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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最后一问，所有人都紧张地看向手持拂尘的黄道长。
人最在意的莫过自身性命，而要真真想保住命，在未明危机之前，他们最关心的就是那不知是否会降落在自己头顶的厄运到底是什么。
灵泉村常年与那些采购灵泉和鱼米蔬果的仙君打交道，总有些人还是有见识的。知道无论妖物还是魔物，哪怕是杀人炼宝的邪道，也总有区分。
只有等级最低，尚无法承载更多能量的低级魔物才会食肉，且因它们没有心智，伤人食人如动物般凭借本能，毫无智慧可言。而但凡生出智慧的魔物，都是食人灵气精血以增修为。
而这杀人的，显然是后一种。
那它为什么又消失了呢。
既然知道有高人在此，为何犯险杀人。如果是故意挑衅，此刻又为何消失。
怎么都说不通。
“诶，这是落雨点儿啦？”
“下雨啦，我还没收家里衣裳。”
“又下雨，夏天就是雨多。好在不涝，只是天亮就又得插一脚泥。”
豆大的雨珠毫无预兆地砸向人们的头顶，好好的天说变就变，黄道长也是一愣。可怜他虽然“仙风道骨”，暂时也只能和旁人一样淋雨，拂尘和他白花花的胡子都被打湿得可怜。
“还不快去给道长找把伞来！”谷村长一看他那唯唯诺诺的女儿就来气，此刻心又焦，语气都重了好几分，和使唤奴仆没什么两样。
谷春不敢再惹她父亲生气，赶紧颠着小步跑开了。
“在……那里！”仿佛突然受到什么恐吓，李老二的表情突然变得恐惧，他僵直地伸出手，指向那群缩在前门房檐下躲雨的家仆。
恰好被指中的几个人左右推搡，个个都面色紧张。
“我……我不是，我怎么可能。”最中间那家仆面色一僵，看着眼神陌生的其他人，牙齿仿佛都打起架来。
“我，我也不是啊，不是我。”他旁边那个平日里话最多最嬉皮笑脸的小厮都吞吐起来。
众人面露疑色地左右散开，而中间那几个也开始互相推打起来。毕竟，说不定就真有个杀人的魔头藏在他们里面，离得最近的，还不就遭了手。
有谁会不惜命呢。
眼看道长背着手慢慢走过来，那几人越发慌张，生怕被道长错判了冤死，又或者自己身边的魔头发了狂要杀自己。一个想要跑开，另一个就把他拉回来，个个都喊着“道长救命”。
一时没注意，不知谁脚下滑了一跤，一屁股坐在淋湿了的地上。刚慌慌张张想要站起来，突然又惊叫一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却没注意到，滂沱大雨中那只随着身体越变越浅的手，手指划过房屋，从前门缓缓移到后门。
“还算一路好走的。”桃花手中的沙漏已经完成使命，随着最后一颗沙粒落入下层，那浅淡的鬼魂也彻底消失。最后一面黑色的招魂幡自行飞上天空，和其他三面招魂幡并在一起，四幡翻滚着分别飞向四角，形成方阵。
“迁宫赦罪——”老道的嗓子扯得老长，他用拂尘一指招魂幡，那四面幡便立即从四点飞向中央，然后快速落在初夏手中。
点在门口的那段线香不知为何还没被雨打熄，却着实已经快燃到了尽头。
人群渐渐围到一处去，但人们也不敢靠太近，始终保持着一两步的距离。而几个手段不错的护院围着村长，也慢慢向前挪步。
尖叫声混在越来越大的雨声中，突然一道惊雷，不知劈向了何处，大地一片震动，把众人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再回过神来，那一屁股坐进泥泞里的小厮已经面色灰白、没有呼吸了。
“怎么回事！”有胆小的仆妇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惊恐地向剩下几个人看去。
“不，不是——”剩下几人俱是惊诧无比，可还来不及解释，双手就被缚住。有个吓破胆的拼命挣脱，双脚一蹬前面给他捆手的小厮，挣开后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一扑，立刻仰面扑在一片坑坑洼洼的泥浆里。
可惜才往前慌慌张张爬了两下，后背突然沉沉一道重击，顿时瘫软在地。
“怎么还动起手来了，在道长面前，成何体统。”这话听起来有训斥之意，语气却实在没有这番意思。谷村长观察着黄道长的神色，身子微微前倾，正欲开口，突然小腿肚被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蹭过，抬头便是一张吐着蛇信的血盆大口。
一时惊得没了言语的谷村长连连后退，却发现黄道长的面色平静如常。
对，冷静下来，还有黄道长在。这样的妖魔只有我们凡人怕，在仙师眼里指不定算个屁。
众人大约一般想法，麻也麻着胆子面对着那头大如筲箕的黑蛇，沿着墙边缓缓向黄道长身后移动。
不知是不是为了给自己壮胆子，胆大些的甚至敢对着那巨蛇扔出一直臭鞋，口中问候着那一窝子大小蛇。
腰背挨了一击的那人还趴在地上，只闻得一阵腥风在头上飘荡，心惊胆战，赶紧手脚并用地向外爬。
“道长，这……”谷村长向前一拱手一弯腰，正欲说些什么好听些的求救话，立刻被对方虚扶一把。
黄远一脸他不曾见过的谄媚笑意，不是对着他，而是对着他身后那张血盆大口。道长笑着说：“请自便。”
“什……你不是……啊啊啊啊啊啊！”伴随着一声痛苦的哀嚎，一只鲜血淋漓的胳膊被甩到挤在一团的众人脚下。
众人原本只是恐惧的眼神立刻变得绝望起来，看着黄道长那张已经收敛笑容的脸，只觉得无比陌生和令人心生寒意。
有人求救大叫，又有人大哭大喊着拍门要出去，黄远也不拦。巨蛇没有下一步举动，只是朝那些畏惧得可怜的凡人吐着蛇信，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风雨越来越大，院子里的人都被雨水浇透，战战兢兢不敢动弹。唯一一个不知是不是吓疯了的小厮终于抽掉门闩，正欲向外冲时却撞在一个结结实实的胸膛上。
“看来都准备得差不多了。”来人看都未看他一眼便走向院中，身后却立刻传来一阵连暴雨都盖不住的咀嚼声。
巨大的恐惧笼罩着院子里瑟缩如鹌鹑的凡人们，一道惊雷又接一道，每一道都仿佛打在他们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