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阜地不在那九州之列,也就更不在中原内,在昊豫王朝最西最北边,以一地之力独拒两朝,比阜地更北的北朝,比阜地更西的西域国,自阜地开辟以来阜地与两朝接壤边地上大小战事不断,让中原九州得以安享太平无战事。
据官史记载阜地被纳入昊豫版图,是十年前的事情,本该将疆土大过两州的阜地分割为两州分别命名,可始皇帝当朝赏了众臣一句:让那小子自己命名。身在阜地的昊豫大将军,天策上将,北廷王白老爷其实早已与始皇帝通气,得了始皇帝密信,密信上:不纳九州内,新起之地,停拒两朝足以。白老爷由此停步划出疆界,建九州外两朝内阜地,阜有新之意。
盲瞎老者下了台算是将今儿个混过去了,在小光头搀扶下来到门槛坐下,小光头摩挲着双手等着那坐门槛好几日老不老小不小的小子给银子,甭管人多大反正陈老瞎叫他小子,“小子说好的将陈老瞎搀扶过来,一次二钱银子,你这缩水也太严重了,不说二钱你好歹给一半不是,这现在给五个铜板啥意思?想干架了是也不是。”
“干架可不敢,瞧瞧你一半大小子年轻力壮的,我这瘦的猴儿一样,跟你打不是让客人们笑话你欺人不是。”
陈老瞎摇摇头笑着说退小光头,伸手入怀拿出件东西“现今这世道,说不上好赖,可到底能活命不是,老小子你要不再攒点儿婆娘本?老瞎子我这么些年也攒了点家底,你愿意啊还跟老瞎子我学说书,好歹是能讨口饭的,家底给你讨个婆娘。”
“不了,得去趟钰都再去天上干一架,免得一些个神啊仙啊的闹挺。”老小子用老瞎子袖子糊了把面,大步跺地扬起不少土来,再在原地转了个圈,做了个鬼脸舌头一吐,被扬起的黄土呛的不行,就是不知陈老瞎眼瞎,做给谁看,陈老瞎笑的碎碎念,要有人耳灵贴他嘴边,便能听见俩字:活该
本说给俩人送碗水解解渴的小光头,见着奇异一幕,老小子转着圈圈跟着土飘了,还飘远了。小光头像是白日见了鬼,愣了半响给老光头一巴掌回过神来,才惊觉人没眼了。
小光头缓过来便见着老光头在哪儿捶胸顿足,手一伸便去了老光头额上,这也没发烧咋就比自己个儿更像是被吓着了,莫不是真个儿的见着鬼了连叹晦气,就说那老小子怎的不老不小的满头白发,双手拢袖一脸的晦气,“找打不是?还不快给老子找梯子,把匾正一正?这匾一歪佛祖该不保佑进财了,没银子你还活个屁吃。”老和尚拍掉小和尚的手,一副怒其不争的眉毛乱飞,小和尚看看头顶,原是酒楼牌匾被将老小子吹飘的黄风一并吹的吊着了。
那牌匾上书着四个大字“佛祖常驻”,再看牌匾样式外圆内方,分明是个铜钱样式,若有客眼尖便能瞧见匾上四小字“日进斗金”,这要被正儿八经的和尚看见,怕是掌柜小二两和尚非得被渡了不可,少说也得讲讲佛门清规戒律,再讲讲《大宝积经》,《亲友书》,还有那《极乐愿文大疏》,好好与掌柜小二聊聊佛门应该如何对待金银二字。
小光头正完牌匾呼了句“罪过,佛祖保佑,不行的话白老爷保佑。”心中所想却是佛祖再大也没见过不是,白老爷好歹是这阜地的王,是个货真价实的人,在人家地盘上打开门做生意,信人家应该没错,怎想刚收完梯子就被老和尚摸了头“怎说的?咱是和尚,要信佛祖,佛在心金银自来,懂不懂?”说完不忘摸摸小和尚的头,老和尚一转身小和尚默念白老爷勿怪。
说来也怪,这小破酒楼不开在城内,偏开在城外,别的州那城那地开于城外,卖酒的不是个小铺子摆了桌凳便卖,再就是那些个官道上的驿站能是个小二层的楼,这“佛祖常驻”不但开在这廾匸城外,有二层还时间挺长,在这廾匸城中少有不知小破酒楼的,只是权贵子弟来过都是看眼便罢,既无琴音美人儿,也无没酒佳肴没什么好来的,所以即便廾匸城建之时这酒楼便建,也没能让这酒楼有多火,也没能让酒楼主人腰缠万贯,一度就要成为真的破楼,前些年大小俩光头,一老一少盘下酒楼好一翻大修整,才有了如今这模样,也才有了那匾“佛祖常驻”,活不成的酒楼,硬是让老光头颇丰佛家学问给盘活了,来时还只到老光头腰间的小和尚,如今也都快与老和尚一般高了,说来老和尚盘酒楼时还不老,却有一副慈悲相五官挺端正,所以小和尚总是与来楼中喝酒的军卒光棍汉子说:这酒楼啊都是被掌柜的用美色给盘活的,你想啊他要不长的好看,那些女施主能来这城外头?来了就吃些没味儿的点心?还不是馋掌柜的美色呢,望着掌柜的都开酒楼了,铁定也能还俗,有了女施主那就不缺施主们来送酒钱了,这时老和尚都会摸摸小和尚光头笑容灿烂。
“佛祖常驻”里酒客多是些出入城的平头百姓,军伍行卒,不乏小和尚说的情况,女子多了自然来喝酒的贩夫走卒,军中光棍汉也就多了,没银两去廾匸城中的烟花地,来这城外酒楼喝碗阜地特有的猫子脲酒,看看小娘皮们勾死人的腰肢,甭管是否嫁与人妻,看几眼又不少块肉,不上手就是了,不上手是来多了的军伍定的,倒是在廾匸城形成了民俗。“佛祖常驻”贵客较少来了多在二楼包间,也非是那些权贵子弟,以往来的贵客多是找找掌柜问佛理,解解烟缘,开光法器保平安的妇人,少女,近日不论男女权贵子弟倒是多了不少,恐怕都是拜陈老瞎福,毕竟这廾匸城中除了花楼与连通廷王府人工湖泊中渡行红船这些个烟花之地,也没那座酒楼能吸引这些个权贵子弟,如今这陈老瞎的说书,讲的是白老爷阜地的王,还是白老爷没到阜地前的事儿,自然就吸引了不少权贵与子弟前来,白老爷的发迹史不说听了也能成王,好歹能听听传奇。
“掌柜的,最近店里生意好,酒水都多卖了好些,你是不是该给人陈老瞎涨涨价?”老光头模模小光头“我看是给你涨工钱吧?你这脑瓜里动了那根筋,我还不知道?”小光头双手举起,将老光头放自己头上手,毕恭毕敬的请下来,绕身为老光头捏起了肩“这么说掌柜的同意了?”
老光头点点头,看着小光头一溜烟跑去了厨房,高兴的很嘛!
自盘下这店也有了十年,也不知不觉在这这阜地廾匸城呆了十年,也算是半个故乡了,离开皈依寺也有二十五载,当年的小和尚如今也早过了不惑之年,时间真是磨挲人,似乎到了该回去瞧瞧的时候了,至少在弟子小和尚成年前,将其法号刻于皈依寺的佛塔之上,掌柜地像是打定了主义,单手竖于胸前“愁死个和尚了。”
皈依寺如今的昊豫三山一寺中的寺,算是白老爷马踏江湖之后,依然名声不减,相反应该是声明大造,江湖耳闻白老爷行至皈依寺,未曾带一兵一卒入寺,只是独自一人一袭白衣见了老方丈,在寺中大殿烧了香,而皈依寺当时全寺除了方丈,竞无一人出寺迎接,听闻就连方丈都是不知道从那个角落突现的,自白老爷烧香后一年开一次门的皈依寺彻底闭门,烧香的香客年年吃闭门羹,且次次寺中无人,大门内外渐渐荒草丛生,而今也就再无香客登山烧香了。
涨了工钱的小和尚今儿心情极佳,打算带着陈老瞎去北廷王府周边转转,没人陈老瞎自己个儿想涨工钱没有的事儿,那酒楼上下那一扇门窗,那块地板碗筷,那张桌椅不是自己个儿擦洗的,扣门掌柜地连厨子都请一个,害的自己个儿还兼任厨子,早该给自己涨工钱了,每次一提掌柜地三说俩说就给糊弄过去了,所以嘛于情于理都该感谢人陈老瞎,没办法的事儿嘛,小光头一顿好说带着陈老瞎横穿夜市,直奔北廷王府外的人工湖,“陈老瞎快看湖对面儿,那就是你整日说的白老爷住的地儿了。”小光头将陈老瞎的脸掰正,望向湖对面,可哪里望的着,湖中红楼颇多,不是二层的红楼都进不了这人工湖,皮肉生意也是有脸面,白老爷对于王府外湖中的红楼不禁,可没个小二层的红楼敢来这湖中?那不是丢人白老爷的脸面嘛。
陈老瞎眼中哪儿有什么北廷王府,耳中的女子娇憨拉客的长袖都到自己脸上了,“王府外挖掘人工湖得费不少银子吧?王府面北朝而建,府内还有内湖,内湖中心应该还有座小岛?”陈老瞎侧过脸,老光头模着小光头的脑袋道“可不是,气派阔绰的很,内湖里边养着上万尾宫廷锦鲤,那小岛上边儿建有九层的塔楼,环岛的亭子,塔楼里边都是书,放江湖上都是要争的头破血流的。”
“没了?”
“没了,还有岛上有座茅屋,王府里边儿其他建筑规格还比不上一位公主府。”老光头跟红楼娘子们热情招呼着,渡行而过的红楼娘子见了老光头是愿意给笑脸的,都是老熟人看过相解过烟缘,比起红楼上的张灯结彩,寻花问柳嬉戏打闹的权贵红楼娘子,老小俩和尚大小光头更能吸引目光,比灯火更照亮周围的小光头,起先是奇怪掌柜的怎么在这儿,现在是嫌弃的看着老和尚,又因为老和尚的关系自己个儿尤其受红楼上姐姐们照顾,脸红不说自己好歹是个和尚不是?女施主姐姐们可否矜持一些,再这般小和尚我可是要把持不住了。
“你进过王府?”老和尚看着陈老瞎那双瞎眼,没进过会知道里边儿有内湖还有小岛?
“没进过,有人说过他要是有这么大的地,肯定要有内湖和小岛。”陈老瞎摇头,摆弄了一下手中竹竿,空中脂粉气重了些。
“不进去瞧瞧?”老和尚拉住陈老瞎袖口。
“不去了,看见了。”陈老瞎竹竿打地而走,还不忘拉上狼狈不堪大呼白老爷保佑小和尚。
周围人听不懂老和尚和老瞎子说的什么话,只当俩人失心疯,王府是说进就能进的?更何况还是北廷王白老爷的王府,谁敢乱入?这些年打死丢出王府,或是沉湖喂鱼干脆连尸体都没有的还少了?
老和尚向空中竖手在胸前“阿弥陀佛,贫僧肆皈依有礼了!”同时红楼上与岸边有人惊呼,王府内塔楼九楼有人飞纵而来,直奔岸上老和尚。
“大师客气,不知大师在城中,该去迎大师的。”来人一身道服,头戴紫玉冠,腰绕黄丝带悬有青玉扣,道服上有仙鹤似鸣非鸣,装若飞状在一山台青松畔,道人打了个道门稽首。
“李苦啊,我还以为是你师姐呢,这九楼出事儿了?”老和尚觉得白正经了略显疑惑,这塔楼九楼应是这李苦师姐,五台山掌教王子文常驻才对,今日怎就换人了?前几日还未曾见这李苦,连日赶来的?这李苦不愧被誉为道门老君来凡,境界攀升果真飞速啊。
“大师多虑了,小道今日刚入的城,明日便会离去,九楼仍是师姐在的。”李苦再打稽首,明明是道士偏偏有股君子味,加之面如冠玉君子之风自起,不失仙家风范。
“那便没事儿了,你忙你的去,和尚我今儿就是来逛逛红楼,赏赏夜景,代和尚向你师姐问好。”肆皈依没脸没皮的开始撵人,看不起和尚不是?好歹是和你师尊同辈分的,怎都不该是你李苦来见和尚,怎么都该是你师姐来见和尚,也就是和尚不打女施主,不然和尚怎的也得请你李苦的师姐喝酒,那绝对秀色可餐。
李苦离去极快,脚踩湖面一步一飞远,两步越红楼,三步上九楼。
要说五台山位于阜地东州,阜地在昊豫不设州,但阜地之人都知晓阜地分东西两州以廾匸城为界,而廾匸城单算,既不在东州也不在西州,廾匸城直面北朝,城外便是北朝地界儿,为了城中商贸与百姓,在城外十里常年驻有五万白字王旗大军。
位于东州的五台山是道门两祖庭之一,是三山一寺其中一山,五台山是山却没有山尖,唯有五座高山像是被人一剑削去山尖,四山围绕着一山形成拱卫之势,山脉相连,说是五座山倒不如说是一山五峰,没了山尖也就是五台了,东西南北四台都是五台山偏殿,中台中为主殿,其中以南台风景最佳,以东台最具仙气,全因有鹤群飞,中台主殿人气最旺,世人不知的是西台迎朝阳紫气东来,送夕阳西下紫气西去,五台山三大经书紫府玄庭经,武经,黄庭内经,前二者已三百年未有人修成,这三百年来五台山全靠修成黄庭内经强撑着,而黄庭内经好练却难有大成者,五台山上代掌教李苦师尊便是黄庭内经小成多活了五十年,黄庭内经杀力不强,靠的是其驻颜添寿跻身一流武功秘籍,而自上代掌教离世便在无人修成。
李苦脚下一点落地,身前便是现今的五台山掌教王子文,也是五台山千百年来唯一的女掌教,李苦依稀记得师姐带自己上山时,那年的雪尤其大大到这么些年没再遇见,大到遮盖满地鲜红,自己五岁师姐不过刚成年,可一大一小上山路坎坷不平,五台山弟子更是死了不少,只因有人不想自己拜入五台山,更不想让五台山如此快拥有掌教,五台山两百弟子尽死半数,自己与师姐才走到中台,自己的拜师礼,师姐的就任礼都只是简单为师尊上香,而那些奸佞之辈最终止步五台半山,只因那儿站着个人,就像他一直就在哪儿等着自己与师姐,双手拢袖有些不正经,风霜的脸上只有不屑,一袭打了补丁的棉衣在那个冬日还透着风,师姐牵着自己的手走向那个男人,男人瞥了眼追上来的奸佞和她身后深浅不一的血色脚印,“这些东西就当葬品,我在一日五台山便在一日。”
李苦始终觉得没能看清那男子的面容,只是师姐拿剑的手有些抖,蚊子般的嗯仿佛在那一刻天塌了也不用怕,这些年师姐其实很累,可嘴角总是能够留住一丝笑容,“师姐傻笑什么呢?”李苦拉了拉王子文衣角。
“咳,那高手是?”王子文跳了下,好像是摸不到李苦的头了,小家伙长的快,这才十五比自己高了好些,比他都高好些。
“是那皈依大和尚,身旁还有个小和尚,想必是他弟子,另外一人不认识是个瞎子。”李苦其实在师姐伸手时特地屈了下膝,师姐还是那个骗自己山上有糖人吃的师姐,只是自己长大了。
“师姐你在这塔楼守了五年,是不是回山上看看?四师兄说你要是再不回家看看,就不让七师兄练丹,也不让我下山送丹药了。”李苦想到四师兄有些无奈,四师兄什么都好就是什么都管不太好,好是不像七师兄拉着自己练丹试丹。
“怎么你怕那个糟老头子?都快入土的人了,一天天还管东管西,等王爷回府我就回去看看。”王子文束发不戴冠,一身衣袍,也就那袍子能看出她是个道人,要脱了道袍就里边衣衫就是那高门待字闺中的女子,她总觉得戴玉冠玩意儿压的头都抬不起,看了眼师弟也不闲累的慌,前些年挺活泼可爱的孩子,咋就变成了现在这副事事规矩,严苛律己的样了,铁定是这五年自己不在山上,四师兄那糟老头教坏的,不过这身装扮倒是挺像那道门高人仙气飘飘也挺好,走出去自己倍儿有面嘛。李苦看师姐不停瞅自己,知道还是不说话的好。
“红楼船上逛一逛,走路最少颤三颤,别人不知,当然皈依和尚也是不知的,和尚合上还是喝喝酒,闻闻香气尝过脂粉味儿就好”这是老光头刚说给小和尚听的,说的时候不忘打着酒嗝抹一抹脸上唇印,摸了小和尚一脑袋胭脂红,不晓得的还以为小和尚被人敲了闷棍没包却满头血。
“罪过,罪过,佛祖不用宽恕掌柜的,白老爷保佑!”小光头偷瞄着老和尚头顶手绢,该不该乘着掌柜的不注意顺走,和尚怎么能说顺应该是代为保管。
还在想该不该顺手卷的小光头,没留神陈老瞎正要回房休息,哪知掌柜的一把拉住陈老瞎,说什么要聊聊佛家经典,辩一辩禅机,小光头拉不开,陈老瞎走不掉“陈三修!你说你整日累与不累,三修三修都说修身,齐家,平天下,你倒好乱己,颠国,独身,要不是你狗日的,那皇帝吃饱了不拉非得灭佛?”
小光头当场呆立,有眼不识泰山,白老爷保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