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吕氏清辙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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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我刚出门,就看到隔壁门前堆起不高不矮的纸箱,搬家公司的工作人员向我致歉,说这家主人今天刚搬过来,人还没到,他们却先到了。我摇摇头说不碍事,您先忙吧。

    从未谋面的邻居搬走了,新的住户搬进来。

    就像昨天一逝不回,明天照常开始,一切交替轮回,顺应自然规律而已。

    在去医院的路上,我控制自己不再想任何事,让一切顺理成章地结束,开始。

    到了医院,我先去崇皓工作的科室找他。我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走在我前方,旁边是一个便衣女子,看起来年轻靓丽。我走近,听见崇皓在拒绝晚餐的约会,那位女子注意到我,便匆忙离开了。我像是佳颖上身,打趣他:

    “张大夫真是桃花不断,刚才那位是患者还是病人家属啊,真是在医院也遮挡不住的魅力啊。”

    他很明显沉下脸:“我平时工作很认真也很忙。”说着便正正衣襟,“只是出现了一些不愉快的插曲。”

    “哦对了!”我看了看时间,“我得先联系一下姜医生。”

    “不用,我直接带你找他。”

    到了诊室门前,我突然停下脚步,脑海里回荡着昨晚的那场梦,所有他离开的瞬间如走马灯般一幕幕接连闪过,我深吸一口气,敲开门。

    “请进。”一个高挑的身影缓缓走来,一袭医生标准的长身白褂,看得出有仔细打理过的精致又清爽的头发,斯文清秀的脸算得上白皙,一双炯炯有神的桃花眼,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弯成好看的弧度。

    “亦泽,这是舒予。”说完又看向我,“这是姜医生。”

    “你好姜医生,我叫江舒予。”

    姜医生笑起来眼睛弯弯的:“你好江姑娘,终于一睹真容了。”说着顺手勾上崇皓的肩膀,“你看看,张医生口中再不听话的患者也都乖乖听话了,那么张医生—”

    “我们下周去约爬山,约滑雪怎么样。”

    崇皓面无表情地将他的手臂推开:“什么时候也不行。”认真地看着他说,“干正事。”

    表面文质彬彬的姜医生竟然无辜地看着他,随之便大笑起来:“真是一本正经一丝不苟一心一意的张医生啊,不愧是你。”

    “正事,亦泽。”崇皓又转过来对我说,“舒予我先走了。”

    “嗯好。”

    崇皓看看我,又无奈地看了一眼满是笑容的姜医生,轻轻地关上了门。

    “江姑娘请坐。”他示意我身旁的软椅。

    “谢谢。”我环顾四周,窗台桌子甚至是地上几乎都排满了花花草草,明亮的阳光全被吸引进来,像是一片生机盎然的小花园。

    姜医生背对着办公桌一手撑在上面,一手拨弄身旁高高一盆植物,我对花鸟鱼虫不是很感兴趣,多数叫不出名字。

    “江姑娘你说,崇皓为什么不和我去爬山呢?”他看着那株植物,漫不经心对我说。

    “崇皓他不喜欢运动,从认识以来他就一直是这样。”

    姜医生突然说:“你呢,你也不喜欢运动吗?”

    我不适应话题的跳脱:“还好。”

    “多运动有助于身体健康,更可以提高睡眠质量。”他转过头看着我,“你长时间失眠,非常需要运动。”

    医生见面识疾的本领真是如出一辙,我说:“我的确很长一段时间都失眠,睡不安稳,感觉自己整天病恹恹的。”

    “你觉得你生病了?”

    “我不知道。但崇皓说我是个病人,可是我除了瘦了些,身体也没有其他异常。”

    “在我这里没有病人。”他笑着说。可这个笑不是方才逗人取乐无辜的笑,而是仿佛能洞察一切,游刃有余的笑。

    “既然身体无恙,那自然是心病。心病却也不是病,不过是一扇窗的问题。有些人天生有一扇宽大敞亮的窗户,有些却像通风口一样狭隘阴暗。但不管是大是小,都与我无关。我的工作只是负责找到并且打开它。”

    “那你的窗在哪?”他歪歪头,目不转睛地看着我,自信的笑容让我感觉自己的心被他一览无余。

    “我每天都会梦到同一个人,很多年了。”我咬了咬嘴唇,“是不是听起来特别不可思议。”

    “万事皆有可能,无需大惊小怪。这样的梦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不记得具体时间,只是感觉过了好多年。”

    “是什么样的梦呢?”

    “我说的这些不要告诉崇皓好吗。”

    “当然。除了你我之外的任何人都无权知道。请你放心,保护倾诉者的信息与隐私是我们应有的职业道德。”

    “那好。”我顿了顿,继续说道,“自从我很久以前第一次梦到他,以后便每天如此。他好像是位年纪不大的少年,可是我不认识他,也看不清他的样子,每次在梦里他的脸都很模糊。但是每次他都会对我笑,很温暖很温暖,虽然我看不清楚,可我偏偏就可以感觉得到。我总是问他的名字,可是他从来都不说话,而且每次我一开口,他都会毫不犹豫地离开,然后消失不见,然后……”我就像重新回到了梦里,心头酸涩全身僵硬,手心全是冷汗,我的声音有些发颤,“然后我无论怎样都追不上他,连声音也发不出来。我醒来后就会很痛苦,很难过。”

    姜医生递给我一杯热茶,他拍拍我的肩,把椅子拿到我对面坐下。

    “你说的已经很好了,如果会让你感到痛苦那就不要再想。”他不再是嬉笑的模样,“先喝茶冷静一下,五分钟后我们再继续。”

    我看着杯中的茶不断吐出热气,不安的情绪也渐渐平静。我仔细品尝,茶的香气清新淡雅,回味醇厚浓郁,我清醒了好多。看了一眼姜医生慵懒地倚坐着,面向窗外灿烂的午后阳光。

    “姜医生。”他闻声看过来,对我点头笑笑。“我不认识梦里的那个人,他真的存在于这个世界吗?”

    “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一定认识他,至少是见过,不然是你自己凭空臆想出来的,那叫臆想症,属于精神疾病,你应该看精神科。”他又开始不知所云地讲玩笑。

    “我朋友也这样说,可是我真的没见过他,也没认识过这样的人。”

    “如果你不认识只是仅仅见过他几面,除非给你留下了一些深刻的印象,不然不会这样固定地梦见一个人这么多年,所以我推断一定是你认识的人。”他像在慢慢引导我,“你知道人的记忆有时候会断开,一旦找不到正确的缺口便会随意拼接,连贯成一个相对完整的记忆一直通向以后。”

    “你的意思是,我失忆了?”

    “不排除这种可能性。但也可能是你自己不愿意想起来。”

    我匪夷所思。姜医生的话让我自我怀疑,我承认,自己不愿意刻意去回忆以前的事,可是这样戏剧化的事情,我肯定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于是我硬着头皮回忆过去,但是总是到哪一个部分就开始心悸,难以呼吸。

    “舒予姑娘,我们来说说以前的事吧。”

    我脑海里一片混乱,努力整理自己的思绪。

    “我刚刚试着想了想,可是感觉到了某个部分就让我很难受,喘不过气来。”

    姜医生靠近了一些,笑着鼓励我,好像一切都不出他所料。

    “那我们就先说一些比较容易的,放轻松。我说过,如果会让你感觉到痛苦的就暂时不要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