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陈家人来算账了

后排小队长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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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弟,好久不见!”

    华服官人没有理会叩首跪拜的衙役,而是径直走向一旁滞住的陈秋实。

    “大……大……大……大哥?!”

    从耳蜗闯进来的声音有些熟悉,陈秋实半晌方才缓过神来,他起手揉了揉泛黑的眼窝,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哎呀,陈老弟,令史大人找你找的好苦啊,这几年,令史大人是千寻万找,恨不得把大梁翻个底朝天,没想到你竟然远在天边,近在……近在咱们开阳县,我王某人真是感到蓬荜生辉呀!”

    开阳县令王希和眼中光芒一闪,脸上乐开了花,他显然知道事情的原委,紧忙上前拉住陈秋实的手臂套着近乎。

    原来,十五年前,陈家人出门逃荒,因为路上遭遇强人拦路抢劫,一家人便被冲散了。

    陈秋实一路向东到了沂州府,陈春生受了强人攻击奄奄一息,好在被过路的商贾所救,辗转到了长安。

    对陈春生施以援手的商贾乃是长安有名的富商——周凤至,因为肩高背曲,形似骆驼,人称周骆驼。

    正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自长安修养康复之后,陈春生便在周骆驼的商队做了一名伙计,因为脑袋灵光,做事认真且有分寸,逐渐成为周骆驼最为倚仗的左膀右臂。

    盐一铁二绫罗三,自古盐利为百利之首,旧时齐桓公凭盐之势而雄霸天下,陶朱公得盐之利而富甲四方。

    古往今来,但凡与盐沾边的生意,无不获利万千,而陈春生便是帮着周骆驼做贩盐生意的,而且是贩卖私盐。

    自汉武帝开始,盐铁便收归国营,往后各朝都禁止私人经营盐铁生意,贩卖私盐可谓是杀头的买卖。

    但是,天下熙熙皆以利来,天下攘攘皆以利往,只要有利可图,尤其动辄数倍的重利,总有人愿意提着脑袋铤而走险。

    不过,树大招风,肚子大了总归是藏不住的,靠着私盐之利积聚无数家资的周骆驼,自然成了朝廷重点关照和打击的对象,货物屡遭查没,甚至一度被下了关押死囚的虎头牢,择机问斩。

    为报救命之恩,陈春生在京中不断游走,于朝廷利害处伺机斡旋,功夫不服有心人,在散尽千金之后,他终于搭上了内侍省总管陈田孜的大船。

    有了陈总管的照顾,周骆驼不止逃出生天,还顺理成章地成为了陈总管的“钱袋子”。

    从此以后,周骆驼背着内侍省的金字招牌,可以正儿八经地承揽官办的盐铁生意,甚至丝绸、香料、茶叶等生意,只要想做,也无可不包。

    而作为连接周骆驼和内侍省的中间人,陈春生自然成了两边的大红人,陈总管也一高兴收了他做自己的义子,甚至在户部给他谋了个金部令史的肥差,掌管大梁的库藏出纳、互市交易和百官福利。

    不过,作为某种意义上的人生赢家,陈春生也不无缺憾,那就是当初逃荒时妻儿老小都惨死在强人刀下,虽然发达之后他在长安又娶了妻纳了妾,但始终没得个一儿半女,久寻良方也无用益。

    由于当初重伤留下病根儿,眼瞅着到了知命之年,身体也是每况愈下,恐怕靠自己是续不了香火了,陈春生决定不惜代价找寻自己的弟弟陈秋实。

    一来毕竟是自己的亲弟弟,这么多年都没个音讯,血浓于水,总归会思之念之;二来是希冀自己的子侄槐儿没出什么意外,或者说即使不幸出了意外,自己的弟媳还能再生个男丁,因为按照绝庶不绝嫡的规矩,他可以从陈秋实那里把男丁过继过来给自己添续香火。

    两年来,一是通过周骆驼的商队,二是借着自己在户部供职的便利,陈春生恨不得把大梁翻了个遍,终于在开阳县这个帝国的犄角旮旯找到了“陈秋实”的名字。

    于是,在从开阳县调了陈家人的户籍档案进行确认之后,一番准备,陈春生星夜兼程,并于昨日赶到了开阳县邑,本打算一刻不停地赶到张家堡认亲,奈何县令王希和说要给他接风洗尘,苦苦相留。

    想到自己舟车劳顿也是一身惫累,风尘仆仆也没个好样子,陈春生倒也从了王希和的安排。

    安眠一宿,次日天蒙蒙亮,王希和安排做典使的张柏林去准备车驾。

    张柏林安排好车驾,问了去处,不禁大惊失色,这才把张家人和陈家人闹了矛盾,而且自己刚刚差了个衙役去拿人,天一亮,城门一开,便已经出了门的情况汇知王希和。

    当时车队出发在即,二人一时尴尬无两,王希和狠狠地瞪了张柏林一眼,再派人过去恐怕也来不及,他只能无奈地说:“到时候见机行事吧。”

    事情倒是容易生巧,车队果然半路遇到了陈秋实,陈春生一时喜极,不过看到自己弟弟一脸的沧桑与狼狈,也不免心疼。

    “哥哥找你找的好辛苦呀”,陈春生说着,抹去眼角的泪花。

    再见亲人,陈秋实亦是喜极而泣,但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儿子还被绑着呢,于是紧忙去寻陈槐。

    “哎哟,陈老爹,你看我这事办的,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计较哈!”

    赵存克仍旧跪在地上屁股撅的高高的,不过他一直在偷偷瞄着场间的局势,一看陈秋实要去寻儿子,便一股脑从地上怕爬了起来,一边冲着陈秋实满面堆笑致歉,一边跳到陈槐身边激动地解开他身上的绳子,并仔仔细细地拍去他身上的浮土。

    把陈槐和陈杨叫到身前,陈家人简明地认了亲。

    见陈春生没有找自己的算账,赵存克吊到嗓子眼的心也算又落停回了原处。

    “路上不是说话之处,咱们到家再谈”,陈春生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把他拉到自己的车上,王希和则安排两个孩子上了自己的车。

    “当……”

    一声金鸣,车队重新起程。

    早有好事儿的乡民闻着金锣声跑来看景,因为离着不远,自然也有张家堡的乡民。

    “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趁着官家的车队还有二里多路进村,看热闹的张家堡乡民一看情况不对,早已一步紧叠着一步,飞奔回村里报信。

    “慌什么?一惊一乍的!”,张三省冲着来报信的小辈儿吹着胡子道。

    “老太爷,大事不好了,陈家人来找咱算账来了!”

    “算什么账?陈家人不是让县里来人给抓走了吗?”张三省一脸纳闷儿。

    “大官,有个大官半道把陈槐给放了,还给他拉上了马车!”

    “什么……?”

    小辈儿的话让张三省着实惊愕不已,虽然他不清楚半道上发生了什么,但活了快一辈子的他觉察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恐怕会有些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