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绝灵者

缘君九月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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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帝师心里,只放得下江山社稷,而自己对他而言,不过还是个孩子。

    最多是个……他从小带大的孩子。

    还是他忠心侍奉的君王。

    可对顾泽而言,那个别人口中翻搅风云、甚至被说成奸狡诡谲的帝师,只是他从小到大唯一放在心里的人。

    除此外,帝君没有朋友,也没有亲人。

    对旁人的凉薄无情,大概只是因为把所有的光热都放在了这一个人身上。

    “老师是愿应王去,还是不愿呢。”顾泽叹了口气,规规矩矩坐回椅座上。

    “臣想先听听陛下的想法。”北门疏道。

    “孤的想法?”北门疏之前这样对他说过不少回,而他往往都是回答“老师想怎么做,孤就听老师的”,但自从帝师这次风寒,他就变得提心吊胆的,总觉得老师会离他而去。

    就连这平平常常一句话也是,他总觉得自己要是再那样回答老师,老师就会彻底对他失望,甚至说离开他。

    他很害怕,只是老师的一句话也让他无端紧张。

    他也是才发现,原来老师不是无所不能的神明,不是永远都能护着他。

    他不可能永远都无忧无虑地在老师面前当个孩子,悠悠闲闲躲在他身后,任老师去面临疾风骤雨。

    顾泽尽量让自己的心沉下来,不断告诉自己老师就在自己面前,永远都不会离开他。

    一连北门疏问了他好几声他才缓缓开口:“如果单单论事,这笔交易无非是一个质子换得边境和平,甚至……两国关系融洽。诸臣所争论的,也只是人选。”

    “质子的人选、护送的人选、拟定契约者的人选,背后牵涉甚广,各方无一不为己长远考虑。”顾泽嗤笑一声,“不然还能争些什么,争着去送死?只能是争着立功啊。”

    “陛下说得不全对。陛下的臣子中其实不乏忠良之辈,只是难以在斗争中立足,所以品阶不高或者为了明哲保身而少有谏言。这些人,就可以成为陛下的人。”北门疏听出他言语中的失望,知道这是许多世袭贵族和朝臣的弊病。尤其如今太平盛世,更是大有人只顾着为自己的家族谋利,甚至罔顾法律。

    “孤的人?”顾泽略有思索。

    北门疏还是说回应王的事:“其实推举应王,也不过是因为他关系简单,毫无反抗之力。”

    “老师,那孤知道了。”顾泽一点就通,分析道,“虽然各方都盼着应王去,但看起来就像是在逼迫他,尤其先帝在时极为宠爱他母子二人,若有此举必定会遭人口舌。”

    北门疏肯定道:“人言可畏,陛下慢慢会懂的。即使是帝君,也有畏惧的东西。”

    “那最好的结局……要么是推锅给哪个倒霉蛋,要么除非应王自己请命,这样就最没人有话说。”顾泽笑嘻嘻地望向他道,“老师说谁好算计些?”

    “陛下学得快,但这次不用算计,就已经有最好的选择了。”北门疏施施一礼,“贺喜陛下,应王殿下主动请缨。”

    ……

    而众臣口中讨论的应王殿下,正坐在西宫的槐树下懒洋洋晒太阳。

    “小引,此行小心。”梁太妃的容颜比起当年稍有改变,看起来像是应王的姊妹。

    “小心什么?该来的总会来,但我相信太后不至于那么蠢。再说若不是我想去,娘亲不还有的是法子。”应王笑得没心没肺。

    “那毒妇当然不能对你怎样,我是说商鼎。”梁太妃看着花圃里滚来滚去的杂毛团子,皱眉道,“以往想走没走成,现在想走还不能自己选了。你去商鼎后必定处处受制于人,再加上你的身份不能暴露,要想回去可就越发难了。”

    她口中的身份自然不是指应王这个身份,顾引明白她的意思,握住她手道:“再难总要试试吧,母亲当年是为了我才留下,我总不能让母亲一直待在自己不喜欢的地方。”

    “我能看见时间的黑暗和魔族的躁动,”梁太妃抓紧他的手道,“地界将临末世,我们最好不要参与。不只是鼎元大陆,从商鼎皇帝的逆天血祭开始,战火会在各处点燃。”

    “母亲想太多了,这些事和我们有什么关系。”顾引笑道,“我会尽快结元婴,带母亲回家的。”

    这话中之意分明是他已经达到金丹后期,天知道这样的话传出去会带给世人多大的震撼。

    “小洛,过来。”顾引朝着花圃里不断打喷嚏的杂毛团子招了招手,笑容如和煦的春风一般温暖。

    ……

    “你当真觉得自己准备好了?”许旭州翘着二郎腿,打量着眼前的少女,“封印火灵脉?恕我直言,你没钱没命的,操着一手不入流的刀法,拖家带口往帝都去……”

    “就算你没死在半路上,一路乞讨到了帝都。”许旭州歪着头“啧啧”两声,“人家碧云天凭什么要你个废物啊。”

    “这就不用父王您操心了……”眼前的少女嘴一张一合,声音却是从他身后传来的。“您看,易形境的渣渣不还有点手段吗?”

    他面前的少女身形越来越淡,最后变成一张薄薄的纸片,燃烧后瞬间化为灰烬。

    许仙仙站在他身后,把椅子摇了两把没摇动,尴尬道:“反正还指望父王您帮我封印。”

    “你这‘父王’叫得很顺口嘛,”许旭州的脸上没有什么震惊之色,反而坦然地承认了自己被她幻术所骗,“我就是个绝灵者,你到底有什么好得意的。”

    “什么!”许仙仙马上反驳,“不可能。”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也不是什么秘密啊。”椅子被她翘起又一松,许旭州的尾椎骨立马结结实实感受到了从地面传来的痛感,但脸上还是一种云淡风轻的表情。

    “不——”哪怕商鼎上下都相信蜀王只是个整日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就凭他身边发生的事情,许仙仙会相信有这么简单吗?

    “绝不可能,那只是你的伪装!”许仙仙看着他一脸狐狸笑,越发坚信道,“就凭后山巧妙的阵法,匾额中凛然的刀意……还有你身边那么多能人,甚至是红叶轩这样庞大的机构都为你所用。那你说说看他们凭什么侍奉一个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