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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万启霖回过神来，接下来的这顿饭局既没有让他吃得味同嚼蜡，也没有令他如坐针毯一样的全程不适，相反则是身心舒松地谈笑风生且聊性甚浓，席间大有相见恨晚之意，硬是一个劲地吆喝着分了半坛女儿红。
俗话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事后万启霖数度回忆起当日这一番经历时，除了始终难以理解自己当日为何如此心态与行为之外，从来不曾被无神论熏陶过的他，对于那位自称是蔺欣男朋友陈庆之兄长的中年男人陈彦直，更是不寒而栗充满了挥之不去的无比敬畏与深厚忌惮。
大概人都是这样，包厢内此刻酒一喝多了之后，万启霖的话就滔滔不绝了起来。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宝岛著名音乐人张培忍征得母公司衮石唱片同意后，离开衮石唱片副总的职位赴燕京成立了魔焱文化公司，几年后更名为魔焱唱片公司，且在魔焱旗下又成立了神州火品牌，经营以燕京为主阵地的大陆摇滚音乐，并特邀在岛内音乐圈资历颇深的贾敏树担纲金牌制作人。
1992年，魔焱制作发行了《神州火-壹》摇滚合辑，唱片一经问世随即名噪一时轰动华语摇滚乐坛，紧接着力推的魔焱三杰以及他们各自的个人专辑更是震惊了整个华语乐坛，之后的1994香江红磡“摇滚神州乐势力”演唱会也成了十几年来华语摇滚乐再也无法企及的巅峰印象。
当时受魔焱唱片以及张培忍、贾敏树等人的成功影响，岛内音乐圈内很多人也纷纷跨越海峡奔赴大陆寻找新的事业机会与人生突破，流行音乐人万启霖便是其中之一。
万启霖的祖籍是松江县九亭镇，回到故里申海后创办了浦霖唱片公司，前两年才赶潮流将公司名称改为现在的浦霖音乐文化传播公司。
在回大陆创业的早几年，万启霖及其浦霖公司算是小有成功赚了不少，但是千禧年后整个音乐圈大环境变化的影响，使得他对于浦霖公司的运营和开拓愈发地感觉力不从心且举步维艰。
本来盗版商是唱片公司的头号大敌，随着千禧年前后MP3技术的兴起传播，互联网迅速挤掉盗版商跻身成为唱片公司及歌手的头号大敌。
辛辛苦苦制作发行的唱片专辑才上市，CD与盒带还没有卖出去多少，互联网上很快就有了可以免费下载的MP3版本，而唱片公司的生存法则历来是主要依靠一张接一张的唱片销量，现在则是制作发行一张唱片就可能要面临一笔投资的亏损，如此接二连三的入不敷出，那些中小唱片公司谁忒么能受得了？
陈庆之忍不住就想直言不讳侃侃而谈，就当下的互联网时代而言，唱片行业的黄金年代早已远去，说是即将或者已经步入唱片行业的末日年代也不为过。
不管是仅仅就流行乐坛而言，还是放大到就整个演艺圈娱乐圈而论，未来很快就是粉丝经济和流量经济的商业模式，先是不择手段的走红上热搜，然后通过各种各样的综艺节目吸粉增流，哪怕五音不全也照样能对口型开演唱会收割粉丝的钞票与信仰，再者说未来发行唱片一般也是以发行数字专辑的形式居多。
譬如就在这一次从2021年来2007年的前几天，棒子国BlackPink女团成员之一ROSE刚刚发行了一张数字EP，这张专辑就忒么只有一首歌曲居然也敢标价6块钱，万万没想到仅仅在企鹅音乐就售出去了一百三十多万张。
女儿芃芃是BlackPink成员LISA的铁杆粉丝，这追星ROSE的智商税也是照缴不误，熊孩子只当家长的钱是大风刮来的不珍惜，可把陈庆之给气恼得窝火死了。
当然啦，如果BlackPink里的JISOO或者JENNIE出本清凉写真集的话，陈庆之自己没准也会扫码付款买一本哩。
……
以上种种念头在陈庆之心头飞速掠过，本欲出言对万启霖点拨点拨一番，但是转瞬即强行扼止住了这股跃跃欲试的冲动。
因为历史绝壁不能随随便便地篡改啊，否则对后世的影响甚远甚广且不可想象，幸好这种清醒认知的获取是以别人的鲜血与生命为沉重代价的。
陈庆之永远记得第一次穿越后，因为恰逢其会的缘故，于是顺手间神不知鬼不觉提前数十年恭送一位鸟人去了天堂。
此人曾经极其疯狂的对很多无辜的人包括陈庆之的爷爷在内予以加害过，而且数十年后此人不但未有丝毫忏悔，晚年还屡屡自鸣得意于数十年前完美逃过了对他的清算。
原本只是基于出气解恨的恶趣味想法，但是陈庆之在返回基准时空后却猛然发现，因为此人的意外殒命居然导致后世时空里出现了连锁反应。
在后世的基准时空里，此人早已因某种不明原因嗝屁几十年了，而且在陈庆之记忆里，与此人有过密切关联的曾经活生生存在过的十几个人竟然凭空消失了，仿佛从来就不曾存在于这世间过，当然其他人也没有任何关于那十几个人的丝毫记忆。
此时万启霖是蔺欣唱片合约的老板，年轻版的自己是此时蔺欣的男朋友，陈庆之可绝不希望在回到2021年时，自己瞬间就化为虚无，被时空魔手刷新抹除掉。
自己只能小心地补全历史，而不能肆意地篡改历史。
至于前几天在大洋彼岸干得那些事，塔马勒戈壁的，老子就不信隔这么远忒么的还能咬到老子的鸟。
于是，陈庆之泛泛问了问蔺欣首张个人专辑的筹备情况。
原来蔺欣这张专辑的十首歌曲都已选好，只是囿于资金匮乏和销量担忧，使得万启霖以及公司决策层迟迟未能拍板决定正式进入专辑的制作阶段。
“万总，关于蔺欣首张个人专辑的制作发行，如果抛开歌手的唱片版税以及几年前的签约金这两项不谈，正常情况下贵公司需要投入多少内外制作成本？”陈庆之盯着万启霖，微笑着沉声问道。
歌手版税是唱片公司付给歌手的钱，也是歌手除了广告代言费和节目通告费以外最直接的收入来源。通常每一家唱片公司都有不同的版税比例，即使是同一家唱片公司的歌手版税也往往不一样，完全看双方签订的唱片合约最终是如何敲定的，每张唱片的歌手版税从几块钱到几十块钱的情况都存在，基本就是歌迷人气越红拿的版税越高，乐坛资历越深拿的版税越高。
为了让歌手尽量忠诚于签约的唱片公司，不会因为某一张唱片大卖后宁可支付违约金也要跳槽，因此唱片公司一定会与歌手商谈签约金，以要求歌手保证自己属于哪家唱片公司，至于签约金的金额大小一般与歌手的唱片版税原则上一样，主要基于歌手的身价与人气，譬如三年前蔺欣拿到的签约金只有五万块，而像号称华语乐坛一姐的那位大明星据说签约金起步五千万。
别看万启霖这厮一副儒雅斯文的人模狗样，浦霖公司给出的合约格式条款里处处皆是坑，譬如倘若七年合约期满后，蔺欣一张唱片都未能成功发行的话，公司不但无需负担任何责任，依照合约条款居然有权要求蔺欣退还部分培养费用。
而且对于蔺欣这些刚签约的新晋歌手，浦霖音乐文化传播公司采取的基本都是一笔钱打死的套路，一年才发放区区几万块钱，即使成功发行了个人专辑后，歌手应得的歌手唱片版税也不是太高，除非唱片销量超级大卖才会依照较高的比例支付版税，也幸好蔺欣与浦霖公司签署的仅仅是唱片合约。
2004年夏天，蔺欣从申海电影学院表演系本科毕业后，之所以既没去燕京当燕漂也没去横店当横漂，更没有挖空心思去接触形形色色的副导演或试戏导演，而是踏踏实实在申海话剧艺术中心谋寻了一份话剧演员的工作，就是因为一直以来在她的心目中，做一个歌手的梦想要远远超过做一个演员的愿望，或者说只有在歌唱这条路上撞得头破血流之后，才会安安心心专注侧重表演这条路。
“万总，这很难计算吗？”
陈庆之又追问了一句。
他记得十四年前五一节之前的某一天，蔺欣突然心有忐忑地告诉他，公司要斥资近千万不遗余力为她打造首张个人专辑。
从佛系态度到不惜血本的跳跃实在太惊悚，天上是不会掉馅饼的，天下也没有免费的午餐，这让当时的蔺欣感到诚惶诚恐。
那我此刻的所作所为，到底是在小心翼翼补全历史的闭环，还是已经无意推偏了历史的车轮呢？
陈庆之顿时身体一寒，忽然莫名惶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