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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对酌山花开，一杯复一杯，周府的酒宴一直持续到三更晚毕。
周全得了家主的命，早早便找到巡城的金吾卫那里，花钱买了百十张夜里通行的关牒，以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酒宴结束，他把关牒一一发给众人，大家摇晃着身姿，有的成群，有的结伴，纷纷离了周府。
第二天一早，天还未亮，陈春生便去叫着周骆驼出了门，连着半个月，无论是第一天睡到日上三竿，还是后面清晨天一亮便醒，陈春生都没见着自己爹爹身影。
初到周府的几日，他还有些不熟悉，无论是见到陈郭氏还是众多家仆，时常心里发慌，半个月以后，倒是大家慢慢熟悉起来，也便不再显得心境局促，倒是一直待在家中略显沉闷。
前些日子，陈郭氏像是看出了他们心中所想，说要带他兄弟们逛逛长安城，只是第二天晨起又不小心扭到了脚，这些时日也只能待在家中静养，让家仆们带着他们出去她又不甚放心，因此一直未能成行。
好在周文自最近忙完了手头的事情，说是改天要带他们兄弟出去逛逛，陈槐心中不免日日盼着。
终于某日过了午，周文自带着弟弟周文若来到陈府寻他们兄弟。
陈郭氏给他们拿了许多零花钱，将将有百两之多，陈槐可从来没见过如此多的银钱，不免推脱着不敢去接，倒是陈杨毫不犹豫地接了过来，一口一个“谢谢伯母”叫的陈郭氏心花怒放。
周家兄弟在前，陈槐领着陈桦，陈杨跟在旁边，几个人出了陈府，向东南转了几道巷子，喧嚣的人声慢慢传入他们的耳朵。
“哎哟，几位小爷，进来潇洒一下呀！”
民巷尽头一转，陈槐眼前出现一片旖旎光景。
只见满条街都挑着红色的连灯，店铺的门窗上飘挂着红橙黄粉的各色纱幔，空气中是混着各种气味的香粉味道，直扑少年们的面门。
陈槐感觉那些香气，像是一只只灵动的魔灵，在他面前绕啊绕，又顺着鼻道进入他的身体，摄取他的灵魂。
“好香啊，这里好香啊”，陈桦开心的跳跃着，一脸无暇。
陈槐摇了摇头，缓了缓心神，他也猜出了这是什么地方，在老家码头的市集上说书的先生可是向着听客们描述过，这里显然是先生口中的烟花巷，是男人找女人玩乐的地方。
“一场游春了无痕”，这个年纪的他，也是做过梦的人，显然对女人，尤其是涂装抹粉，妩媚动人的女人，不会视若无睹。
“文自哥哥不会带我来这种地方玩吧？”陈槐心中立马激动起来，甚至手心、后背的虚汗，都不自觉的冒了出来。
“这也太直接了吧？”他心想，“可是，我还没经历过，会不会太尴尬了？”
陈槐正了正衣襟，他瞥了一眼陈杨，发现那小子正顺着声音起处往里看，眼睛像是两颗钉子，大有拔也拔不出来的意思。
“喂，你小子看啥呢”，他朝着陈杨脑后撇了一巴掌。
“我这不是看谁在说话嘛”，陈杨恼羞成怒。
“非礼勿视懂不懂！”，陈槐嘴一撅，陈杨不敢再言语。
“文自哥哥，你不会带我们来这种地方吧？”陈槐一把将陈桦抱起，“你看我这兄弟还小，咱们去这种地方不合适吧？”
周文自看了一眼周文若，两人哈哈大笑，“陈槐，你想多了，我们是准备带你去长安东市”，说完，周文自捧着肚子立在原地，一步也挪不动了。
“你如果想去，改天倒是可以带你去，不过要晚上，咱们伙计多，不然被伙计们看到了，那咱们两家的长辈们可就没人不知道了”，周文若拍了怕他的肩膀道。
“我怎么会想去这种地方，文若弟弟可不要拿我取笑”，陈槐擦了把额头的虚汗，尴尬地道。
周文自紧咳了两声，整理好情绪解释道：“是这样，长安东市商贾云集，百业繁盛，你也知道咱们是做什么的，之所以住在平康坊呢，也是图它就挨着东市近，挨着王宫贵胄也近，人家做美色生意的，自然也明白她们的生意也需要挨着往来商贾必经之地，挨着达官显贵触手可及之所。”
他扬起手来，左右指了指，“所以呢，平康坊北便是商贾居所，平康坊南便成了烟花之地，不止这条巷子，南边还有三条，也都是做这个的，咱们从平康坊北要到东市，这里是必经之地。”
“咳，文自哥哥吓我一跳，还以为哥哥着第一次一起出来就要拉我来这种地方哩”
众人相视，哄然一笑。
“这种地方是什么地方呀？”陈桦被哥哥们的笑声惹得一头雾水。
“这种地方是能让你快乐的地方！”
突然，楼上传来一阵铜铃般的笑声，陈槐抬眼望去，原来是几个年轻女子摇着团扇交耳浅笑，她们显然是听到了小孩子稚嫩的疑问，浮佻地接过话头。
“哟，那不是周家的三郎吗？上来潇洒一下呀，奴家们心甘情愿，不收您的钱”，又一名娇娜女子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唷，青红，你这婢子怎么配的上三郎，三郎可是我的。”
“你的？三郎心里只有花萼楼的严豫章，哪里看得上你们这种庸脂俗粉，我劝你们还是好自为之吧。”
女子们互相打趣，惹得隔壁楼上的姑娘推开窗户笑着讽刺道。
“你们这些小蹄子，生意不做了？在这绕舌头玩？看我不把你们这群长舌妇的舌头拽出来。”
伎馆楼下的堂厅里，一名富态的中年女子怒气冲冲的跳到大街上，她来到周文自的位置，冲着楼上的女子一指，女子们吓得紧忙笑着关了窗户。
“周公子，千万别和她们一般见识”，中年女子满面堆笑，她欠着身子，眼睛却全在周文自的脸上。
“无妨无妨”，周文自一摆手，随即领着陈槐他们继续往前走，然而此处的打趣早已传遍红街，楼上不断有窗户打开，不时有女子卖弄着身姿，口中呼着“三郎”，这让陈槐连连发出惊叹。
“早知道绕个远途了”，周文自摇了摇头，叹息一声，不管不顾地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