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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没想到他这般干脆,季天泽面色稍顿,一时没有说话。
傅景深心中的猜测印证。他从未想过,轻易便能娶到季樱。
季天泽的话,听起来句句在理。但若真正因故退缩,那往后他连季家的门都摸不着。
很快,季天泽便调整好了表清,客气地说:“这样,未免显得我们家太过不讲道理。”
傅景深低头清理着棋盘,“我虚长樱花六岁,便是再等几年也无可厚非。”
滴水不漏。季天泽眯了眯眼,哈哈笑了两声。
含糊道:“当然,我也做不了嘤嘤的主,具体如何,还得看她的意愿。”
傅景深长指执起最后一颗棋子,丢进棋篓,忽地笑了笑:“那自得凭她做主。”
……
季樱一觉睡醒时,睁眼望见于婉清站在一旁,弯腰捏了捏她脸蛋,“怎么在这儿都能睡着?”
她揉了揉眼睛,一起身,发觉太阳竟已经落下半边。而睡前还在下棋的二人,此时已经不见踪影。
“你爸去陪你爷爷了。”于婉清说:“至于景深,他公司有事,已经带着你傅爷爷提前离开。”
“…噢。”季樱语气迷糊,掀开身上的毛毯,玉足垂落在半空中,晃了晃。
这种一觉醒来物是人非的感觉并不好,季樱托腮发了会呆,道:“我怎么睡了这么久呀。”
“是呀,你怎么睡了这么久呀。”于婉清忍俊不禁地看着女儿懵懂的小脸,起身替她梳理着乌黑长发。
季樱今天没挽发,一头长发绸缎般批在身后,于婉清爱不释手。
难得偷得浮生半日闲。待夕阳快要落山,季琛派的司机赶来,和爷爷道别后,季樱才跟着父母回了家。
是夜。
沙发上,季天泽执起案上的上好徽砚,不知想到什么,不咸不淡地说:“我倒是小瞧了傅三。”
于婉清低头,目光落在今日傅家送来的贺礼上。每一个礼物都精心设计过,便是那最不起眼的砚台,也是名家珍藏版,在去年的拍卖会上拍到了八十八万的高价。
听到这话,她骤然抬头:“怎么?”
季天泽放下砚台,“今天下午,我和傅三下了盘棋。”
“他给我让了棋。”
当然这一切,傅景深做得不动声色。但季天泽何等聪明,不过当时没有一语道破。
于婉清一挑眉,她自是知道丈夫的棋艺精湛,少有人能出其右。思考半晌道:“景深身为小辈,让你亦是敬你。”
论起来,若一定要招个女婿,傅景深能力出众,私生活干净,世家同辈里没人比得上,目前,于婉清对他尚算满意。
“但此人心思极深。”季天泽想起午后的那段对话,淡淡道:“我不确定他坚持要娶嘤嘤的目的何在。”
“嘤嘤不仅需要一个优秀的丈夫,更该有个真正爱她的男人。”
话音刚落,别墅的玄关处传来推门声,季琛踏着夜色归来,一眼望见沙发上的父母,“爸,妈。”
自季琛回来,季天泽还未好好和他聊过,他指了对面的位置:“过来坐。”
季琛甫一落座,连水都没喝,便当先开口:“可是关于嘤嘤的事?”
于婉清扫他一眼:“错!先说你的事。”
季琛一怔:“我?”
“你到底什么时候给我带个儿媳妇回来?”
季琛默了默,掩唇轻咳:“妈,能先不谈这件事吗?”
不等于婉清答话,他当先转移话题:“我有话要说。”
“傅景深想娶嘤嘤,我不同意。”
也?季琛看向父亲,后者微微挑眉,也朝他看来。
季琛喝了口茶,又复述了和晏航的对话。
迎着父母陡然转变的脸色,季琛冷笑道:“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定是别有用心,嘤嘤嫁给他,指不定会受委屈。”
听罢,季天泽蹙着浓眉,点头道:“我知道了,傅老爷子那边,我会暂时拖延。”
“这件事,不要和嘤嘤提起。”
-
晚来风急,入夜,一场春雨悄然来袭。
从公司紧急处理完公务,夜色已深。
傅景深长指疲惫地按着眉心,走到落地窗边,看见雨珠循着轨迹淅沥地往下流。
从几十层高往下看,对面的写字楼依旧灯火通明,街道车水马龙,仿佛永远不知疲惫的机器。
置于桌案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看了眼来电人,竟是傅老爷子。
不知道老爷子为什么这时候打电话来,傅景深按下接听:“爷爷。”
“刚刚天泽给我打了电话。”一接通,傅老爷子高亢的嗓音传来:“你暂时没戏了!”
“我哪知道?你问你自己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电话那头,傅老爷子像是个闹脾气的小孩子,“我不管,我限你一年内把樱花给娶回家,娶不回来你也别回来了!”
傅景深静默几秒,道:“爷爷,您先冷静一点。”
“我那么大一个孙媳妇都快没有了,你让我怎么冷静!”傅老爷子长吐了一口气,“我教你的那些,你都用到哪里去了?”
傅景深忆起老爷子三令五申强调并让他脱稿背诵的九字箴言——
沉稳、懂礼、谦逊,不要脸。
前者作用于季家人,后者单独面对季樱。但他又如何能对一个小姑娘不要脸。
傅老爷子直觉还得自己出马,摇头叹息一声,出了最后点子。
“既然季家这条路暂时走不通,你先去追樱花,樱花若是喜欢你,你还怕进不了季家门?”
挂了电话,傅景深长指轻点手机屏幕,切换至微信界面,滑动至季樱的微信头像,顺手点进朋友圈。
一刷新,界面竟跳出一条新的动态,傅景深凝目看了会,忽地轻笑。
sakura:[愿年年有今日]
配图是今天的三层樱桃蛋糕前女孩握手许愿的照片。
傅景深指尖轻移,在右下角点了个赞。
季樱出门,再不用披备用坎肩。她最喜欢春夏交替的季节,不算太热,还可以每天换不一样的旗袍。
季宅后院的樱花开过一轮,淅淅沥沥飘落地面,化作了花肥。
正处闲暇,季樱坐在树下的秋千上,手中翻动着雨霖铃四月的账本。这批新茶质量一般,四月上旬的营业额相比去年,确有下滑。
手机微信里,陈榆的语音传来:“店长,已经有好多老顾客说,新茶的口感没之前好了,这可怎么办呀?”
自病后,季樱已经有近半月未曾踏足雨霖铃。雨霖铃是师父宋芸早年玩票性质开的茶楼,待季樱上大学后,宋芸忙着和丈夫四处考古调研,随手将茶楼交给了季樱经营。
季樱六岁曾拜入赭鹿书社研习书画,在爷爷的引荐下,师从大家宋芸。宋芸是出了名的才女,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论起来,作为唯一的亲传弟子,季樱却觉未学到宋芸五分。
季樱阖上账本,抱着秋千,苦恼地垂下脑袋。师父交予的茶楼,总不能就这么败在她手上吧…
她拿起手机回复陈榆的消息:[我马上就来店里。]
发完,季樱从秋千下下来,牵了牵青绿色的旗袍裙摆,小步从后院轻轻挪进了客厅,从墙后悄悄露出一双眼睛往沙发探去一眼,看见只有老父亲一人在看新闻时,眼睛噌得变亮。
“爸爸。”季樱轻快地移到季天泽手边。自从季琛回来后,季天泽便干脆利落地把大半工作丢给了他,周末便空出陪妻子女儿。
季樱挽住父亲的手臂,“妈妈呢?”
“楼上化妆。”季天泽无奈摇了摇头,“一会要出门逛街。”
季樱点点头,眼珠轻轻转了转,“噢。”
她快速起身,迈着小步从包架上拎起包,边说边往门边走:“那爸爸,我去雨霖铃一趟,就麻烦你告诉妈妈啦。”
季天泽:“……?”
懵了几秒,他才抓住重点:“你要我告诉你妈妈?”
季樱站在门边,可怜兮兮望向老父亲:“拜托啦爸爸。”
季天泽轻咳一声:“不是我不帮你,是…”
“我最爱爸爸了。”
“咳咳…”
“求求了。”
“…好好好。”
季樱开心地弯起眼睛,挥了挥细白的手臂:“我很快回来的~”
季天泽一个晃神,女孩纤细的身影便轻快地消失在了大门边。一回神,不知何时,梳妆完毕的妻子已经站在楼梯边,手里举着两只口红,问他:“你觉得我该用哪只好?”
“右手那支。”这么多年,季天泽早已经锻炼出非凡的判断力,“更衬你肤色。”
“是吗?”于婉清掏出小镜子上色,满意地左右看了看:“你眼光不错。”收拾完毕,于婉清见丈夫仍看着自己,欲言又止的模样,“你有话要说?”
她又左右看了看,随口问:“嘤嘤呢?去哪儿了?”
“我正要说这个。”季天泽掩唇咳嗽一声,干巴巴道:“嘤嘤去店里了,她让我和你说一声。”
于婉清动作一顿,笑意收敛,掀起眼皮直直看向季天泽,后者默默移开视线。
下一秒,季宅传出一声愠怒的女声,响彻整个厅内。
“季!天!泽!”
……
-
季樱到达雨霖铃时,时钟指向上午九点半。
不是茶楼客流的巅峰期,但到底比前几周冷清不少。
陈榆候在前台,见着季樱,赶忙迎了上来,“店长!”
季樱轻轻颔首,葱指轻拍陈榆肩膀,回以轻笑:“不急,上楼慢慢说。”
茶室里,季樱垂下卷翘眼睫,纤手细细醒着茶:“说起来惭愧,这批茶我都还没一一试过…”
陈榆托腮看着季樱的侧脸,习惯性地移不开眼。
“不是店长的错,明明是这批茶源不好。”
说起茶源,陈榆面容染上愤懑:“王兴这个奸商,我们不买他的账,他就放言我们再买不到好的茶叶,等着看我们倒闭!”
原本的供货商不是王兴,而是他父亲。王叔做生意本分实在,却不料拖垮了身体,基业被儿子继承,闹得如今这般模样。
季樱垂首,葱指轻轻点着杯沿,沉思着道:“我想个法子,近期一定要去徽州一趟。”
陈榆怜爱地看着季樱,“那店长家里人…”话说一半,怀中的对讲机发出声响,陈榆接通,听到服务员轻声汇报:“那个晏少爷又来了!问店长在不在,说想见店长。”
“店长他想见就见呐?”陈榆翻了个白眼,“让他哪凉快哪呆着去。”
服务员:“可晏少爷说只要店长愿意见他一面,他三哥就把店里最贵的茶打包买走。”
“哦对,他今天还带了朋友来。”
陈榆骂人的话堵在嗓子里,默默朝季樱看去。
季樱始终淡笑地听着,放下茶杯,起身抚平旗袍摆:“位置?”
陈榆:“包厢b02。”她有些担心地看了看季樱:“店长…你真的要去啊?”
季樱回头,歪了歪头,轻笑道:“这有羊送上门,我有什么不宰之理?”
-
在听见服务员的回话后,晏航喜出望外地替自己斟了一杯又一杯茶。
“三哥,你就是我的福星!”晏航抿着唇兴奋地偷笑:“每次你一来,我就能见到她。”
傅景深长指把玩着瓷杯,掀起眼皮看他一眼,默了几秒,道:“你也不用太感谢我。”
“不,还是三哥你对我最好,盛哥他们都不愿意陪我来了。”
晏航陶醉在自己的世界里,伸手感觉着窗外艳丽的阳光,觉得今天的一切都如此可爱,连一向难约的三哥都如此好说话,甚至还愿意帮他买单。
突然。
实木地板传来高跟鞋轻敲于上的清脆响音,包间内阁的屏风处影影绰绰显现出来人纤细窈窕的身影,步步生莲。
季樱从屏风后款款而过,迈步进入内厢。
“贵客光临,是我有失远迎。”季樱轻笑着抬首,缓声道:“晏先生,以及您身旁的这位…”
对上男人视线的一瞬间,季樱口中的话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