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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您先别生气”，师兄在师傅旁边低声耳语着
“师傅，小师弟是装的”
师傅瞪大了眼睛，亏了他心疼这个小兔崽子，低骂一声“混账！”
师兄默不作声，看着师傅气的手抖，
“他人呢？”
“怕是不敢见您，跑了”
“跑了？”师傅一挑眉“跑得初一跑得过十五吗？兔崽子，明天他敢露面，直接压家里去”
“是”
“哎，师门不幸啊”，师傅摇摇头，去指点徒弟的马步了。
这边三点一过，黄毛就拍醒睡梦中的黎阳，
“三点了”
“唔”，黎阳揉揉眼睛“知道了，再眯会”
“别眯了，小波，刚出去给咱奶奶买点水果，你赶紧拎了回去”
黎阳坐起身，“啊，啥水果，她爱吃山楂”
黄毛笑骂道“山楂个屁，也不看看才几月份，赶紧滚”
一袋东西扔他身上，黎阳眼疾手快接住，弯腰就要出去，
“嘿！交学费来找我，还有没有生活费？”
黎阳就那么不上不下的在卷帘下撅着，瞪着说话的黄毛，一动不动，旁边红毛抬着卷帘门撑不住了，咬着牙，
“你快点，我撑不住了”
黎阳闪身出去，在门外喊“不会早点说，故意让我撅着”，最后咣一脚踹上坑坑洼洼的卷帘门，屋里哈哈大笑，门外的黎阳也嘴角带笑。
打开袋子里面装的几个苹果，还有山楂糕、山楂卷，黎阳笑着无声骂一句什么。
把东西拎回家，换身衣服，又跟奶奶打声招呼，说楼下小伙伴找他出去玩，拿出铁盒里的钱就跑了。
走到食杂店，买了好多条烟，不高档，也绝对比黄毛抽的好。
老板看着摞成小山的烟，犹疑的询问
“真是你家大人让你来买的？”
首先拿着这些钞票的小孩很少见，还买这么多，一盒倒是正常。黎阳依旧的白净，睁着无辜纯真的大眼睛卖萌，
“叔叔，家里来客了，所以买的多点，真的叔叔，你不卖给我，我爸说不能给我糖吃，哦对了”
黎阳装模作样的在裤兜里小心翼翼的拿出几个钢镚，“叔叔，我想要个棒棒糖”
老板终于感觉这一幕符合他孩子的身份和心态，把烟和糖都递给他，还叮嘱沉，拎好。
黎阳拎着快拖地的大袋子，往黄毛那儿走，走到门口还没开踹，就听他们屋里在低声密谋什么，少见的严肃，黎阳好奇心泛滥，贴门边偷听。
“今晚，打起精神，盯紧，别让那小子跑了”
“呸，找死，敢动大哥”
“哼”
“小波，你在车上，看情况不好赶紧跑，咱们不能全军覆没，你出去报信”
“还有……还有，特么的，没了”，然后一声笔摔在纸上的声音，黎阳忍不住噗呲笑出声，也就这点墨水了。
“谁！”里面警觉的大喝
“我”，黎阳慢悠悠从门边溜达出来，里面人看见卷帘门缝出现一双小孩的鞋，便知道来人是谁。
“开门，你不是回去了？”
“回去还不能回来了？老子来回还用买门票？喏，本少爷施舍你们的”
红毛乐呵呵的接过来，“算你小子有良心”
“抽点好玩应吧，不用为了我省吃俭用”
“谁特么为了你，少自作多情”
黎阳根本不理“我有办法弄钱”
“你弄个屁钱，上你学”
“我…爸吧给我寄钱了”，黎阳在说称谓那里说的含糊，好像烫嘴，哼个类似的音节出来都费劲。
“屁，小波”，黄毛从裤兜里掏出钱，“去买几盘炒菜，不要上次那家，忒咸”
红毛有点担心的说“我跟着？”
黄毛摆摆手，拒绝
有次打架，摩托车炸了，刚好小波在旁边，救过来就不说话了，好在会写字。
“你爸妈扔下你三年了，你告诉我三年后他给你寄钱？是我疯了还是你？要不是大哥，你早死八百遍了”，黄毛越说越气愤，指着黎阳喊。
主要是气为什么有这样的爸妈，抛弃随时可能死的累赘儿子，俩人吵架吵的各自飞，互相较劲谁也不给孩子和老人钱，谁先拿钱谁输了一样。
黎阳不过十岁，再提这些还是疼，每次从黄毛这儿拿钱回去，都骗奶奶是爸寄来的。
黎阳默不作声，黄毛觉得话说重了，气氛一下很僵。
“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黎阳淡然的说，走到小桌子上看见歪歪扭扭的手画地图，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一个黑框就是楼了，一个黑点就是第几单元。
“哪个小区，几号楼？”
“E6，3号楼”
黎阳回忆起来，在纸上补充上更完善的现场图，连是围墙还是栅栏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手咬着笔端，唰唰画上几个圈，
“在这堵”
说完放下笔，手插兜就走
黄毛他们一点不意外，军师不是顺便叫的，
“吃了饭，再回”
黎阳头都没回，手伸过头顶摇了摇。
红毛是他们里最心慈手软的，抬腿踢黄毛，
“哪壶不开提哪壶”
黄毛上去推红毛，撞倒了小板凳，连带着乱码七糟的东西跟着躺一地。
“是我提吗？是他”
这俩人眼瞅要打起来，另外一人赶紧拉架，
“哎！晚上有正事呢，给老大当儿子多好”
后一句当然是说黎阳，黄毛看透一切的表情，啐了一口，扶起小板凳，
“傻小子，心里还期待着呢”
——
“奶，我回来了”
一位老人佝偻着腰，从屋里不稳的走出来，老人是小脚，小时候被裹过脚，导致一辈子走路不稳也不能走太远，只能穿童鞋。
“回来了，饿了吗？我去热饭”
“我自己去”
黎阳换了拖鞋，洗手就跑去厨房，几年前他还够不着锅台的时候，他就踩着板凳煮方便面了。
锅里白菜切的碎碎的，已经是熟的，看不清是炒的还是煮的，有点发黑，锅掉锈，黎阳接一碗水，倒锅里煮，这是他的经验，不会有油溅出来，不会糊锅。
今天他懒得单独热馒头，实在饿的有点着急，把黄馒头掰碎，丢进锅里一起煮。
最后放在小铁盆里，力气不够端起整个马勺，一勺勺舀出来，端着小铁盆进屋唏哩呼噜的开吃。
奶奶见他吃的香，很开心，
“慢点，好吃吗？”
黎阳头埋铁盆里，一直点头
“没人跟你抢，吃饱了吗？”
黎阳一抹嘴，“饱了”
还捡起桌子上其他碗筷，一并去刷，奶奶要拦“不用你，去写作业”，
黎阳的身手要是能被抓到，武术也是白练了
“奶，今天周六没作业”
护着怀里的碗筷，说完一头扎进厨房。
“没作业你也得学习啊，奶奶不认识字，你别糊弄我，好好学习，等你爸回来，打个一百分”
“嗯，好”
中毒事件以前，他学习还不错，中毒后学习一落千丈，毕竟吃不饱穿不暖谁有空学习，那么小的孩子眼前都过不去了，你跟他说十年二十年后学习会改变你的命运，他根本想象不到。
要开家长会了，考试他就抄同桌的，不然抄都懒得抄。
晚上他和奶奶在一个屋睡，一左一右两张床，床还是黄毛带人来把一张双人床拆成两个，叮叮当当一个多小时。
他一直跟奶奶解释，他头发是小时候营养不良，不是染的，更不是社会上不良小青年。
黄毛临走，奶奶心疼不已给塞了几十块钱，叫苦孩子补营养，黄毛一头雾水，倒是感动的一塌糊涂，以后就咱奶奶的叫着。
黎阳想想就笑了，月光洒在窗台上，黑乎乎的影子在窗台上蹭蹭爬，有蟑螂一家四口出游的，有蟑螂的子子孙孙出来遛弯的。
他翻个身脸对墙，继续想他的生活和黄毛这群人交织在一起，密不可分。
黎阳看过很多书，因为他爸留下最多的是书，他每天看书，好似能抓住点什么。从三国演义到教父，古今中外。
黎阳亮亮的眸子，在黑夜里毫不掩饰的露出不等同于年龄的复杂。
黄毛不读书都懂的道理，而他爸看这么多书，会抛弃他三年不问生死。哼，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为读书人，曹学佺诚不欺我。
第二天一早，老人起的早，正坐床上按摩腿部，黎阳四仰八叉的躺着，被子蒙住脑袋。
钱买烟了，要想办法赚回来啊。黎阳猛地起身，揉揉乱糟糟的头发。
那会只有座机，个别有钱人有手机。
“喂，要水吗？”
“小老弟，又接活儿了”
“嗯”
“这样，两箱矿泉水，一箱汽水，小玩具捡新鲜的来几个”
“好”
黎阳洗漱，穿上昨天的衣服，站门口高喊“奶奶！豆浆油条行吗？”
“我要豆腐脑”
“行”，说完就出门
“拿钱！”
奶奶话没喊全，门咣当关上了，随后在走廊隔着门喊“我有！”
奶奶年纪大了，脑筋跟不上黎阳跑的速度，这孩子，急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