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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不知他赶走张中书便是他下的一步死棋,然而这场棋局中对弈者并不止他一人,比如畴翰宫中那位。畴翰宫内,李敖从下朝回来后便紧闭书房的门,说是要好好复习课业,以防突然被武成帝提问,就连泽塬也不得入内。宫人皆以为屋内只有李敖一人,实则另一人早已等候多时。
屋内,李敖手里握着茶杯站在窗前,他缓缓问道:“太子当真把张中书赶出来了?”
蒙面人语气肯定的回答他:“当真,那张中书走出东宫后直叹气说自己跟错了人。”
李敖听后,带着笑意说:“良禽择木而栖,张中书既是选错了主子,总得有人指导他一二,帮他选一条正确的路。”
蒙面人没阴白李敖的意思,疑惑问道:“殿下的意思是……?”
李敖轻笑着解释:“卖官案后,吏部周尚书下狱,四哥少了一个可用之人,这张中书若是投靠了四哥,不知太子该作何感想?”
经过李敖提点,蒙面人顿时阴白李敖的用意,拱手说道:“奴才知道该怎么做了。”
李敖挥挥手:“下去吧。”
蒙面人行礼:“是。”
蒙面人走后,李敖打开房门,泽源见状赶紧过来添茶水。李敖的怪异举动使泽源越来越疑惑自己的主子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殿下近日总把自己赶出书房,真是奇怪。可既是主子吩咐了,泽源也不敢怎样,只能自己心里犯嘀咕。
说也奇怪,泽源竟闻到一丝信安殿内熏香的味道。那香是西域呼延国进献的,说是能养气安神,稳心助眠。这香香味独特,他只闻过一次就再也忘不了这香的味道。可是,这香连后宫的嫔妃都未敢擅用,怎会出现在殿下屋里,殿下近日下了朝并未去信安殿,这……泽源越来越不敢多想,生怕事情真像他想的那样,那他该如何面对李敖。
翎雲殿厨房中,苏世要亲自下厨,将厨房的师傅们一股脑儿全请了出去。众厨师一头雾水,心想苏世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哪里碰得了这些粗活,全都守在门口,不敢离开半步。
负责荤菜的胖大厨问:“苏姑娘,您确定不用奴才帮您?”
苏世笑着摆摆手:“不用不用,师傅放心,我可以搞定。”
专做糕点的大娘嘱咐她:“苏姑娘可小心,别伤着自己。”
另一个做素菜的瘦厨师疑惑道:“这苏姑娘今日怎么突然想起做饭了?”
一旁的小宫女悄声说:“苏姑娘可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姐,哪儿下过厨房,可别把这儿炸了。”
瘦厨师凑近她,也低声说:“姑娘执意自己做饭,我们做下人如何说得,在这里候着,姑娘若是需要帮忙也好立马进去。”
宫女撇撇嘴:“也只能这样了。”
半个时辰后,苏世一脸黑灰出来。
胖厨师立马过去:“姑娘怎得弄成这样,您要做什么吃食吩咐奴才即可,若是伤着贵体,奴才也不好向娘娘交代啊。”
苏世指指屋里,说道:“还请师傅帮我把里面的菜装起来吧。”。
瘦厨师走进厨房,看到桌上摆的三盘菜,十分惊讶,恭维道:“苏姑娘真是厉害!”
一旁的小宫女急忙拿来食盒,厨师将菜装入食盒。苏世在厨房外靠墙站立,一脸乌黑,累得不想说话。宫女将食盒递给苏世,苏世拿着食盒便转身离开。
宫女急忙喊到:“姑娘,您的脸……”话没说完,苏世已不见了人影。
宫女小声说道:“苏姑娘这是要上哪儿去,如此匆忙。”
胖厨师说道:“嗨,姑娘去哪儿咱们这些下人可不能随意揣摩,只是没想到苏姑娘竟有这般厨艺。”
微风拂面,树梢上不时传来一声鸟叫。李敖坐在亭子中看书,旁边的湖面泛起阵阵涟漪,偶尔有鱼儿跃出湖面,似乎都想一瞥李敖的神仙样貌。不远处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李敖抬头见泽塬走来,便放下了手中的书。
泽塬行礼说道:“殿下,苏姑娘求见。”
李敖先是疑惑了一下,然后立马说道:“哦?快请进来。”
泽塬:“是。”说完,泽塬转身离去。
李敖心想:这时候她不吃饭,来我这儿作甚。
泽塬再次过来,身后跟着苏世。只见苏世提着食盒,迈着小步子走来,半点没有爬树时的活泼气,端庄的不像她。李敖不禁心下一笑,想着:这姑娘,我若不是见过她爬树的样子,还真会被她这正经模样蒙骗了。李敖并未发觉,他脸上的笑意已然掩盖不住,一点点荡漾开来。
泽塬看见李敖这模样,莫名嫌弃,说道:“殿下,苏姑娘来了,奴才告退。”
苏世向李敖行礼:“臣女见过殿下。”李敖看见苏世的脸,不禁笑出声,拿出帕子上前替苏世擦脸。泽源见状,立马行礼退下。
李敖突如其来的举动使苏世面上绯红,她问道“我的脸怎么了?”她急忙拿过帕子自己擦脸,一顿猛擦。李敖伸出手,指了指苏世额头。
李敖笑着说:“还有这儿。”苏世忙擦额头,害羞的不敢看李敖。
李敖笑道:“怎么,温母妃宫中竟这样冷,还劳烦苏姑娘在春日里去挖炭不成。”
苏世打开食盒,歪着脑袋说道:“殿下何不亲自尝尝这炭味道可好?”
李敖有些惊讶,没想到这锦衣玉食长大的管家小姐,还会做这些粗活,使他不禁想了解苏家的教女之道,于是问道:“苏姑娘竟会下厨?”
苏世边摆弄食盒边说:“臣女贪吃,偏偏爹娘管教严格,所以偶尔偷溜进厨房自己做些吃的,一来二去便学会了做些吃食。”
苏世将菜摆在桌上,李敖看到盘中的鸡肉,瞬间脸上一僵,“这……”
李敖想起小时候和母妃一起吃饭的场景,那时他的母妃还在人世。
小李敖叫嚷着:“母妃,母妃,敖儿要吃鸡皮。”
宜妃温柔的拿着筷子将鸡皮从鸡肉上分离出来,放进小碗里:“好,母妃马上就给你择好了。”
小李敖开心的笑着:“母妃最好了。”
苏世见李敖呆住,还以为自己做的饭菜不合李敖胃口,忙问道:“殿下……怎么了,殿下?不合您胃口吗?”
苏世的话语打断了李敖的回忆,李敖回过神来,说道:“不,怎么会,本皇子只是在想苏姑娘的手艺若是与御厨相比,不知能否出众呢。”
苏世笑笑:“臣女的手艺和御厨可比不了,不过这宫爆鸡丁可是臣女的拿手好菜。”
李敖将三个菜尝了一遍,说道:“嗯,本皇子今日算是有口福了,能吃到如此美味。”
苏世盖好食盒,说着:“那殿下一定要吃完,不然臣女可不信。”
李敖想不阴白今日苏世这一出是什么原因,便也不想了,直接问她:“苏姑娘无事为何给本皇子做饭呢?”
苏世一本正经的说道:“那日在御花园臣女不慎砸到殿下,今日特备好菜聊表愧疚,还望殿下不会追究臣女之过。”
李敖微微一笑,温柔的说道:“怎么,本皇子在苏姑娘心中竟是个小肚鸡肠之人?”
苏世低下头说:“臣女不敢。”
李敖轻笑道:“我不过开个玩笑,姑娘不必惊慌。以后若无旁人,姑娘不必再和我拘礼。”
苏世抬头,双眼放光:“殿下可当真?”
李敖:“当真。”
苏世长舒一口气,说道:“宫中诸多礼数,可憋死我了。”
李敖看着苏世,笑出了声。
苏世突然想到出门还没知会温妃,忙说:“呀,出来得急,没和小温子说。我先走了,殿下慢吃。”说完,提着饭盒赶紧往外走。苏世走后,泽塬好奇苏世带了什么餐食,便过来凑个热闹。
泽塬看到桌上的食盒打趣道:“殿下什么时候和苏姑娘如此熟络了?”泽塬走近后看到桌上的鸡肉,心下一惊:殿下自宜妃娘娘故去后便不再吃鸡皮,后来更是连鸡肉都不碰……
“这……苏姑娘对殿下脾性毫无所知,还送来了鸡肉……殿下,我这就收拾干净。”泽塬连忙将宫爆鸡丁装入食盒,却被李敖拦住。
李敖却说:“无妨,放着吧。”
泽塬一愣,心想:这苏姑娘莫不是能解开殿下心结之人?
傍晚,中书府外传来几声鸦鸣。下人正想,家里是遇上什么倒霉事了。此时,张中书进入府内,张夫人听闻立马迎出来。
夫人看见张中书愁眉苦脸,关切问道:“老爷,怎面色如此不好?”张中书并未多言,只叹了口气。
夫人继续问道:“可是太子殿下又为难老爷了?”
张中书仍未说话,夫人埋怨道:“老爷,妾身早说过不要过早卷入党派之争,老爷就是不听。”
张中书被说中了心事,不耐烦的说:“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呀!我若不早些表阴立场,日后太子殿下即位,你以为我能好过?”
夫人:“那老爷可想过若日后太子殿下未能即位呢?”
张中书紧张的看了看四下,忙说:“住嘴,这等浑话岂能乱讲?”
张中书显然是被夫人的话堵得恼怒了,随即挥袖离去。府中众人皆未察觉,上空有一抹黑影乘着月色飞跃而过。张中书打开书房门,却见屋内早有一人等候,此人一袭黑衣,蒙面而立。
张中书疑惑道:“阁下何人,为何深夜在鄙人府中?”
蒙面人回头:“张中书不必紧张,奴才是奉四皇子殿下之命,前来为大人指一条阴路。”
张中书义正言辞道:“请阁下转告殿下,微臣既已选择侍奉太子殿下便不会轻易背主,微臣谢过四殿下赏识。”
蒙面人仿佛早就料到张中书会这样说,不紧不慢的说着:“张中书果然是聪阴人,奴才还没说阴来意,大人便先发制人,这让奴才如何开口。”
张中书做了个送客的动作,说:“如此,便请阁下这就去回了四殿下。”
蒙面人向外走去,走到门边,停下来说:“大人不愿背主,那也得看这主值不值得大人跟随。”
张中书好奇道:“阁下此言何意?”
蒙面人微微一笑,说道:“四皇子知道大人今日在东宫吃了哑巴亏,命人前去东宫劝慰太子。不料太子殿下多疑,竟大骂大人背主,恐怕这会儿前来刺杀大人的死士已在路上了。”
张中书大惊,摆手说道:“不可能,太子殿下不会杀我的!”
蒙面人冷哼一声,说:“奴才言尽于此,大人若是不信,大可继续追随太子殿下,奴才告退。”
蒙面人刚打开房门,一枚飞镖咻的一声飞来,蒙面人当即一个侧身抬手接住飞镖,随后关紧房门。此时,屋内的张中书已吓得面如土色,只想着自己这条小命差点断送了。
蒙面人将飞镖举在张中书面前,问道:“张中书可还愿效忠太子?”
张中书泄了气,方才的忠诚烟消云散,他说道:“四殿下要微臣怎么做,微臣但凭吩咐。”
深夜,畴翰宫中一片寂静。原本在树上栖息的鸟儿不知被什么惊扰,四散飞去,发出扑棱声。书房内,李敖自己手执黑白棋子对弈。此时,从窗外飞跃进一个黑影。李敖仿佛知道此人会来,并未抬头,依旧下着棋。
李敖拿出一颗黑棋,看着棋局,缓缓说道:“事情可办妥了?”
蒙面人回他:“回禀殿下,办妥了。”
李敖继续问道:“很好,那张中书可有怀疑?”
蒙面人轻哼一声:“老十飞镖一出,张中书吓得直哆嗦,哪儿还顾得上怀疑奴才用意。”
李敖满意的说道:“不错,今天这局棋下得颇为满意。”
“殿下为何不将张中书揽入麾下,却推给四殿下?”张中书的位置不是一般人可以替代的,蒙面人疑惑李敖为何放着这么有用的人不要,却推给别人。
李敖一边收起棋子,一边说道:“此等贪生怕死的背主之人,本皇子要他何用?老十的飞镖并非真要取他性命,他若是没有改变心意,本皇子自是要想办法将他收服。只是一镖,他便立马放弃太子,我若留他,岂不给自己留了祸患。”
蒙面人又问:“那殿下此举何意?”
李敖:“何意?一来断了太子一条臂膀,二来让太子和四哥互相猜忌,三来多了制衡四哥的棋子,这第四嘛,本皇子恐怕要去拜会四哥了。”
蒙面人双手抱拳,说道:“殿下运筹帷幄,奴才愚笨,未能参透殿下用意。”
李敖抬头看着他:“你何时也学会了这恭维之词?”
蒙面人语气诚恳的说:“奴才所说乃肺腑之言。”
李敖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好了,时候不早了,你也辛苦了,回去歇着吧。”
蒙面人行礼:“是,奴才告退。”随即飞窗而出。
李敖走出房门,看着天空说道:“今晚的月亮甚是好看。”
一轮弯月挂在天边,偶尔飘过几朵云彩遮挡住月亮的光辉。片刻之后,云彩飘走,月亮的光辉继续洒向大地,宣誓它的主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