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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人,出来!”元中伦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回头去却什么也没看到。
毕竟看得见和看得清楚还是有差距。习武之人多是听音辨位,而灵修者往往过于依赖对灵气的感知,即便习武,也难以改掉这样的习惯。
如果说武功高强者可以用“听”来“看”,那灵修者的“看”则是用光照亮每一处想看的地方。一个是找自己想看的,所以叫看得见。一个是看所有的,所以才看得清。
而在这样灵气充裕又灵流混乱的地下,哪里看得见,遑论看得清。
“师兄,什么人?”元中伦脸上的肥肉颤了两颤,头上直冒冷汗。
“不是人。”
“不……不是人,那、那是什么啊?”虽说师兄平日说话也是这般温言细语的,可这当头上,怎么听怎么瘆人。
“月渎邪教,似乎是个女子,底细尚且不明。我与她交过手。”
“啊,月渎?自从那邪教的上一任宗主重伤、手下数百长老惨死,那不都销声匿迹好几十年了吗,只听说在沧海洲和尻轮洲还有些活跃。被商鼎国仙家百门围剿还不够,如今又回到中原?”元中伦惊讶地张大嘴巴,“这边军干什么去了?各地节度使干什么去了?难不成这邪宗还能一直按捺着,竟然毫无动静?”
“对不起,师兄。”元中伦后知后觉地拍了拍自个儿大腿,只觉得自己太欠思虑。
“没什么。只是其中网络复杂,我们必须向上通告,借宗门之力彻查此事。无论背后牵扯什么,总才好防范动作。”江砚文取了些水,分别装在两个透明小瓶中,然后递给元中伦,“不知真假,也没问出来。所以我才未一开始就与你说。但她,不应该还活着。”
“死啦?”元中伦在昏暗的光线下观察着两瓶水,没看出什么名堂,“没有魔气呀。”
江砚文微微蹙眉,点了点头:“是灵气,或许是毒。”
“有人故意为之。”京池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殿下,你可想好了。”
百年之剑,连三品灵法器都杀不死的人,该是何种身份实力。可笑这群少年以为不过是捉捉妖兽的小打小闹,却不想背后都牵扯了多少人多少事。
“今日戌时我接到师父的纸鸢,他叮嘱我行事要谨慎,不止对妖兽,还要千万小心身边的人。想来是这村子有什么古怪。”江砚文有些复杂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轻声问道,“元师弟,什么时候开始的?”
“师兄你在说什么啊,”元中伦一头雾水,“什么什么时候开始的?”
“别骗我,我之前就已经发现了,但现在不得不问。”江砚文难得这样严肃。
好多师兄师姐仗着先入门几年,便骄傲得紧,自视甚高。而江师兄平日里无论对谁都是和颜悦色,纵是天才之流,也不矜不躁。别说那一个个的老古板交口称赞,就是新弟子们,也对这位好说话的师兄颇为推崇。
但这并不代表着他没有威严。
当那双常常带着笑意的眼睛从元中伦的脸上扫过时,一种不知从何而起的压迫感让他的气更加喘不匀,甚至不敢抬头和那双眼睛对视。
“你师从黎涛将军和指云大师,他们在武学上的造诣绝非人间之凡。那么他们有没有教给你,什么是‘勇’。”
“我……”元中伦吞了口唾液,嘴唇动了两下,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你可知为什么有的人遇到急事看起来却并不焦急?因为他们不是穷途末路。《逍遥游》中云:‘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万事万物皆有凭借,因为有靠山,所以才不会被逼到绝境。”元中伦第一次从江师兄这里听到这样的话,初觉得有些怪异,恍然又想起自己眼前这人生于宫廷,是待机的盘龙。
江砚文的话虽然没有步步相逼的紧迫,却也没有商量的意思:“在时务策和军谋宏远科,你均是甲上第一,你一定懂我的意思。所以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开始……不能使用灵力的?”
地下河里,这一段的水并不湍急,近乎一潭死水,除了那连片的小白花和脚边的漩涡,几乎什么也没有。
只有这两个人,这对不算太亲近的师兄弟。
后来一个甘心放弃灵修做俗世的皇帝,而另一个就做了他的臣。最贪生怕死的小胖子,去做了冲锋陷阵的大将军、翻搅诡谲风云的权臣。
大概是从那次历练回来,他就开始明白了些东西。
元中伦老老实实回答:“我用水性杨花召唤师兄时,便已觉灵力滞缓。”
刚一说完,他便觉得后背冷汗再起。脸上的表情从懊恼到担忧再到内疚,最后一副“事已至此,听天由命”的挫败样子。
从头到尾,江砚文看了他许久,最后只道了个“好”字。
元中伦以为江师兄至少要骂他两句,却没想到对方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又与他分析起向外传信的事。
见元中伦还没缓过神来,江砚文笑着在他肩上拍了一掌:“又走神?”
那种压迫感一消失,反而让元中伦觉得有些不自在起来。他试探着问:“师兄,你不怪我?”
“那你想我现在浪费救人的时间来训斥你?”江砚文笑起来的时候,嘴边总是有个小小的梨涡。这点元中伦早注意到了,倒不是他多细心,而是江师兄每次一笑,那一团团怀春少女脸上就像开花了般,脸红心跳的。不敢上前去说,倒是常常抱团议论,他就是不想听见不想注意到,那也是听到注意到了。
可亲是可亲,大约是时间不对、地方不对、人不对,元中伦今天脑子也不对,总觉得那笑容看得人不寒而栗。
“此花只生于黄泉河畔,非阴非阳。这结界拘的是法术和活物,若我们要通风报信,又不为设置之人所知,只能借此花之力。”元中伦刻意忽视那一点怪异感,异父异母的亲师兄,总不能害自己吧。
“不错,”江砚文点点头,“可这些花,也是黄泉之主的耳朵。”
“事到如今哪里管得了这么多,再说黄泉之主与我碧云天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少有交集。就算这地下的事归他管,我们总还能……自个儿救自个儿吧。”元中伦心想这答案师兄你早就知道,何必借着我口说出来。
这还是头一回,他觉得师兄有点狡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