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移神(一)

缘君九月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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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帷幔后影影绰绰,一个身段窈窕的美人从后走出,徐徐走来。

    一只石竹花翘头履勾住朱红色长裙,如云霞般轻薄飘逸的长裙划过地面。玉卿卿看着已经站起身的许仙仙,美目微微一凝,然后欠身道:“郡主安康。”

    姜许不在,这美人才像是活了过来。

    姜许离开的时候可是没有和她打半点招呼,琴音一收尾,她连一点准备都没有。

    与红叶轩相见的,是蜀郡主许清珑。

    所以玉卿卿和与白见的,都是许清珑。

    那天所有人都在找许清珑,却没有人知道,摘下斗笠后的少女变成了青羡,端端正正坐在席间。

    她自知长得和许旭州没有半点相似,只希望把所有原因都推到传说中那位薄命红颜身上去。

    在勾栏瓦子里长大,自小学会卖笑讨好,凭着一副好皮相在达官贵人间斡旋婉转。玉卿卿不是绿浮那样心软的良善之人,她知道许清珑来神都是做什么,也知道他们的关系只停留于红叶轩。

    但她毕竟不是无情之人,虽然没有亲眼看到小郡主长大,心中难免还是有一番感触。

    不想从前那个软糯糯的小郡主,如今已经长成了个小姑娘。上次见到她的时候,似乎还是个喜欢哭哭闹闹的瘦小孩子,被绿浮抱在怀里,看起来可怜极了。

    而如今,在她面前的这个少女,虽然看似柔弱,眉眼间却自有一种凌厉之风。

    许仙仙从来不喜欢晒太阳,比起在校场上舞刀弄剑,练练画符、看看书、逗逗山精野怪,这些事情可让她乐呵得多。

    长年累月不见太阳,她的皮肤看起来总是比常人要苍白几分,虽然在习武之后改善不少,却还是透着丝病气。

    再加上骨骼纤长,即使她并不瘦弱,看起来也总有种弱不禁风的感觉。

    玉卿卿一看到她,就想起当年那个发烧不断、脸总是红通通的小孩,心中一揪,眼圈也有些发热。

    许仙仙能感觉到她情绪有些激动,反应简直和绿浮如出一辙,只是更加克制冷静。

    再结合自身“身份”一琢磨,她很快便想通。

    言传玉卿卿已经年近四十,没想到面前这位美人不仅身段窈窕、肤如凝脂,眼睛周围更是连个褶都没有,若不是衣裳太华贵秾丽,就说是双十年华她也信。

    许旭州在帝都为质十年,究竟是如何手段,才能让昔日艳压群芳的花魁娘子甘为掌控。

    花楼酒肆这样推杯换盏的安逸窝、紫醉金迷的温柔乡,才是总容易让人放松,也最容易泄露秘密的地方。

    玉卿卿今日开歌舞坊,却不知道还有多少青楼女子都是她的耳目。

    触及她的眼神时,许仙仙莫名有些心虚。因为她知道,自己不是那个“许清珑”。那种自然流露出来的心疼与关心,让她甚至产生一丝淡淡的愧疚。

    若不是怕得罪许旭州,她简直可以添油加醋编出一通凄惨身世,中间最好再穿插这位风流王爷抛妻弃子、四处寻欢的风流韵事。

    这当然是小魔女会做的事,但不是如今的许仙仙会做的事。

    从前她三天上房、两天揭瓦,把好好一座仙山搅得不宁不净,把德高望重的长老们气得一个个吹胡子瞪眼。

    在玉卿卿面前告个黑状,才是她的本性。

    但许仙仙毕竟不再是当年那个任性顽劣的小丫头,告黑状的想法在她心里只冒了个头,就立刻被压了回去。

    小丫头从小顽劣,没少挨骂跪祠堂,偏生她皮实得紧,不知挨了多少家法,伤好后依然活蹦乱跳,好了伤疤忘了疼,就连最严厉的训诫长老都拿她没办法。

    然而她自小生了副骗人的柔弱面相,把撒泼耍横那一套拿捏得当,除了“冥顽不灵”的几个老头,其他人还真不怎么忍心动她。

    谁知道那么丁点小个丫头片子,其实比男孩家还能闹腾。会走就敢跑,会跑就敢到处惹是生非,贼胆包天。

    十二三岁,正是女孩长个的时候。许仙仙习武习得勤,这两年个子如春笋般直往上窜,只比玉卿卿矮半个头。

    玉卿卿看着当年曾经被自己抱过的孩子,竟然已经长得这么高,内心又是一番感慨。寒暄几句之后,脸上不自觉地露出几分笑意。

    很难形容那是一种什么感受,但玉卿卿看着她,就想起了从前那个喜欢皱眉的少年。

    许仙仙和许旭州长得可是丁点不像,玉卿卿越是用那种看孩子的眼神看她,她便越是有几分心虚。

    许仙仙自认没有许旭州那般厚实又好看的脸皮,偏偏小嘴也还挺甜,后来见玉卿卿一副要与她谈天的架势,干脆不再试探她的话语,而是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问什么答什么,偶尔多说一两句俏皮话,时不时还能博美人莞尔一笑。

    玉卿卿柳眉微蹙,扫了眼她的手道:“郡主也习刀?”

    许仙仙注意到那个“也”字,故意道:“父王也习刀。”

    她这句话可是半点错处都没有,许旭州虽然没有教她刀法,但就凭那“清辉玲珑”四字中的刀意,也可见其中气势凌然。

    她故意这样说,只是更了解许旭州罢了。

    但从玉卿卿那里套话,怎么会如此简单。

    她只是笑了笑,然后道:“你和他真像。”

    那个“他”是谁,不言而喻。

    许仙仙故意把头微微垂着,言语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委屈,勉强笑道:“可他们都说、都说我是野孩子,说我和爹爹不像。还说我是父王捡来的孩子,只是他不忍心告诉我。”

    她相信知道当年之事的人没有几个,但并不代表玉卿卿就一定不知道。帝都十年,她不信玉卿卿不会怀疑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孩子,她还是想最后试探一次。

    许仙仙虽然垂着眼,其实却在偷偷关注玉卿卿的反应。

    他们离得很近,那股淡淡的幽香就萦绕在她的鼻尖。

    玉卿卿的声音沉下来,冷得就像寒铁:“谁敢说你是野孩子,就用你手里的刀,把他们的舌头割下来,扔去喂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