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新年

缘君九月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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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年的钟声穿过沉沉夜色,传到千家万户,绚丽的烟火带着人们的祝福升上天空。

    沧海帝国的首都琅京灯火璀璨,皇宫内更是张灯结彩、火树银花。

    继位不过两年的年轻帝王还只是个少年,聪慧异常却又性情乖张,耽于玩乐从不关心政事。好在有太后摄政、帝师辅佐,才把这庞大富裕的帝国打理得井井有条。

    而此刻,身着明黄色窄袖绣龙袍的少年皇帝正大咧咧坐在后苑一块凉石上,临水垂钓。

    后面是大气都不敢出的总管太监魏靖,再远处是黑压压的左右侍从。

    “让他们再站远点,朕可不想做什么身后都跟着一大帮子没用的东西。”少年把脚边的空竹篓踹进池中,钓鱼竿一扔对身后的魏靖道,“你是不是只听母后的话,不把我放在眼里啊?”

    “奴才不敢。”魏靖是他做太子就一直在身边服侍的总管太监,聪敏机警颇会处事,善于在各路牛鬼蛇神中斡旋,尤其是在小皇帝和摄政的太后之间站稳。

    “让他们都散了,听见没。”顾泽站起身来伸展了一下身子,“这钟声都响过了,就算是新年。你们这些人连饭都没吃,还就杵在这里服侍我啊?把他们都遣了吧,朕就想安安静静自己呆着。”

    “是——”魏靖吩咐手下人几句,最后只留下几个暗卫留在不远处,这下皇帝身边总算只有他一个。

    “什么宫宴……大常寺卿排的那是哪门子的舞蹈,听着就像哀乐。”少年捡起几块小石头,往池里打着水漂,嘴里喃喃道,“做的菜也是,反而不如平常,当真味如嚼蜡。”

    “呵呵……”魏靖打着哈哈,“宫廷的年夜饭向来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看的是礼数。陛下要是饿了,御膳房……”

    “烧鱼吃呗——”少年把声音拖得老长,“她不是最喜欢这一池肥嫩的锦鲤吗?”

    这个“她”,魏靖自然知道说的是谁。

    “陛下还是早些去歇息吧,虽说正月二十才开印,公务相对宽松。可这冬日里天寒,陛下别在池边坐久了,染了风寒就不好了。”魏靖也算是摊上个让人头疼的主,虽说平日里没和小皇帝一起少胡闹,可该劝的还是得劝。

    哪怕劝不动呢。

    要真说天下哪个能劝动这小皇帝,不是先皇也不是如今的太后。

    而是帝师北门疏。

    北门家乃将门,这长子北门疏却是沧海历两千零一年连中三元的状元郎。本是少年得意却难得稳重,为先帝出谋划策,屡受先帝提拔器重。以至于后来先帝将年幼的太子托付于他,命他为太子的老师。

    甚至在临崩之时赐他上打昏君下打馋臣的金锏。

    大概是自小依赖,小皇帝对这位年轻的老师十分亲近、信任不已。

    如果说还有谁能让一意孤行的小皇帝改主意,不是太后的懿旨,而是帝师的两三句话。

    毕竟也是那样温润和煦的人,在帝师面前,顽劣荒唐的小皇帝就像个贪玩的孩子。

    若非先帝和太后对他太过严厉约束,而小皇帝又处处逆反抵触,哪至于和外人这么亲近而和至亲疏远了。

    少年迟迟没有动静,打完一把石子又揣一把,突然问魏靖:“你说老师怎么就不来宫宴,他要是来了,我好歹不至于当个哑巴。”

    “这……于理不合。”魏靖赔笑道,“只有皇室亲眷才可参加宫宴,帝师最是守礼……”

    “宫中亲眷……”少年有些失神,抛石子的手一抖,小石子七七八八砸到他脚上。

    顾泽不耐地转过身,对魏靖道:“好几天没见过老师,年都守过了,你去找他——不,把老师请过来。”

    “这……”魏靖为难道,“这子时才半,怕是不妥。”

    “也是,老师还在休息。”顾泽失落道。

    “陛下不如此刻先就寝,明早一起来再召见帝师。”魏靖顺势道。

    “朕不想睡,睡不着。朕要把这池里的锦鲤都捞起来喂狗,看看她怎么说。”少年的脸上闪过一丝阴鸷之色。

    魏靖看不见他的脸色,听着这话却心惊不已。

    万般没想到小皇帝和太后的关系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毕竟是亲母子啊。

    当然这话不敢叫别人听了去。

    “奴才想起年前封印时帝师叮嘱过的话来,是叫奴才好好服侍陛下,还说要是陛下再精神靡靡,就要问奴才的过。”魏靖故意叹了口气道,“陛下你说帝师这不是为难奴才吗。”

    “谁为难你!老师那般风光霁月的人物,能为难你个奴才?”果不其然,一提到帝师顾泽的气势就弱了,他顿了顿道,“老师真这么说?他这么关心我——他不是巴不得我一天淹没在奏折的海洋里吗?魏靖,你是不是骗我呢。”

    嘴上说着骗他,顾泽的嘴角却不经意地上扬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哪能呢……”魏靖着急解释道,“帝师对陛下的心意陛下心里还不清楚?奴才哪敢欺君啊。”

    “老师就是把我当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他这么能说会道的,连你都买通了,怎么不直接来买通买通朕啊。”顾泽这话说得不咸不淡的。

    让魏靖听不出来好坏,他忙跪在地上道:“奴才惶恐。”

    “你哪天不惶恐。”顾泽踹他一脚,毫不温柔道,“起来,回寝殿去。”

    “成——”魏靖大喜,还是帝师的话管用。

    ……

    幽暗的地下,初融的雪水无声流淌,在地面上留下了浅浅的痕迹,与地下暗河融为一处。

    冰河始解,河谷顶部的小口吝啬到只洒出了几缕阳光。各色鱼儿都浮上了水面,长着小嘴,围在青叶舟周围,欢快地摆动着尾巴,拍打起小小的水花。

    若许仙仙在这里,定会吃惊不已。

    因为那个少年与北门戎有七分肖似,只是眉宇间少了几分令人心生寒意的杀气,却多了几分张狂的骄傲。

    好容易压制住赤心雪魅在他灵宫的重击,黑色的藤蔓突然像触电一样往回缩。

    青衫少年脸色一变,皱起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