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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晚舟的眸色暗了暗,看着那小少年问:“你叫什么名字,家中是何营生,父母又是谁?”
他母亲吓得身体一颤,连忙捂住小少年的嘴巴,惊慌道:“孙公子,你饶了我们吧,孩子还小,他还不懂事。”
“哦,孩子?”孙晚舟看着那个和他母亲差不多高的小少年,笑问道,“您家公子今年贵庚?”
“十……十二。”那母亲把小少年抱得更紧了些,生怕他发难。
周遭的气氛再度紧张起来,没有人敢去猜测得罪孙晚舟的后果。
帝都人都知道这位孙公子是孙侍郎的独子,自小受宠,常来玉堂雪听曲儿。花钱慷慨,做事也是说一不二。
孙晚舟目光一沉:“十二还是孩子,我只想知道是什么样的父母能把孩子教成孩子。往后……”
听见“往后”两个字,那妇人惊惶不已:“孙公子,您可是大人有大量,可不要同这小孩子一般计较。”
孙晚舟到嘴的话突然顿住,他本来是想说:“往后不要再出现在玉堂雪。”
却在听到“同小孩子计较”的时候忽然改变想法。
孙晚舟的脸上挤出一种怪异的笑容,只听他对那妇人道:“恐怕您不知道,我一向爱与吃了十二年大米的孩子计较。”然后又故意对那小少年恶声道:“往后我见你一次打一次,见我绕道走。还是一样的话,有什么损失和医药费用,一应由我承担。”
“你就是个大恶人!”小少年伸着脖子道。
孙晚舟脸上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把母子两个吓唬一通转身就坐到旁边的空位上去。
“都怪你都怪你,没用没用,你真没用!”和母亲一样高的小少年抬脚就往那妇人腿上踹,疼得后者“哎哟”连连,嘴里却只是喊着“睿儿不要闹了”。
一出小闹剧,没谁可怜那个孩子,也没谁想去劝那个妇人。
忽然又有人问:“那姑娘哪去了,她可是救了我们呀。”
好些人这下才反应过来,疑惑道:“对呀,之前那个姑娘呢?就是戴着斗笠的那个?”
“没准儿已经跑了。”有人道。
“什么叫跑了,瞧你说的。不过倒也真是奇怪,做了好事怎么反而没了形。”这人言语中似乎另有他指。
马上有人反驳:“是个人还能没形?你这话倒反而奇怪。事情本身还没弄清,为何就把那女子当作是救命恩人。爆炸分明是从她出现才开始的!”
“”大家纷纷在人群里搜索着,却始终没找到那个同样身形和装扮的女子。
“别说,还真不见人影。”
“可这门也没开过呀,总不能是上天入地去了。”
“人家可是灵修,怎么还不能上天入地去。”
当回雪堂的管事和赶来的徐街使一同打开门时,后面几个小厮手里掌着不知比油灯亮多少倍的青铜烛台,从前面引路。
门打开的一瞬间,浓眉大眼的徐街使立刻诧异地转过头去看那管事:“你不是说灯坏了吗?怎么亮着!”
管事还没来得及回答,徐街使立刻把一个蜷在后墙那张红木长案边上的人给拎开,口中不住“哎哟”道:“这谁干的,这谁干的!”
被拎开那人满脸惊慌,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生怕得罪这位街使,也不管问的是什么,连忙解释道:“街使,街使,不是我干的,不是我干的。”
徐街使把目光扫向人群,脸上明显带着愤怒。
其他人连忙避开他的眼神道:“不是我干的,不是我干的呀。”
终于有人反应过来他是在查问今日之事,连忙上前,不敢添油加醋,老老实实地说了一遍。
其他人也终于安下心来,对呀,街使是来查事情的,他们既然没做什么,又何必紧张。
怎料徐街使嘴边两绺小胡子一撇,手下有个机灵的卫士立马上前,向那人道:“爷哪是问你这个。”
那不然还能是问什么,那人脸上闪过一丝错愕。
“蠢材,”徐街使重重叹了口气,从那张红木长案下的阴影处捡起一块红色的碎片,像是瓷器,“你看这是什么?”
“这……这是什么?”那人紧张地看着那块碎片,生怕自己再说错话。
“唉,”徐街使举起那块红色碎瓷,先是瞪了他一眼,然后痛心疾首道,“好好一个三彩凤首壶,腹部两面开光体,又采用塑贴法,一面是飞鸟冲天,一面为将军骑射。造型巧妙,观之如浮雕般生动……究竟是谁!是哪个不长眼的!”
这……大家都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回答。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在场大多数都是这样的人,手里闲钱不少,却也不是挥金如土。
但至少也不是和那些泥腿子小贩般随便受气的。
有人质疑道:“徐街使当下把我们扣押至此,一个都不准离开。要问的第一件事就是这个?一个三彩壶?”
“这当然不是一个普通的三彩壶,你仔细看看它的壶身……”
色泽之鲜艳,线条之流畅……
可惜还不等他把后面的话说出来,靠他最近的那个卫士突然冲过来挡住徐衙内,扬声道:“将军早已看出这壶的不妥,它放在这样的位置,谁会不小心打碎?”
“哎,徐若谷你这小子。”徐街使竖起手指头正想数落他两句,谁让他这样没大没小,却又被人抢去话,徐若水指着他弟的鼻子就开骂:“臭小子,谁让你抢了大人的话!你嘴里说出来的话,那能和大人一样吗!我看你是翅膀长硬了——”
“给老子闭嘴,你们俩小子。”徐街使低骂一声,面色有些尴尬道,“少他娘给我演戏,早点放人早点吃午食。看出什么来就说什么,有屁就放。老子们是巡察六街,又不是来查案。武侯铺的人马上就到,我们盯着点就行。”
徐若谷和徐若水皆是一副洗耳恭听的表情,对着说完话之后不吭声、陷入静默中的徐街使频频点头。
“这金吾将军当真那么高明?这才进来多久,莫非就明白了什么?”长陵看着听徐将军吩咐的两个卫士,低声对身前的小男孩道,“殿下怎么想?”
小男孩摇了摇头:“我在想,她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