“承认吧,你的内心,早就已经接受我了,不然,先前发生那么多事,你第一个想到的,为什么总是我而不是沈枫?你自己想想,从开始到现在,我是不是可以给你足够多的安全感?”
扪心自问,他说得竟是对的!安全感,我梦寐以求的东西,赵骏亦,轻而易举地就给了我。可是此刻,无处安放的自卑再次冉冉升起。
“你是在同情我吗?”这一次,我倒是敢直面他的目光,“我最厌恶的,就是别人的同情!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他不屑地“哼”了一声,“你哪儿来的底气,说你不需要同情?”
“我……”
赵骏亦,他太了解我了,无论我说什么,他都能找到理由反驳。
“所以,你究竟想怎么样?”
没想到他翻过身子把我搂进臂弯,让我顺势可以躺在他的怀里。
“放心,我不想怎么样,你睡吧,我就想陪着你……”话语间,极尽温柔,染得整间屋子都是氤氲,渐渐地,我竟真的安然入睡了。
这一夜的睡眠,前所未有的踏实,一觉醒来已经是大天亮了。赵骏亦依旧在我身侧,臂弯依旧规规矩矩地在我身下。他朝我笑了笑,依旧宠溺地摸了摸我的脑袋就出去了,没留下只言片语。
我起身去洗脸刷牙,毛巾牙刷跟屋子一样惨白,这样的白,让人有种不真实的感觉,觉得周遭这一切都不过是个梦。
牙刷到一半,门又开了,这次进来的,是沈枫的父母。要说心里不慌是假的,掉落的牙刷就是最好的证阴,不过先前经历过那么一次,这一次倒不至于那么惊恐。我不敢说话,只在心里默念:是假的,都是假的……
“顾影,对不住啦,我们也是没办法,也是为你好啊!”沈枫妈妈说着,朝我一步步靠近。
虽然知道他们都只是我的臆想,可本能让我很难摆脱现实的恐惧,唯有步步后退,直到退无可退。
我蜷缩在角落,沈枫妈妈凑近来撩开我凌乱的头发,问我怎么了。我试图呼救,可身体里好像又被某种东西制肘着,让我无法发声。
“顾影,你怎么了?怎么浑身发抖啊?”她问。
我无法回答,竟真像个精神病患者一样“嗯嗯啊啊”地躲避着。沈枫爸爸见状,立马叫来了昨天的陈医生。
只可惜,我的身体已经在控制不住地战栗,自我感觉,像极了疯子。
陈医生把沈枫父母请了出去,病房里就只剩我和他两个人。
“你怎么了?为什么这么害怕?”
“你,你能看见他们?”
“你不也能看见他们?”
疑云笼罩上我的心头,陈医生,究竟能不能看见他们?还是说,作为一名心理医生,他只是在配合我?
“所以,你并不是真的看见了他们?”
有一霎那,我甚至怀疑过陈医生的真实存在性,可是昨天赵骏亦都那样说了,就是间接证阴了陈医生的真实性。
“你还没告诉我,你在害怕什么呢?”他扶着我回到床上坐着,顺便,自己坐在了床边的椅子上。
“我看到他们了……”我仍未从方才的胆战心惊中回过神来,说的话也有些含糊不清,词不达意。
“看到谁?”陈医生阴知故问。
“爸妈,沈枫的爸妈……”我能感觉到自己抑制不住的哭腔。
“你为什么觉得不该看到他们?”他眼神坚定,甚至比赵骏亦更沉稳。
“我……他们两年前就已经死了,桥梁坍塌,他们被压死了啊!难道我应该看到死了的人吗?”我情绪崩溃,眼泪疯狂地流下来,“可是,这不是我的错啊,我怎么知道那高架桥会塌呢?如果我知道,我肯定不会让他们去接糖糖的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他们为什么不能放过我呢?”
“你怎么会这么想?冷静下来,再好好想想,高架桥下面的,到底是谁?”陈医生靠近我,手里突然出现了一块怀表,在我眼前有规律地晃动,迫使我的目光跟上了怀表的节奏。从怀表镜面的反光里,我看到了窗户的倒影,窗外的世界何其辽阔,蓝天,白天,还有汽车的轰鸣。
突然,“轰”的一声,好像什么东西塌了,还扬起了一阵粉尘,我刚想跑过去看,听到后面有人喊我。回过头,是赵骏亦冲了进来。环顾四周,我还在病房里。刚才,我又走神了!
“顾影,你怎么了?”陈医生拉过了我的思绪。
“顾影,别听他的,他对你别有企图!”赵骏亦同样也引起了我的注意,可不知怎么的,进来了好几个护士拉住了他,不让他靠近我。
“赵医生!怎么回事,你们干什么?陈医生,为什么不让赵医生进来?”我嘶吼着,尝试着向赵骏亦靠近,可这时又有另外一拨护士进来了,手里举着注射器,压着我,硬生生地给我注射了一针。很快,我就开始犯迷糊,隐约听见陈医生说:“顾影,快回到高架桥下再去看看。”而后,沈枫的父母进来了,好像在跟陈医生说些什么,我听不清;而赵骏亦,被后来进来的几名男护工死死地压在了地上,任他怎么挣扎,都是徒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