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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心中骂骂咧咧,但520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个非常明显的bug。
白霜行与季风临一唱一和,把它说得哑口无言,沉默半晌,只得咬牙道:
【你俩每人5点积分,不能更多。】
文楚楚的技能让她在游戏里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属于影响主线的重大漏洞。
现在这个隶属于支线任务,顶多延长白霜行的存活时间,与之相比,并不那么严重。
文楚楚得到了20积分的补偿,此刻系统拿出5分,白霜行能够接受。
本来就是薅来的羊毛,有一点是一点,她稳赚不赔。
补偿到账,白霜行集中思路,思考当下面临的困境。
他们需要在别墅里,找到隐藏的厉鬼。
季风临开口:“系统,提问。任务里写‘找出厉鬼’,怎样才算找到?”
白霜行笑笑,佯装深思,接着他的话说:“如果一个个抓着他们手臂,说‘你就是谭秋’,其实也算哦。”
520:……
你们能把这些稀奇古怪的想法扔掉吗?非要玩文字游戏,让它下不来台是吧?!
【不可以。】
长衫小人语调冰冷:【厉鬼会想方设法伪装成正常人,你们必须找到她露出马脚的确凿证据。】
在这种原则性问题上,它绝不可能提供捷径。
季风临颔首,看向身旁的人:“去外面通知其他人吧。”
白霜行应了声“嗯”,把纸条重新塞回死者手上。
纸上的的确确是谭秋的字迹,很容易进行鉴别。
只要让其他人看见,就能减轻她和季风临的嫌疑,昭告谭秋自杀的事实。
毕竟,作为案件的第一发现人,他们很可能会被直接认定为最大嫌疑犯。
前有毒药的威胁,后有厉鬼的追杀,要是他俩还要被抓进小黑屋审查一番,大概率会耗尽时间、直接完蛋。
藏酒室人迹罕至,走出房间,阴森的冷意消散不少。
白霜行走在长廊上,小声询问:“你之前在外面,知道这里大约有多少人吗?”
“二十多个。”
季风临说:“别墅面积不小,来这儿的,绝大多数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小姐。”
还有像他一样的保镖和佣人。
白霜行点点头。
二十多个,全都是她不熟悉的陌生人。
区别厉鬼的办法是什么?
看有没有影子?这个太简单,白夜不会让他们轻松通关,可以被直接排除。
通过与在场所有人进行交谈,找出与众不同的那一个?可她又不认识故事里的角色,哪里知道他们原本的性格特征。
出了长廊,入眼便是一间偌大的舞厅。
舞厅装潢精致、色彩绮丽,地板上铺有价值不菲的花边长毯,随处可见雅致精巧的瓷瓶、古玩与各种收藏物。
留声机里缓缓溢出悠扬曲乐,男男女女谈笑风生、觥筹交错,中央的舞池里,则是衣香鬓影,舞姿曼妙。
一派美满的景象,与恐怖故事的大背景完全不搭。
白霜行想,可惜几分钟后,这里将变成一团乱麻。
季风临眼神很好,在角落里找到一名身穿西装的侍者,说明情况后,年轻侍者恍惚几秒,倏然睁大双眼:“有、有人死了?!”
这里人员密集,不远处,有几个小伙子听见他们的对话,同样露出错愕神情。
——于是没过多久,藏酒室里惊现惨案的消息不胫而走,现场一片哗然。
侍者很快叫来领班,在季风临的带领下赶往藏酒室;舞池里不少起舞的人也停下动作,跟在他们身后。
踏进案发现场的瞬间,不知是谁发出一声尖叫。
“这……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领班额头上全是冷汗:“她手里的纸——”
身为一名资深侍者,他学习过品酒、钢琴甚至御马,但如何在与世隔绝的孤岛上处理案发现场……
真的没人告诉过他啊!
到了这种时候,白霜行当然不能继续面无表情。
她把娇生惯养大小姐的人设记在心里,不敢距离尸体太近,怯怯躲在季风临身后:
“她、她想诅咒我……一定是假的对不对?穿红衣服死掉,就能变成索命厉鬼,可世界上哪里有鬼?她还给我下了药……解药在哪里?”
一边说,一边像松鼠似的探出半个脑袋,瞥见尸体旁侧的血污,匆匆回到自家保镖后边。
季风临站在她身前,目光斜过去,恰好能见到她的小表情。
他无声笑笑,等白霜行缩回脑袋,接着开口:
“虽然鬼神都是无稽之谈,但这件事发生,让小姐很是担惊受怕,希望你们能妥善处理——还有解药。谭秋纸上说,她知道解药的位置,能给小姐解毒,说明它就在岛上。”
他很高,身影罩下,天生有一股无形的压迫感,此刻板着脸语气冷淡,让人不敢反驳。
“一定,一定!”
领班连连点头:“在岛上出现这种事,是我们对藏酒室监管不周,非常抱歉。至于解药,我们一定出动全部人手去找!”
他说完,朝季风临身后看去。
这位大小姐是出了名的娇纵跋扈,她要是不依不饶闹起来,恐怕很难收场。
出乎意料地,对方只是又一次探出头,面带愠怒:
“快去找解药!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岛?这地方,晦气死了!”
领班松了口气:“如您所见,这座岛与世隔绝,没办法与外界取得联系。安排好的游轮明天才到,小姐别害怕,我们一定全力以赴。”
白霜行没想为难打工人,象征性抱怨几句,戳戳季风临手臂:“走。”
转过身去才发现,走廊里围了乌泱泱一大群人,绝大多数看着她欲言又止,眼神里有惊恐,也有同情。
“你还是、还是万事小心。”
一个穿着长裙的姑娘迟疑道:“红衣厉鬼的诅咒……说不定,是真的。”
“对啊。”
另一个年轻人说:“如果她真的——”
想到那时候的画面,他打个哆嗦,没再说下去。
更何况,就算鬼怪的传说全是虚假,白霜行体内还有能要人性命的剧毒,基本活不长了。
人群里叽叽喳喳,望见白霜行上前一步,纷纷退散而开。
“这都是封建迷信。”
有人不屑一顾:“世界上哪有鬼魂?只不过是人为臆想出的东西——你说是吧?医生。”
“嗯。”
她身旁的人冷冷接话:“小姐,别害怕。”
白霜行循声扭头,恰好与沈婵四目相对。
沈婵穿着条极艷丽的大红色舞裙,仅仅一动不动站在原地,就自带张扬夺目的气场。
在她身边,薛子真皱着眉,穿着件黑西装。
叫她“小姐”,又是医生——
白霜行恍然,原来薛子真被分配到的角色,才是那个同样受到诅咒的家庭医生。
现在他们四人顺利汇合,那文楚楚呢?
这个念头浮上心口,耳边传来领班的叫喊:“我捡垃圾回来了!人呢?快来处理尸体!”
[我捡垃圾回来了],是文楚楚的游戏名。
紧随其后,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走廊尽头,手里拿着扫把和抹布。
文楚楚小跑过来,路过他们身边时,露出一个欲哭无泪的表情,嘴上则回应着领班的催促:“来了来了!”
白霜行以“想找个女孩陪在身边”为由,把文楚楚带出了藏酒室。
一路上,几乎所有人都对她避如蛇蝎,唯恐和红衣厉鬼扯上关系。
这样挺好,给他们省去了寒暄和无效社交的时间。
走到一处安静角落,确认四下无人,白霜行开口:“我是故事里惨死的大小姐,季风临是我身边的私人保镖。”
沈婵:“我是你朋友。”
按照设定,大小姐性格差劲,朋友很少,唯一亲近的,就是她这个角色。
自我介绍完毕,沈婵很不放心:
“一个小时……我们必须抓紧时间。霜霜,你还好吗?毒药在身体里,你有没有什么不良反应?会不会觉得难受?”
白霜行摇头,把发现的bug如实相告。
沈婵乐了:“不错不错,居然还给我们准备了续命良药,520很贴心嘛。”
脑海里的长衫小人嘴角一抽。
“我是这里的见习侍者。”
文楚楚摸了摸自己的西装领结,愁眉苦脸:“主线里穷困潦倒,支线里还是穷困潦倒,被传送到这里之后,我扫了起码五分钟的地……这也太倒霉了吧。”
白霜行看向她头顶的游戏名:“或许,和你的id有关?”
薛子真耸肩:“我是医生。”
话虽这么说,只不过她气质冷冽,如今被西装衬出修长笔直的身形,瞧不出文质彬彬的感觉,反而像一把即将出鞘的利刃。
“私人医生,是目前最危险的人物吧。”
沈婵尝试分析:“谭秋给小姐下了毒,显然是想慢慢折磨她,不到毒发时间,不会对霜霜下死手;医生没中毒,又是谭秋因爱生恨的对象,很容易被她盯上。”
毫无疑问,薛子真将成为厉鬼的头号目标。
“万事小心。”
薛子真若有所思:“谭秋说,她悄悄藏在在场的人里……”
“这要怎么找?”
沈婵双手环抱,有些苦恼:“线索给得太模糊,我们根本无从下手。”
“我们见过不少次鬼,厉鬼的特征基本是——”
白霜行想了想:“思维迟缓,杀伤力极强,大部分被怨念支配,对人类怀有非常强烈的杀意。”
薛子真眸色微亮:“找找思维迟缓的人?”
白霜行“嗯”了声。
这是能够想到的唯一解法。
“谭秋既然要隐藏在人群里,就不可能暴露她的杀机。”
她说:“把剩下几条排除,只有这个特征有迹可循。”
确定了方向,文楚楚很有干劲,用力点头:“没问题!一个小时之内,一定把她拿下。”
敲定大体计划后,几人回到舞会场地。
别墅里发生命案,大部分人没了跳舞的兴致,要么坐在宴席间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要么回到自己房间,打算静一静。
文楚楚不太放心:“如果谭秋化作了回房的人,那我们怎么办?难道还要一个个敲门拜访?”
白霜行摇头。
“那样的话,难度太大了。”
她低声道:“这次的任务本来就没什么线索,如果谭秋还要刻意藏起来,我们胜算很小。”
“而且,从心理学上分析,谭秋也不会那么做。”
回想起看过的资料,沈婵说:“谭秋有很强的报复心理,既然敢用自己的死亡换来诅咒,就肯定要亲眼看着仇恨之人遭到折磨、在恐惧与绝望中死去。”
这是很多反社会杀人凶手的典型心理,犯案后,他们经常会回到现场,回味受害者们的恐惧。
那会让他们感到兴奋。
谭秋同样如此。
见不到他们痛苦挣扎的模样,她不可能满足。
讨论间,白霜行侧开视线,逐一打量不远处的人。
除开他们,大厅里,总共剩下十三个人。
其中不少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见到白霜行,纷纷投来视线。
有人表现得惊惧万分,紧紧攥住手里的佛珠,口中念念有词。
也有人满脸不耐烦,对着身旁的同伴抱怨:“死了个佣人而已,居然把舞会停了,真晦气,我还想跳舞呢。”
文楚楚对着这人比了个中指。
“这个故事的背景居然在民国,白夜里,很少出现这么久远的场景。”
沈婵感叹:“战乱年间,普通人的性命真是不值钱。”
她刚说完,就见前方的酒桌旁,走来一个身穿花绿衬衫的青年。
在所有人对白霜行避之不及的情况下,只有他面带讥讽,毫无惧色。
“哟,这不是今天也要元气满满呢小姐吗?”
青年嗤笑:“怎么,听说被人穿红衣服诅咒了?”
他靠近时,身边出现一个半透明方形人物框。
【角色:陆仁嘉】
【玩世不恭的花花大少,与你们关系很差】
“陆仁嘉。”
沈婵心情复杂:“这名字,还真够潦草随性哈。”
“尊敬的母亲。”
青年撩起眼皮,不怀好意:“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
默默旁观的监察系统520:……
在它的设计里,此时此刻,本应是剑拔弩张、让人神经紧绷的场面。
但为什么……被这群家伙的游戏名完全带偏了画风啊!!!
猝不及防被人叫了声“尊敬的母亲”,沈婵先是一愣,继而反应过来,这是她的游戏id。
有便宜不占是大傻瓜,她噗嗤一乐,反唇相讥:“哪里来的哈巴狗在呱呱呱?”
陆仁嘉:“你——!”
这个字响起的刹那,毫无征兆地,舞厅上方倏忽一闪。
中央是盏极尽奢华的水晶吊灯,一瞬之间灯光暗下,发出“嗡”的绵长低鸣——
不过眨眼的功夫,周围景象大变!
光晕暗淡,沦为暗红血色。
有一根根血管爬上墙壁,好似藤蔓疯长,欲将整片空间吞噬殆尽。
人声静下,八方死寂,坐在席间的人们不约而同停下动作,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转过脑袋。
一双双眼睛黢黑暗沉,不带丝毫情绪起伏。
陆仁嘉站在白霜行身前,双眼不知何时失去聚焦,空洞无神,静静盯着她看。
不等其他人有所反应,青年扬起嘴角,歪了歪脖子。
寂静空气里,响起似曾相识的“咔擦”轻响。
白霜行心觉不妙,迅速后退,而陆仁嘉幽然一笑,眼底涌起片片血丝,伸手向她扑来!
变故发生在短短一瞬间,季风临眼疾手快,一把拉过她胳膊,将她护在身后。
薛子真沉默皱眉,抬腿便是一个干净利落的侧踢。
她用了十成的力气,足底重重踹在青年胸口,发出一道令人头皮发麻的闷响。
不愧是白夜调查员。
沈婵倒吸一口冷气,想象到随之而来的剧痛,摸了摸自己的心口。
陆仁嘉被踹开老远,在地上匍匐着挣扎几秒,如同被潮水冲上岸边、垂死的鱼。
没过多久,青年喉结剧烈颤动,随着一声短促呜咽,嗓子里响起古怪的、类似于水泡炸开的咕噜音。
与死亡擦身而过,白霜行竭力稳下心神,目光落在他身上,不由皱眉。
陆仁嘉的身体,正在渐渐变红。
血液从皮肤里渗透而出,他的身体皲裂成一块块碎片,这本应是极度疼痛的体验,他却浑然不觉,咯咯笑起来。
“今天也要元气满满呢……薛子真……”
他的嗓音非男非女,愈发尖锐,快要渗出拥有实质的怨毒:“还有你们!你们这群混账,都得死!”
到最后,已然变成了高昂的女声。
这是谭秋。
监察系统520:……
拜托你们这些
pc,不要再念他们的游戏名了,好吗?
等厉鬼话音落下,舞厅里灯光重新亮起。
血丝褪去,桌边的人们恢复如常,和之前没有任何区别,喝着酒谈笑风生。
而陆仁嘉好端端站在他们身前,神色挑衅:“怎么都不说话?被吓傻啦?”
白霜行明白了——
刚才见到的一切,全是厉鬼制造的幻境。
任务描述里说过,在这一个小时之内,谭秋会对他们出手。
这是很典型的恐怖片套路,鬼怪起先会制造种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幻觉,逐步击溃人们的心理防线,到影片末尾,再现出真身、将主角团一网打尽。
这一番张狂的挑衅没人回应,陆仁嘉讨了个没趣,不耐烦伸出右手:“喂,你哑巴了?”
即将碰到白霜行肩头时,有人一把握住他手腕。
——季风临收敛了平日里的笑意,黑眸冷淡。
“你、你想干什么?”
陆仁嘉下意识后退一步,惧色还没退尽,大少爷脾气就一涌而上,试图挣扎还手:“放开!你敢这样对我?!”
他挣扎得剧烈,直接被对方锁住腕骨,反手扭到背后。
胳膊被整个翻转,骨骼发出一声清脆咔响,陆仁嘉疼得连连哀嚎,嘴里骂骂咧咧。
季风临没理他,略微回头:“小姐,怎么处理?”
沈婵在一旁看得乐呵,不嫌事大煽风点火:“打他!”
薛子真毫不犹豫:“下死手。”
在白夜里压抑久了,许久没见过这么接地气的剧情,文楚楚迅速入戏,强忍笑意,发挥侍者本色:
“别打了,你们不要再打了!靠打架能解决问题吗?要打去练舞室……啊不,去海里打!”
白霜行被所有人护在身后,底气十足,扬了扬下巴。
520:……
不要把恐怖故事玩成豪门狗血剧啊你们这些家伙!!!
“蠢货……全是蠢货!”
陆仁嘉愤懑难忍,口不择言:“为了这女人得罪我?你难道不记得,她平时怎么骂你的?居然赶着给她当走狗!”
后面这段话,他是对着季风临在说。
“哦。”
季风临面不改色:“我乐意。”
陆仁嘉:“……操!”
这人有病!
现场一度剑拔弩张,直到一道女声突然响起:
“请各位不要动怒。今天发生这样的事,我明白,大家心里都不好受。还望心平气和,岛上不能再乱了。”
说话的是个中年女人。
和其他侍者一样,她也穿着件黑色西服,举手投足间,有股雷厉风行的气势。
在她身旁,有个方框弹出。
【角色:管家】
【魍魉岛别墅的管家】
简明扼要的人物介绍。
有她出言相劝,季风临没有为难对方,松手后退一步。
陆仁嘉气急败坏,可惜这会儿奈何不了他,放了几句狠话,灰溜溜离开。
嗯……
白霜行想,这位应该不是谭秋。
谭秋恨他们入骨,只想见到他们狼狈不堪的凄惨模样,无论如何,不会让自己在他们手里吃亏。
那么,下一位出场的角色——
她眸光一转。
“我听说了发生在藏酒室的事,非常抱歉,是我们没有加强巡逻。”
管家嗓音柔和,面有歉意:“至于药物……别墅里的医生看过,的确含有剧毒。我们已经出动全部人手,在岛上搜索解药。”
看起来很正常。
白霜行冷哼一声:“你们最好抓紧时间。”
思索一秒,她模仿出电视剧里恶毒女配的做派:“知道我爸爸是谁吗?我要是出了事,他非得大发雷霆,到时候,大家都得遭殃。”
“我明白。”
管家连忙安抚:“小姐一定不会有事。”
“话说回来——”
在舞厅里看了一圈,沈婵总觉得没什么猫腻,心下一动:“参加舞会的人有二十几个,你们这儿的工作人员,一共有多少?”
能够混迹在他们身边的人,不仅仅是眼前这些少爷小姐。
侍者同样可行。
“包括厨子在内,一共十人。”
管家停顿片刻,面露疑惑:“怎么了?”
白霜行:“他们都在寻找解药?”
中年女人:“这是当然。”
如果……谭秋藏在这些人里呢?
沈婵垂眼,头脑飞速运转。
侍者们存在感不强,因为要到处寻找解药,活动范围也很广。
既可以在暗处悄悄监视他们,又能找准机会迅速离开、不被他们发现。
总体而言,可能性非常大。
文楚楚与她有同样的想法:“那些留在别墅里搜查的人,你知道他们的位置吗?”
管家一愣:“嗯。每个人都被划分好了搜查范围。有什么事吗?”
“我们正在讨论,谭秋会把解药藏在哪儿。”
沈婵笑笑:“你能稍等一下,给我们一点时间交流想法吗?”
对方当然说“好”。
后退几步到角落,文楚楚立刻开口:“侍者很可疑吧!”
“但是舞厅里的人,仍然有嫌疑。”
薛子真点头:“时间剩下不多……我们要不要兵分两路?”
“我觉得可行。”
沈婵:“咱们五个人,分成二和三的两组,分别对舞厅和侍者们进行调查,怎么样?”
“我还是觉得,谭秋有很大几率藏在舞厅附近。”
白霜行思忖道:“如果她化作侍者,一来时时刻刻要被人使唤,没太多自由时间;二来,距离我们太远。”
季风临和她想法一致:“舞厅更危险,可以留下三个人。”
经过讨论,分组很快成型。
沈婵和文楚楚在房中四下查看,白霜行、季风临与薛子真则留在舞厅。
时间紧迫,前面的两人很快跟随管家离开。
白霜行站在舞厅角落,仰头望了眼顶上炫目的水晶灯。
如何抓住厉鬼,在她心里,已经渐渐有了思路。
如果猜想成立……
薛子真看出她的怔忪,温声道:“还好吗?”
“嗯。”
白霜行静默片刻,扬起嘴角:“我们在舞厅里待了这么久,不如去附近看看吧。隔着一段距离,谭秋也能窥视到我们。”
她说得有理,薛子真没犹豫:“好。”
季风临也没反驳,深深看她一眼:“往里走?”
白霜行迎上他目光:“嗯。”
舞厅很大,总共连通上下左右的四条长廊。
他们选择了其中之一,听说可以通往别墅深处,这会儿死气沉沉,见不到人。
“这里好大。”
白霜行左右环顾,由衷感慨:“明明是座房子,却修得像是迷宫一样。”
她说着打了个寒颤,轻轻拽住薛子真衣袖:“而且,好阴森。”
季风临把她的动作看在眼里,喉结一动:“谭秋有可能藏在这里么?”
“谁知道呢。”
白霜行笑笑:“要往回走吗?”
“往回走吧。”
薛子真认真搜寻了四周,没发现异常:“谭秋不太可能藏在这儿。”
她一句话落下,再眨眼,立马浑身紧绷——
走廊里阒然无声,倏忽间廊灯明灭,竟再度生出无穷无尽的血丝!
又来了。
薛子真凝神,伸手将白霜行护住,做出防备姿态。
不出所料,墙上的一条血管剧烈颤抖,如同巨蟒吐信,径直向他们袭来!
薛子真的反应快得惊人,抬手便将血管紧紧攥住,蹙眉发力,竟将它一把拧断。
血管断裂,鲜血四涌,与此同时,走廊里响起若有若无的缥缈女声。
“都得死……为什么要保护她?她是恶棍,你们也是!”
“嘻……能猜出我在哪儿吗?时间所剩不多了。”
“今天也要元气满满呢,你不得好死!”
声音散去,灯光再度亮起。
炼狱一般的猩红场景消失不见,他们回到安静的走廊。
白霜行暗自笑笑。
看来谭秋深谙厉鬼之道,吓人吓得炉火纯青,如果他们没经历过白夜的洗礼,乍一遇到这种情况,恐怕已经神经崩溃了。
“对了。”
她伸手,轻轻抓起薛子真手腕:“从血管里喷出的血,还在吗?”
低头看去,白霜行松了口气。
薛子真的手上干干净净,没有血污。
薛子真摇头:“没事。”
“刚才见你抓住血管,把我吓了一跳,不过仔细想想,你确实不会害怕那种东西。”
白霜行扬起嘴角,坦然对上她目光:“毕竟,你是医生嘛,对于血管肯定再熟悉不过。”
薛子真笑:“嗯。”
季风临侧过视线,没出声。
白霜行安静仰头,和他四目相对。
不需要更多言语,他们对彼此心里的想法心知肚明。
薛子真,有问题。
在这栋别墅里,除了舞厅里的客人和一个个侍者……
还有他们。
早在最初看见任务时,白霜行就想,厉鬼会不会藏在他们身边。
为了防止打草惊蛇,这句话,她没对任何人说。
后来渐渐开始怀疑薛子真,是源于薛子真说过的话。
仔细想想,自从见面以来,她总共说了些什么?
在走廊里初遇时,薛子真说:
“小姐,别害怕。”
而在不久前,藏酒室里,侍者领班也曾对她说过:
“小姐别害怕,我们一定全力以赴。”
后来自我介绍时,薛子真说:
“我是医生。”
“我是”和“医生”这四个字,分别出现在过往的不同对话里,被拆拆补补,拼凑在一起。
谈起后续计划时,薛子真曾言:
“万事小心。谭秋说,她悄悄藏在在场的人里……”
白霜行清楚记得,当时她走出藏酒室,有个女生担心她的安全,说了句“万事小心”。
后来,这种重复更加明显——
譬如刚刚,薛子真开口:“往回走吧。谭秋不太可能藏在这儿。”
这是季风临“谭秋有可能藏在这里么”和她“要往回走吗”的结合。
意识到这一点时,即便是白霜行,也感到头皮发麻。
跟在他们身边的薛子真,打从一开始就不是本人,而是一只亦步亦趋、事事模仿着他们的……
鬼。
厉鬼一直跟在他们身边,等待着他们惊惧万分、死无葬身之地。
从见面到现在,由“薛子真”主动说出的话,只有一句:
“舞厅里的人仍然有嫌疑。时间剩下不多,我们要不要兵分两路?”
她的用心不言而喻。
只要把他们分开,就能各个击破,逐一杀光所有人。
那时她没表现出异常,白霜行不愿惊动厉鬼,于是提出自己和“薛子真”待在同一个小队。
确认嫌疑,接下来,就要想想怎么抓住厉鬼。
舞厅里面积很大,又连通有四个出口,一旦“薛子真”察觉不对劲,很可能当即逃窜离开。
于是白霜行将计就计,领着她深入别墅,来到这条逼仄的长廊。
最后,只需要关键的一步,揭开厉鬼的伪装。
轻轻握住女人的手腕,白霜行笑意盈盈:“不知道她们那边怎么样了……啊,你还记得那个小侍者的名字吗?她一直在帮我们,让我怪不好意思的。”
“她?”
女人偏了偏头:“她叫,我捡垃圾——”
[我捡垃圾回来了],而非文楚楚。
电光石火,灯光忽闪。
白霜行加大手里的力道,紧紧攥住她腕骨,黑眸里,浮起藏匿已久的凛冽杀机——
“找到你了!”
霎时间,女人睁大双眼!
昏黄的光线时明时暗,不知从何处传来幽怨哭音。
走廊尽头窗户紧闭,却有一瞬疾风掠过,当白霜行看去,“薛子真”的脸庞迅速融化,变成一张血肉模糊的画皮。
厉鬼满面血污,双眼则是古怪的猫瞳,喉咙里咕咕噜噜,发出一声沙哑尖啸。
再眨眼,她已伸出左手,攻向白霜行面门!
白霜行心知不妙迅速后退,与此同时,手臂被人拽住,向后一拉。
季风临挡在她身前,刚躲开厉鬼的第一道突袭,对方又探出另一只手,险险擦过他脖颈,留下三道狰狞血痕。
他早有准备,猜到白霜行会被厉鬼盯上,以防万一,提前兑换了一张驱邪符。
符箓亮出,厉鬼狼狈躲闪,似是被它灼伤,尖声惨叫。
“喂!”
白霜行看向脑海中的长衫小人:“这是怎么回事?”
【规则只让你们去找,没说谭秋不能反抗逃跑。】
520冷笑一声:【她的目的就是杀你,现在舍去性命变成厉鬼,怎么可能轻易放弃——为了游戏平衡,我可以勉强给你一个提示,谭秋很弱,一张驱邪符就能对付。】
前提是,他们能“找到”她。
在它开口的间隙,厉鬼面目狰狞,发出一声凄厉猫鸣,恨恨瞪向季风临手中的驱邪符。
没多做犹豫,她竟撞破走廊尽头的玻璃窗,如同一只真正的猫,从窗口窜上屋顶。
这场惊心动魄的对峙,只持续了不到一分钟。
白霜行心有余悸,在追赶之前,先看向季风临。
他被厉鬼伤到了脖子。
鬼魂自带怨气,人类的皮肤被划破后,淌出漆黑浓稠的污血。
季风临摸了把侧颈,忽略疼痛,满不在乎:“去上面找她吧。”
瞥见白霜行蹙起的眉,他一愣,旋即笑笑:“抱歉,这血是不是吓着你了?伤口不深,没关系。”
然而对方只是匆匆瞟他一眼,紧接着,手里出现一叠绷带。
白霜行没说话,步步向他靠近。
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高跟鞋落在地面,每一声都格外清晰。
季风临听见她说:“低头。”
他没矫情,怔忪一刹,乖乖俯身。
厉鬼的指甲划在他脖颈偏下,其中一道血痕被领口遮挡,看得不太清晰。
白霜行伸手,不太熟练地解开第一颗扣子,目光经过侧颈与锁骨,看见他喉结上下一动。
虽然追赶谭秋迫在眉睫,但队友的性命更加重要。
眼睁睁看着季风临淌血,还是脖子这么重要的地方,要是不管不顾,她真有点担心对方会流血身亡。
“血是黑色的,还好没伤到动脉。”
她的动作轻而快,用纱布将血痕包起:“不会有副作用吧?”
季风临:“暂时没有。”
说话时,他微微垂眼,视线很轻。
从这个角度望去,能见到身前那人下垂着的、长而密的睫毛,白霜行是凤眼,尾端上扬出微小的弧,像个小钩。
她的旗袍是幽深的绿,长发则是纯粹的黑,在满室寂静里,皮肤呈现出瓷一样的冷白。
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掉。
季风临看了一眼,很快挪开视线。
莫名地,他呼吸有些沉。
“好了。”
白霜行松下口气:“但愿没有副作用……那只厉鬼跑上房顶,我们怎么去追?”
说完才想起来:“噢,你的技能是风。”
“嗯。”
季风临抬手,指尖碰了碰脖子上的绷带:“高度没问题吗?”
白霜行恐高,他没忘。
“没问题。”
白霜行随手捡起脚边的一块碎玻璃,把旗袍侧边划开,分岔到膝盖往上。
这样,行动起来就方便很多。
“谭秋被驱邪符伤到,跑不了多远。还有你——”
她直起身,不知在想什么,语气居然略显局促:“以后不用这么拼命,受伤要好好治疗,比起任务,你自己更重要。这次,谢谢你。”
在第三精神病院里,季风临同样是这样。
面对顶楼浩浩荡荡的恶意,他没有丝毫犹豫,独自走进去,为她引开九成黑影。
等再见到季风临,他的状态很糟糕。
生长在冷淡疏离的家庭环境里,她很少说这种话,开口讲出来,总觉得别扭。
……会不会过于亲密了?
季风临沉默看着她。
面对白霜行时,他的神情似乎永远都是安静乖驯,乱发柔软伏在额角,眸色漆黑,看不出其中蕴藏的情绪。
与厉鬼对峙时的狠戾与冷意,就像从未存在过。
一时没人出声,长廊渐静。
片刻,少年垂下眼睫,有风自他指尖溢出,拂过白霜行发尾与裙边,徐徐涌上窗口。
他的笑音很低:“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