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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如奕跟着站了起来,快步走到玉素跟前:“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玉素抬起头来,双眸含泪,一副委屈模样:“这一切都是七殿下指使的,这银针也是他亲自交到我手里的。”
“我本是琳琅坊里的姑娘,是七殿下托人找到了我,并花重金将我挖到了流苏阁里去。”玉素娓娓道来,“七殿下与太子是亲兄弟,自然晓得太子最爱逛的坊子便是流苏阁。七殿下又特意将我叫到了虹园的书房里去,一一告诉我太子的喜好,令我务必烂熟于心。”
“靠着熟知太子喜好,我不过三两日便引得太子为我倾心。自我进到太子府,陪在太子身边后,七殿下又令我每日里与太子笙歌达旦,使得太子长日精力不济,遂传出太子因去南方受惊,身体有恙的风声。”
玉素又垂下了泪:“我日日在痛苦与恐惧中渡过,只因七殿下以性命相挟,叫我不得不从……”
“终于,在我以为一切都要结束的时候,七殿下给了我这个匣子。”玉素指了指身前摊开的匣子,“他教我怎样用那银针杀人,而他要我杀的人,便是太子。”
玉素话音一落,大堂里几乎所有人皆屏住了呼吸。
玉素抹了抹眼泪:“七殿下让我在太子熟睡时,将银针的把子拉开,对准了太子脖颈处微微鼓起的血脉,再一鼓作气将把子一推到底。”
“不过片刻的功夫,太子便浑身痉挛,抽搐数下后,终是不动了。我吓得慌了神,手软脚软的将银针藏在肚兜里,爬出了大殿……”
白如奕沉了脸:“若你所言为实,那七殿下又为何要将你抓起来审问?”
“只为了攀诬五殿下!”玉素不紧不慢的答到,“这是一个连环套,一环扣一环,我先杀了太子,再自露破绽被七殿下抓到,然后经不住他的审问,供出五殿下,给五殿下一个杀害太子的罪名,这样,整个大周成年的皇子便只剩下七殿下一个了。”
玉素这话合情合理,叫白如奕实在是不得不信。
“你可有确凿的证据?”白如奕抿了抿唇,“空口白话谁都会说,再说七殿下是太子下葬那日才回到京城可是众人目睹的。”
“这便是七殿下的高明之处,他要将自己的嫌疑摘除干净,是以虽早早回了京城,却在太子下葬那日才又绕到城外去,佯装刚刚抵达。”玉素深吸口气,“证据也是有的,我一个坊子里的姑娘,想来是绝不会进到七殿下的书房里去,可眼下我却能将七殿下书房里的布局原原本本的说出来,你们只消一一对比,便知道我说的全是实话!”
玉素的话一出,金小楼眉头深深拧起,绞尽了脑汁想要谋个法子出来替高琅洗脱冤屈。
只是这玉素是有备而来,南阳又给了她可趁之机,若真叫玉素将那书房的布局说了出来,高琅只怕是跳进黄河里也洗不清了。
这般想着,金小楼抬眼便向南阳看去,却见她听了玉素的话后,反倒是双肩一落,松了口气。
察觉到金小楼看向自己的目光,南阳侧过了脸来,轻轻一笑,低嘲道:“你以为我像你想的这样蠢?”
南阳挑了挑眉,这么多年将这虹园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她可不是吃白饭的。
玉素已在堂上说了起来,从书房门开始,一直到高琅的书桌位置,笔墨纸砚如何摆放,如意架上搁了哪些玩意儿,金小楼听得清楚,玉素说的分明与高琅的书房大相径庭。
“我哄他的。”南阳得意一笑,“五皇子如此自信的人,绝不会想到,我一个小小的婢女,也敢有胆子哄骗他。”
“即使是七爷的那张废稿落到了她们手里也不怕。”南阳笑意更甚,“那不过是我仿着七爷的字迹写的,有九分的像,若要细细对比,终是差了一分。”
“不是我学不了十分,那一分就是我故意落的破绽。”
南阳自打决定了与五皇子合作的那一刻起,便知道自己是与虎为谋,一刻也大意不得。
因此凡事都是转上了五回心思的,五皇子要她做的事,她也真真假假的掺杂着来,她料定了五皇子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狂妄自大往往轻视对手,不起眼的蚂蟥也能吸干身上的血。
南阳不知道五皇子问这些无关痛痒的事做什么,可对南阳来说事关七爷无小事。
金小楼忽地笑出了声。
这个南阳,既令她讨厌,此刻又好生的佩服。
南阳虽厌恶自己,可对高琅的心却与自己是如出一辙的。
高琅身边有一个全心全意,忠心不二待他的人,那是他的福气。
按五皇子的计划,玉素是要拿了那张废稿,将高琅咬得死死的,这为了皇位弑兄之罪,最差也得贬为庶人,流放千里。
眼下,五皇子的计划即将化为泡影,金小楼浅笑,她还能反打回去,给五皇子一个惊喜!
金小楼冲南阳一眨眼,扒开身前的人,往堂上走去。
向着白如奕与高琅行了行礼:“七殿下的书房如何摆设,大人可派人亲去察看。不过定然与这玉素姑娘说得大不相同。”
“绝不可能!”玉素脸一涨,“我亲眼所见,若,若真是不同,那便是重新布置过了!”
白如奕眉头越皱越深,这没有确凿的证据,那便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又涉及皇子,可真就难办了。
金小楼不理玉素,径直向白如奕道:“此事多少与五皇子相关,还请大人将五殿下请到大堂上来。”
白如奕点头,这五殿下也算是受害者,再加上七殿下有了杀人嫌疑,是该请五殿下来见证才是。
当下便命两队人兵分两路,一队带了画师去虹园里拓样七殿下的书房,另一队前去请五殿下。
五殿下先前称旧病复发,不宜走动,甚少在京城里露面,眼下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他便来了。
五皇子赵堇穿一身玄色绣金复式长袍,玄色纳银长靴,一头墨发用金冠束起,显得他眉眼清晰,熠熠夺目。
赵堇健步如飞的向着大堂上走来,看起来一点也没有旧病复发的模样。
路过堂下跪着的玉素和金小楼时,赵堇眉尾微不可觉的轻轻一挑。
金小楼也趁着他路过身边时,使劲耸了耸鼻子,然后成竹于胸的一笑。
赵堇坐在了高琅身侧,两人竟连一句寒暄也没有。
待赵堇坐下片刻,画师那一队人马也回来了,拓样的书房图纸交到白如奕手中,他只看了一眼,便清楚玉素说的全是错的。
走上前来,将图纸递到玉素面前:“你最好从实招来,否则我们大理寺的板子可不是吃素的。”
玉素面色惨白,下意识的便抬脸向五皇子看去。
五皇子却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淡定样子,手指轻轻搓捻着,眉毛有些弯,连带着眼眸也细长起来。
金小楼的目光一下被赵堇细细搓着的手指吸引过去,两根手指修长白皙,像是玉骨雕刻而成,可仔细看去,指腹处却有淡淡的浅绿色痕迹。
像是……像是被某种植物的汁水染成的。
金小楼忽地豁然开朗,明白了那幽深清雅的香味出自哪里……
“怎么,父皇交予你全权来办的案子,你也舍得让我插手了?”赵堇的话是问向高琅,眼睛看的却是堂下的人。
高琅冷冷一笑,却并没有答他的话,只是向玉素道:“你的证据一个也不成,还有什么手段全使出来吧。”
高琅这话也是向赵堇说的,见玉素跪在原地踟蹰着没有回应,于是神色一柔,向她旁边的金小楼道:“娘子,你可想说些什么?”
一声娘子,听得大堂内外人人惊诧。
金小楼早已习以为常,镇定自若的向前走了两步:“此事已再明白不过了,杀人的是流苏阁头牌玉素姑娘,凶器也摆在了眼前,杀人手法玉素姑娘刚刚说得仔细,眼下,最关键的便是,玉素姑娘与太子无冤无仇,究竟是谁派她去杀的人!”
“没错!”白如奕见这姑娘心思如此清楚,赶紧赞到,可下一句,刚想开口,一时间却犹豫着,不知是该叫姑娘,还是皇妃,话便梗在喉咙里,半天也没出来。
金小楼也以为白如奕赞了句没错,该还有话接着,可看着他望向自己的神色变了又变,等了半天,也没见再开口,只好不再管他接着往下说道:“究竟是七皇子派玉素杀了太子诬陷五皇子,还是五皇子派玉素杀了太子诬陷七皇子呢?”
大堂外的人听得头晕,这怎么又把五皇子扯进来了,他不是受害者吗?
只见金小楼又上前走了两步:“那便要看现有的,呈现在我们眼前的玉素身上,究竟有与哪个皇子相接触的证据了。”
玉素深吸口气:“我只见过七殿下,我确实去过七殿下书房,可这位五殿下,我从未见过。”
“口说无凭!金小楼笑了笑,“你说你见过七皇子,去过七皇子书房,可七皇子书房里的布局却说得乱七八糟,焉知你不是胡编乱造的?至于你说你没有见过五皇子,那为什么……你与五皇子身上有着相同的味道?”
玉素与赵堇同时深皱起眉头。
玉素是因为吃惊,赵堇则是因为领悟后的懊悔。
赵堇将手指弯起,蜷成了拳头。
“五殿下,您不必藏,我早已看到了。”金小楼又上前了两步,几乎走到了赵堇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