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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阳又把那句话仔细看了一遍,然后不由弯了下眼睛,姜棠怀孕了,可真好。
那就好好在寮城养胎,有孕不好坐马车,路上太颠簸了。
她和姜棠的关系,当个干娘不过分吧。
姜棠的孩子,那得多好看。
一时之间,连回本这么高兴的事都抛到脑后了。
安阳高兴在于姜棠有孕不止止是有孕,她在侯府春日宴看见她,亲眼看着她跳下水救人,后来阴差阳错的缘分,她的病好了。
姜棠这一路走过来不容易,有孕这事儿对她来说更像是锦上添花水到渠成,安阳自然为她高兴了。
尽管她成亲来不了,那也无所谓。
安阳看了看送来的新婚贺礼,是一块有些外面粗糙未经分割打磨的羊脂玉,两只手都握不过来。
安阳见多识广,知道这块玉石是难得的好东西。
姜棠虽然人没回来,但知道她过得很好的消息。
她得习惯才是,日后想必也这样,慢慢见的就少了。各自成家,自然以各自的家为重。
安阳又在心里叹了口气,顺些继续往下看。
信中还说西北风光不同,九月份就飘雪了,安阳若有机会来看,就会知道盛京下的雪其实没有那么大,也没有那么厚。
西北的雪,真的像鹅毛一样。
姜棠还说了商铺的事儿,不过只寥寥几句,生意上的事不需要太多的话,什么都没有账本实在。
一同送来的还有一本账本,誊抄出来的,账目清晰明了。
留下本钱,生意才能慢慢做下去,安阳不太关心生意的事,安心当起了甩手掌柜。
看完信后,安阳给姜棠回了一封。
大意是好好养胎,什么事都等孩子生下来再说。安阳没什么经验,对府上的庶妹庶弟从来都没有好脸色,也不知怎么带小孩,信上前言不搭后语,写完再看,自己都笑了。
她又让丫鬟选了几样有孕人能吃的药材补品,连着信一块儿让丫鬟寄出去,等人走后,安阳靠在榻上对着窗外出神。
她过得也还不错,郡马虽然选了个最好看的,但不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草包。为人也不错,日后不会去兰陵,更不用和婆婆妯娌周旋。
就等着出嫁吧。
而另一边,陆锦瑶也收到了来信,乍一看那一句,差点把手边的茶杯打翻。
陆锦瑶怕自己看错,又一个字一个字地那句话看了一遍,然后就带着信去了正院。
永宁侯府的夫人一向端庄自持,少有这么手忙脚乱风风火火的时候。
走路都比平日里快,后头跟着的月云半夏两条腿都快捣腾不过来了。
到了寿安堂,南香进去通禀,没一会儿就把人领了进去。
陆锦瑶一路上冷静了不少,又把脸上的笑收了收,规规矩矩地请了个安,“见过母亲。”
郑氏道:“不必多礼,这是怎么了,有什么要紧事?”
她看陆锦瑶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不由问道。
陆锦瑶道:“棠儿写信回来了,带回来了好消息。”
郑氏怔了怔,压了压嘴角,又怕自己想多了,“什么好消息。”
陆锦瑶是有吊人胃口的本事的,“生意上的事,我投了五百两银子,已经回本了,光这一个多月的分红就有六百两。”
生意上的事陆锦瑶会和郑氏说,郑氏做过不少生意,也有许多路子,多听听过来人的话没有坏处。
得让婆婆知道姜棠的好,不管是做生意还是管家还是别的,都好。
郑氏:“……你们都是极好的,做生意稳扎稳打,别冒进。不过也别光想着赚多少银子,马上
入冬了,代表侯府施粥施米花不了多少钱,有余钱给穷人送些棉衣棉被。不过这事儿也不必声张,悄悄地办就好了。”
算是面子活,毕竟侯府摆在这儿,又有顾见风一房犯事,做这些也是为了赎罪。
顾见风等人是四月份流放的,如今已经到了鹤城。
郑氏不放心,让人跟着看了看,听跟着的人说,一家人已经安顿下来了。
顾见风找了一个账房的活,韩氏给人做手艺,顾宁远没有功名了,日后不能再科举为官,就在一家铺子里当掌柜。
人都活着,其他的郑氏不知道,至于以后的日子好与坏,全看自己了,她也管不了那么多。
家里给了不少银钱,若是再走上别的岔路,那才是老天爷都不帮他。总不能指望着两个老人跟他们去鹤城,再照顾他们过日子。
郑氏如今看得开,儿孙自有儿孙福,可年老了,还是盼着孩子们都顺顺利利的。
顾见山和姜棠的事是郑氏心里一块疙瘩,她觉得对不住两个孩子,幼子没享受过什么疼爱,小儿媳被家里卖了做丫鬟,好不容易赎身了后头日子。
甚至不计前嫌去大理寺送东西。
两人跟无父无母没什么区别,侯府有今日,也是看在顾见山的份上。郑氏若是觉得这些都能当作理所当然的事,那就真的是没心没肺了。
姜棠跟着去了西北,也不知道过年还能不能回来。
若是回来,好像也没什么意思,既不能来侯府过年,又与顾见山分隔两地,那还不如留在寮城。
生意上的事……的确是好消息,郑氏笑了笑,从一个小丫鬟到现在支起一个家,长进了不少,她道:“你们一块做生意,看看有什么好出手的也可以去那边卖,做生意,也别计较小利,这人一多,账就不好算。熟人一块儿少计较,各自退几步,生意才能长久做下去。”
陆锦瑶认认真真应了声是,“那还有一件事呢,母亲,棠儿有孕了。”
郑氏本来都不抱希望了,可陆锦瑶……
郑氏:“什么时候的事,信里说的?”
陆锦瑶把信拿给郑氏看,姜棠写得家信,前面就是问家人安。
问陆锦瑶好不好,昭哥儿好不好,父亲母亲好不好。
信中并没有提顾见山,无论谁看都不会觉得出格。
然后就说了有孕的事。
两人八月下旬才到寮城,有孕是九月中旬诊出来的,信里姜棠说那会儿不确定,养了半个月,觉得信儿准了才给陆锦瑶写信。
信辗转了半个月,才到陆锦瑶手里。
这个消息裹挟在信封中,走了十五个日夜,经了无数人的手,才传到她们的耳边。
郑氏觉得,这是她今年听到最好的消息。
她眼眶微红,不由道:“这两人不经事,身边只有几个年纪轻的丫鬟,能顶什么用,你送个有经验的嬷嬷去吧,还有吃喝都得忌口……丫鬟稳婆找了没有?”
一时之间,郑氏脑子乱轰轰的,也忘了该准备什么。
又觉得幼子这么大,立业成家,如今都要有孩子了。
而从前总盼着姜棠怀孕,可现在有了,又喜忧参半,姜棠哪儿知道该注意的事儿,带去的大夫哪儿比得上盛京的,还有那边的稳婆也没盛京的好,总而言之什么都不齐全。
再说西北离这儿坐马车少说也得一个月,让姜棠回来显然不可能,那怎么办,只能把东西送过去。
陆锦瑶道:“稳婆还不急呢,这才刚诊出来,这会儿也不能直接送稳婆去,就算有天大的好处,谁乐意。这样吧,先送个嬷嬷,丫鬟姜棠恐怕也用不惯,就去个有经验的厨娘。”
婆媳俩你一言我一语,大致把要准备的东西想全了,说完之后
,郑氏又不太好意思地道:“对了,昭哥儿是不是该启蒙了,我这儿有一……”
陆锦瑶道:“还早着呢,母亲不必总给他东西。再说,我拿姜棠当亲妹妹,不会吃醋的,母亲放心好了。”
郑氏做事就是太周到了,大约每次给姜棠那边送东西,很快就会寻个由头给顾宁昭一些,陆锦瑶又不计较这些,对姜棠,她更希望能多给点。
郑氏不自在地笑了笑,“那先这么多东西,这天冷,得明年才能回来。”
陆锦瑶做事稳妥,东西事先都找府医检查了一遍。
信中让姜棠收到东西之后再让大夫看看,其余的没写,只让她好好照顾自己,别光顾着孩子。
写这句话的时候陆锦瑶神色变了变,为何这样说,是因为……在她怀孕时,总觉得周遭人什么都以孩子为先,她吃不下饭,难受的时候,想法子多吃点多走走,好像都是为了孩子。
陆锦瑶也知道那样对孩子好,但不想姜棠这样,所以信里说让她别光顾着孩子,以自己为重。
无论是丫鬟还是嬷嬷,都有照顾不周的时候,顾见山不常在家,姜棠自己千万别胡思乱想。
——寮城——
姜棠九月中旬诊出有孕的,她月初的月事,然后从上个月到这个月,差不多一个月。
月事没来姜棠也没声张,府医诊脉说月份浅,像是有的,直到月底才确定,她是真的怀孕了。
姜棠那会儿还不信,可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诊出有孕这日顾见山不在家中,姜棠夜里睡不着,而点金乌金在屋里寸步不离地守着,好像他们能感知到她腹中多出来的小生命一样。
虽然半月前就有感觉,可真的确定有孕了还是觉得像做梦一样。
她会像陆姐姐那样,十月怀胎,然后生下一个小孩,然后看着孩子长大,可能长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小娘子,也可能长成一个翩翩公子,当然也许成为一个混世魔王。
这个孩子好像来的正是时候,生意也稳当了,她来到了西北,不用担心路上坐车颠簸,就是好像她还有点没准备好。
这可是孩子啊。
任谁知道怀孕也不会只高兴吧,又不是嘴上说说就把孩子生下来了,生下来还要养,养大了还要操心孩子成亲的事儿。
姜棠这刚怀孕,就已经体会到了为人父母的辛苦和不易。
她某一瞬间甚至会想,那个世界的父母,看着她出生长大,会不会也是这样的心情。
姜棠这两日没睡好,等顾见山从西北回来,见姜棠眼下有些许青色,人也瘦了点,不由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想回盛京了,是不是不开心了……”
若是姜棠在这儿不开心,那顾见山会送她回去。
姜棠忽然间不担心了,顾见山比她急,关心的是她,他也不是当甩手掌柜的性子,他们的孩子,不是她一个人的。
姜棠叹了口气,道:“只怕想回也回不去喽……”
顾见山还未反应过来,姜棠又丢出来一句话,“我怀孕了,府医诊了三次脉,是真的有了。”
顾见山这回是彻底反应不过来了。
他和姜棠有孩子了。
一时间惊喜交加,脑子里只剩一句话,他和姜棠有孩子了。
可看着姜棠故作自然的神色,还有眼下的青黑,便知道,因为有孕这事姜棠应该憋了好几日,也好几日没休息好了。
顾见山并非什么都不知道的粗人,正因为他懂得多,大致能知道姜棠现在需要什么。
那是一个还未出生尚未谋面的孩子。
顾见山道:“我知道了,我很高兴,你昨晚是不是没睡好,你先去睡一会儿,我陪着你,吃饭我叫你。”
姜棠
的确没睡好,人也没什么精神,顾见山的反应有些平淡,她以为自己睡不着的,可是躺下之后很快就睡沉了。
外头风声呼啸,屋里不是床,而是热气腾腾的坑,很暖和。
醒来天已经黑了,顾见山不在,屋里是个小丫鬟。
见姜棠醒了,脆生生道:“将军在和管事说话,小厨房已经准备好了饭食,大娘子要现在用吗?”
姜棠摇了摇头,她还不饿,顾见山在和管事说话?
其实若不是知道有孕,感觉和平日也差不多。
姜棠没有觉得厨娘做的菜不合胃口,也没有觉得肚子不舒服,倒是因为自己瞎想,几晚上没睡好。
姜棠道:“先不了,我出去看看。”
顾见山把府上管事叫到正院,管事是一个极其老成的人,两人大概已经谈到最后了,管事总结了一番,“将军的意思是,除了大娘子的吃的用的注意些,别弄乱七八糟的,其余的和往常一样。”
顾见山点了点头,他是这个意思,“别人人都惊着护着,大娘子会不自在。”
下人心惊胆战的,姜棠也不舒服,但也得有人照顾,他不在家中,什么事都赶不及,若下人紧张,姜棠也会跟着紧张。
时间久了,在这儿待着就算不病也得找点病。
自在一点好,对顾见山来说,孩子没有姜棠重要。
尽管他的确为即将要当父亲高兴,可是对他而言,姜棠的感受最重要。
管事明白顾见山的意思,不过话是这么说,其中的事得他处理。
这是小主子,下人还是得小心。
比如府上的路不能有石子,西北雪多,不能有冰,至少得有赏心悦目散步的地方,吃食上要注意的也多了去,总之不能出现任何纰漏。
不过,管事头疼之余,竟产生了与有荣焉之情,这府上很快就有小主子了。
顾见山没别的要说的了,他和管事在树下说话,回头看见站在门边的姜棠
姜棠立在门边,肩头披了件嵌着兔毛的斗篷,眼中带着盈盈笑意,她道:“醒了之后见你不在,就出来看看。”
顾见山站在原地,冲姜棠笑了笑,“我以为你得睡到天黑。”
才不到一个时辰。
姜棠只听到最后两句,却能明白顾见山的意思,顾见山是个明白人,若他没有去军营,估计也能做一个很通透的文官。
姜棠站在台阶之上,冲顾见山伸出手,“说完了吗,我们去吃饭吧。”
顾见山跟管事点了点头,然后冲着姜棠走过去,两人相携去了前厅,“用饭吧,难不难受,想吃就吃不想吃就不吃。”
姜棠道:“有点饿了。”
顾见山道:“饿了就吃,咱们一块儿去用饭。”
厨娘擅长的还是原来的菜,一桌菜有鱼有肉有青菜,也没什么腥味,姜棠胃口还不错,吃了一碗多的饭,顾见山把剩下的全吃了,吃过饭道:“府上的事你想管就管,不想管交给管事和丫鬟,大事让春台去找我。”
西北驻军如今一半在越周山,一半在越城,顾见山就在越周山脚下的军营。每日练兵整兵,看布防图,自己练武,然后隔五日出来一次。
天黑之前肯定能到家,第二日一早再走。
从这儿去军营,快马一个多时辰。
姜棠点了点头,一时之间也不知说什么好,明明顾见山也没说什么,可无端让人放心。
若是顾见山跟丫鬟们说,好好看顾着,姜棠会觉得这里是个牢笼。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姜棠没有把目光移开,“我若是难受了会和你说,不过听说有孕之人脾气不怎么好,要什么的都有,你多担待着点。”
顾见山道:“多大脾气都
能担待得住,放心吧。”
姜棠忍不住笑了笑,“话可别说太早……”
这厢解了心结,姜棠给陆锦瑶和安阳各写了一封信,顺道把账本寄回去。
银票不方便寄,也怕路上丢了,所以又给火锅店的管事写了封信,连着另外两封和给安阳的新婚贺礼一起寄到了火锅店,告诉他给陆锦瑶安阳送银子去,顺道把信给送了。
怀孕的事儿总得说一声,不过还是遗憾,没办法看安阳成亲了,听说探花郎长得特别好看,真是太可惜了。
顾见山第二天早上便走了,姜棠一人在家,倒也没像刚知道怀孕时那么紧张害怕,生产还早,就先慢慢养胎吧。
前三月是不能乱跑的,月份浅别蹦蹦跳跳摔跤,再说已经十月份了,姜棠实在是嫌外头冷。
但她也没闲着,偶尔会想想生意的事,而刘扬等人半个多月前就走了,腊月初能回来,想多进点货物,然后回盛京过个好年。
佩兰三个姑娘也去了,照她们的话来说,去比待着强,也能帮忙。
那些货物就在铺子里慢慢卖,也才半个多月,就回本了。
而有些商人,货物不好出手,姜棠趁机把那些收了过来,那些人少赚点,她也少赚点,总比赔了强。
就这样,铺子就开了下去,铺子里掌柜的,有伙计,还有几个看门的,负责铺子里的安全。
胡族人生的人高马大,若是有人闹事还能拦着点,铺子开了一个多月,生意还不错。
货物卖了不少,只等刘扬等人再来送货。
而佩兰等人寄卖的东西也卖了不错的价钱,等人回来就可以把钱给她们。
顾见山仍是五日回来一次,他管的事不少,府中有事,若是不打紧呢,管事会拖着等顾见山回来再说,绝不去打扰姜棠。
虽然怀孕,姜棠日子过的也极其快活。
进了十一月,姜棠才有轻微的害喜症状,因为天冷要烧炭炉子,窗子只留一道缝,闷着不透气,姜棠要憋坏了。
而外头又下了雪,姜棠也不好出去走,若是摔了,她没事,下面的人会受连累遭殃。
等顾见山回来,姜棠直接说了不想在屋里待着,顾见山二话不说,就带着人出门看雪了。
坐马车去的,去了北边的一座山。
到处白茫茫一片,要不是顾见山,姜棠真不敢来。
山上多是松柏,树上堆着厚厚的雪,晃一晃树干,雪就哗啦啦落了下来。
两人过来带了丫鬟小厮,顾见山道:“你等我一会儿,我进山打猎。”
而春台明朝立刻麻溜地支了个帐篷,又把车上的肉干果子搬了下来,像是来这边野炊的。
这边空气清鲜,弥漫着雪的味道,还有松柏的草木香,姜棠头脑清醒,想着顾见山去打猎,又觉得肚子饿了。
心里不由想,出来可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