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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锦瑶手里还捧着圣旨,郑氏瞥了一眼,道:“回头你让露竹往姜家走一趟,再送些东西过去。”
陆锦瑶神色微怔,随后点了点头,这意思是只送东西。
陆锦瑶觉得郑氏知道,但碍于没有证据,顾见山又不在盛京,所以才没有做什么。
她还以为因为这些事婆婆会松口,就算不松口,对姜棠的态度也会好一些。
可她忘了郑氏不仅是顾见山的母亲,更是侯府的主母。
顾见山想娶姜棠,不是他一个人的事。一府上下,同气连枝。
就算她不介意姜棠做她的弟妹,韩氏、
许氏也会不介意吗。
也罢,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就松口,没像她母亲那般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陆锦瑶:“那媳妇选些好东西让露竹送过去。”
郑氏和陆锦瑶一起往回走,左右除了丫鬟没别人,她琢磨了一下,轻声道:“东西从我这儿拿。”
不管宫里有没有赏给姜棠东西,永宁侯府都该有所表示。否则,皇上也会觉得顾家忘本。
当初老三老四因为军粮获益,也没给姜棠什么东西,想着她一个丫鬟,与侯府休戚与共。
既然现在已经赎身了,侯府拿着好处就显得不合适了。
陆锦瑶点了点头,“那儿媳让露竹去正院。”
陆锦瑶还没出月子,不能在外头吹风,吩咐好露竹就坐着软轿回宴几堂了。
另一头露竹奉命去送东西,收拾妥当之后坐了一个多时辰的马车,结果却在杼原街街头看见了安王府的马车。
露竹让车夫停在拐角,先避让,等一会儿安王府的人走了再过去。
安王府的车,应该是安阳郡主来见姜棠了。
姜家,安阳跟着姜棠好奇地在宅子里转了转。
宅子还没有她的院子大,不过很是干净整洁,虽然是小了点,但姜棠一个人也够住。
养的两只狗也护主可爱。
她过来是奉命给姜棠送赏赐的,皇上想赏姜棠,但安阳顾及着她一个女子,又没兄弟双亲,朝廷来人太过惹人注意了。
虽然赏赐是恩赐,但过后有人想使坏,也防不胜防。
姜棠一个人住,防不胜防。
安阳就自己把东西送过来,她时常过来,和姜棠关系也好。就算有人看见了也不知为何,只以为她和姜棠交好,自然不会惹眼红之人嫉恨。
如今国库空虚,赏的不是财物,而是各地送上来的贡品,东西不少,也是宫里的一片心意。
两斤燕窝,十匹锦缎,宫中锻造的首饰若干,还有两匣子珍珠。
加起来也值好几百两银子了。
绸缎都是鲜亮颜色,够做许多衣裳的了。
珍珠可以去打首饰,燕窝也是极好的,保证姜棠吃过之后变得更好看。
皇上赏赐这些前自然把姜棠打听清楚了,赎身前赎身后,双亲是谁,人口几何,哪怕和家中已经断绝了关系。
依安阳看,以姜棠如今的身份赏赐这些已然不少了,就算是利国利民的良策,也少有大臣因为一两句话就得赏的。
事情缘由安阳说了,她拉着姜棠的手道:“那日我见钱大人在那儿,未和你说,多问了几句,你莫见怪。”
她虽然是好意,但也确实是多此一举。
姜棠摇了摇头,笑着道:“怎会,就是及笄礼愣了一下,怎么突然来了这么多朝廷命妇。”
安阳:“都是该来的,你为百姓做事,凭什么男子就能加官进爵,女子却要小心这小心那的。”
姜棠想起压缩饼干,也是绕了一个又一的圈子。不过,压缩饼干本来也是还顾见山的恩情,那个不算的。做菌菇火锅,更是为了自己赚钱。
这个时代就是如此,姜棠没想过凭一己之力改变什么。
她连独善其身都做不到,想什么兼济天下呢。
姜棠道:“我也没想为百姓做什么,想的也是自己赚钱,没有郡主说的那么高尚,阴差阳错罢了。不过,既然皇上赏赐了,我可以教大家菌菇怎么吃。”
总不能白拿这些赏赐。
“你若见了别人,可不能这么说!”安阳脸上神色严肃些许,“就算是阴差阳错,别人问也得说是早有此意。”
不过她此行的确有这个原因,光说蘑菇多好吃多好吃没人信,总得吃到才行,现在街上是有卖的了,可不会做,照样卖不出去。
“你火锅店的菌菇汤的方子不必说,做几样简单方便好做的菜就好了。”
姜棠点了点头,写下炒蘑菇、菌菇炒饭、蘑菇饺子的方子,让安阳带了回去。如此一来,皇上赏赐不单单因为菌菇,毕竟打听一下就知道,菌菇不是她带到盛京来的,而是顾见舟。
谢谢赏赐,也是为了方子。
等安阳走后,露竹过来敲门。
姜棠很是诧异,无论是侯府还是宴几堂的年礼都送了,露竹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露竹让车夫把马车里的东西搬进去,“一会儿我再和你细说。”
等车夫把东西都搬进去了,露竹跟着姜棠进屋,她先把礼单给姜棠看,这份礼单很长,上头写着吃食用品,还有几样贵重药材。
各家的规矩都是送人送好物。
燕窝虫草,人参灵芝,还有一套翡翠头面,五匹绸缎,全是郑氏私库里的东西。
露竹今儿还有幸见识了郑氏私库的冰山一角,那儿的好东西是真的多。
露竹:“四爷升官了,如今是工部侍郎。”
顾见舟过了年才二十岁,别说当朝,再往前数几百年,也没有这么年轻的侍郎。
露竹不怎么了解官场,也知道像顾见舟这般的极少有。
不,还有一位五公子,不过顾见山是自己挣得军功,所以才年纪轻轻成了将军。
露竹对这事儿一知半解,只知道和姜棠有关,“夫人的意思,让我给你送东西过来。”
郑氏还让她带了话,露竹一字不差地给复述出来,“夫人说四爷升官有你的功劳,这些是你该得的。”
郑氏原想再说几句别的,姜棠是聪明人,只要轻微一点,自然能明白她的意思。
可话到嘴边,想想还是算了,大过年的,何必弄的谁都不开心。
就只让露竹带这一句话。
姜棠看着礼单,诧异道:“这么多。”
露竹为姜棠高兴,“这下好了,这是你搬出来后过的第一个年,东西多寓意好,也是个好兆头,来年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
来年不光有银子,什么都有。
姜棠笑了笑,“那借姐姐吉言了。”
露竹没留饭,说是回去之后还得复命呢。
等露竹走后,姜棠把这些东西一样一样对照礼单看了看。
绸缎都是鲜亮颜色,适合她这么大年岁的穿,燕窝加起来有四斤,可以每天喝一盅。
药材暂时用不到,就先放到库房。
姜棠不住厢房,权当库房用,搬进来的时候里面空荡荡的,如今已经放了不少东西了。
等明年年初找人打几个木架子,就不会显得东西杂乱了。
宫里给的首饰和郑氏送的头面姜棠全放箱子里了,头面是翡翠的,看着极其贵重,姜棠不懂这些,寻常也不会戴出去,就收起来放着了。
宫里给的首饰样子好看做工精致,比外面首饰铺子卖的好看许多。
姜棠把这些放到妆匣里,每日能换着戴。
绸缎可以找人赶衣服了。
还有两天就过年了,过了年,等到上元节,天慢慢就暖和下来了,天一暖和,春天来的就快了。
姜棠觉得自己比刚来的时候高了点,还胖了点,应该还能再长两年。
做衣服可以在胸口这里放松一点。
姜棠没打算学做衣裳,更没想着精进自己的绣工。
术业有专攻,有那个时间还不如研究一下菜谱,这里的厨子很厉害,已经有地方卖“奶馒头”了,估计过不了多久,街上会有不少火锅店。
过年锦棠居歇业两天,初二就开业。
过年正是走亲访友的时候,串亲戚谁不提着点心去,虽说点心换来换去,但赚钱的还是点心铺子。
普通百姓家里就买一包一包的,有余钱的买带匣子的,这样送出去好看。
去年走礼,各家往外送的还以五香居的点心居多,今年世家能看见不少锦棠居的点心了。
什么奶黄馅儿糕点、蛋黄酥,各种玲珑小巧的面包蛋糕,家中小辈们喜欢的紧。
这五香居,再不是一家独大了。
锦棠居开业到今,还不够一年,背后靠着永宁侯府,还有顾见舟这个朝中新贵,自然不同往常,任谁想使绊子都得掂量着。
今年来永宁侯府拜访的人格外多。
姜棠没递帖子,年礼送去就行了。她打算自己和点金乌金过年,晨起贴春联挂灯笼,然后去旁边几家转转连带着拜年。
过年得准备年夜饭,还要包饺子,想来永宁侯府也要准备除夕家宴。
不过永宁侯和郑氏应该会去宫中参加宫宴,宫宴非有官职有品阶的人不能参加,郑氏有诰封在身,自然能去。
永宁侯府今年的家宴是韩氏和二房三房一同准备的。
不仅请了戏班子,还准备了烟花宴,选的都是又大又好看的烟花,还给小辈们准备了春联、福字,保准家里热热闹闹的。
不仅同贺新年,也有为顾见舟升职贺喜之意。
二十八到二十九,才一天,就得多准备不少东西。
戏得加一出《青云上》,吃食也得多些,让侯府上下都知道府上四爷升职了,光想想,韩氏都觉得心里膈应。
如今二房五品官职,三房四房都是四品,顾见山在军中是三品将军,当真是满门荣耀,只不过和长房一点关系都没有。
明明是最年长的兄长,可是却是几个兄弟中最平庸的。
韩氏心中不快,在人前却不能显露一丝一毫,她是长嫂,怎么能不盼着下面几个兄弟好。
顾见风原本是极其高兴的,做兄长的没有不希望弟弟成才的,可回家之后听韩氏抱怨了几句,心情就没一开始舒心了。
韩氏说的都是那些车轱辘话,来来回回那几句,靠着岳家,最不成器……
这些话就像苍蝇一样,在顾见风耳边嗡嗡嗡地响,他能接受自己平庸,知道自己志不在此,可韩氏总是说,他也会觉得自己不如别人。
顾见风心里烦极了。
可明日就是除夕,他不能在今年最后两天惹韩氏不快,不然全家都不痛快了。
顾见风道:“高兴的日子,就别说这些了,你也不是头一日才知道我什么样……”
韩氏见他这个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别人尚且还知道上进钻营走通关系,可顾见风呢,直接就破罐子破摔。
顾见风见韩氏眸子里全是怒火,又劝道:“你想想,未来侯府是大房的,我胸无大志,守着侯府已然算不错了。”
韩氏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是啊,顾见风的出身好,身为长子,就已经比其他人强了许多,还强求什么呢。
韩氏眼中有泪光闪过,“嗯,已经不错了……”
而韩氏口中上进的弟弟顾见舟也没料到自己会升官,实在太突然了。
等陆锦瑶说过其中关窍后,顾见舟道:“又是因为姜姑娘,我……这官当得实在亏心。”
陆锦瑶觉得这话不完全对,“当初若不是把蘑菇寄回来,姜棠就不会做,所以不全是她的功劳,你们各占一半吧。姜棠那边母亲已经做主送了东西,露竹说见到安王府的马车,应是宫中的赏赐,以后她那边我再多看顾些。”
姜棠是无心插柳柳成荫,顾见舟则是有心帮人,他带菌菇回来的本意就是为了帮助穷苦百姓度日,只是以一己之力难以帮那么多的人。
何至于说这官做的亏心。
只不过没有顾见舟,姜棠不会做出那么好吃的菌菇锅,若是陆锦瑶私心重些,不想姜棠赚钱,更不会有后面的事。
没有姜棠,便不会孙大人向皇上禀明,把这件事实施下去,只能说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顾见舟被陆锦瑶说动了,他升了官,以后要为百姓做事,还要提防小人,桩桩件件都要放在心上。
他希望明年风调雨顺,百姓可以安居乐业,滇南修建的堤坝有用。
二八,二九,转眼就到了腊月三十,一早姜棠就被鞭炮声吵醒了。
睁眼看屋里还漆黑一片,窗帘一点光都没透出来,外面声音劈里啪啦的,还能听见隔壁刘家的几个孩子大喊过年喽过年喽。
刘大嫂声音在使劲压着,“你们给我小点声,就是个烦人精,别人还都睡觉呢,就你过年呀!”
虽然姜棠还困着,可此情此景,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过年了,外头可真热闹。
再睡也睡不着,姜棠干脆起来,梳洗好出去,见外面的孩子更多了。
无论大的小的,都穿了新衣裳,冬衣穿的厚实,加上雪还没化干净,在地上跑着跟一群汤圆似的,还是流心汤圆,只不过馅儿不一样。
姜棠今天也换了新衣裳,淡绿色绸缎做的冬衣,上头还有刺绣,极其好看的。
头上是新簪子,从头到脚都是新的,大年三十,可是今年的最后一天。
刘大嫂正抓抓不消停的孩子,见到姜棠愣了愣,眼睛都直愣愣的,“妹子你今儿可真好看,对了,今儿来我家吃饭,跟着一块儿热闹热闹。”
刘大嫂怪不好意思的,又怕姜棠不来,“我买了不少吃的,妹子就别拒绝了,添一双碗筷的事儿。”
姜棠一直都是一个人住,虽然她公公说姜家客人多,但客人又不是家人,过年一个人肯定冷清。
干脆来她家吃了好了,现在日子好了,再说姜棠帮了她家不少,人不能忘本。
姜棠点了点头,“那就给嫂子家添麻烦了。”
陈家和许家只差了一会儿,就没赶上,被刘大嫂抢先一步。
不过没法,只给这边送了糖果和水果,许家是送了一盘金灿灿的柿饼子。
刘大嫂没让姜棠带任何东西,刘家这三个月攒了十三两银子了,虽然不能去赢天下这样的大酒楼吃一顿,但也能张罗一桌非常得体的饭菜。
姜棠没带东西,但给几个孩子一人一个红包,里面钱也不多,一人五文钱。
刘大郎死活没要,他就比姜棠小几岁而已,要什么压岁钱。
再说,他自己就能赚钱了,虽然最后全给刘大嫂了,哪儿能要姜棠的钱。
刘大嫂抱怨着,“你给她们钱做什么……”
姜棠笑着道:“图个喜气,我给嫂子帮忙。”
刘大嫂死活没让,她和婆婆做就成了,再说姜棠今儿穿的这么好看,弄上油点就不美了,“妹子你听我的就成了,一边待着去,也尝尝嫂子的手艺,以前那叫什么来着……巧媳妇没米做不出来饭。”
刘大嫂一边笑一边推搡着姜棠出去,“你领着孩子们转转,串串门还能要到喜糖。”
是油纸包着的麦芽糖灶糖,图个喜气罢了。
姜棠点了点头,回家往荷包里装了一把糖块一把花生,领着刘家的大女儿,出去换糖吃了。
过年的确热闹,巷子里的孩子跑来跑去,听刘大嫂说,乞巧节过后,大理寺抓了不少人贩子,街上人来人往的,安全了不少。
所以才敢这么乱跑。
姜棠带着刘家的两个孩子挨家挨户地拜年,换了不少糖块。
等到巷口那家,姜棠原本不想进去着,但想了想,邻里邻居的,她还要在这儿住许久呢,低头不见抬头间,闹得太僵不好。
巷口这家主人姓卫,见姜棠来了都不知怎么笑。
住在市井,也会染上市井的习气,欺软怕硬,嚼人口舌。
姜棠心中厌恶面上却不显,拿了糖之后就离开了,徒留卫家人心惊胆战的。
他们是后来才知道的,姜棠开了间铺子,也是卖锅子,生意好的不得了。
再后来看姜家门口不时停着马车,来的又不是男人,想出去说坏话别人也不会信,最主要的是不敢。
姜棠不是光吃亏的,来送糖更像是警告,卫家可不敢再有什么小动作了。
到了中午,外面放鞭炮的更多。
点金乌金最开始听见声音就对着外面汪汪叫,后来姜棠安抚了一会儿,已经见怪不怪了。
姜棠中午在刘家吃的饭,刘大嫂和刘大娘张罗了一桌子菜,鸡鸭鱼肉都有,炖肘子,红烧鱼……刘家的几个孩子这段日子吃了肉,也不像以前那样馋肉了,规规矩矩地坐着。
刘大嫂端了一杯自家米酒,对着姜棠道:“妹子,我嘴笨,不知道说啥好,反正我家过上能天天吃肉的日子,多亏了你,你还带着大郎做事,嫂子不说了别的了,都在酒里。”
刘大嫂全给喝完了,给姜棠倒的是山楂酒,酒味淡,不会醉人。
姜棠笑了笑,“也是嫂子人好,对我照顾的多,都是邻居,该互相照顾。希望新的一年,生意红红火火,”
她把山楂酒喝完,刘大嫂坐下让大家吃菜。
赚了钱同以往不同,刘家现在是刘大嫂说了算,刘捕快没啥意见了。
刘大嫂用公筷给姜棠夹了一块鱼肚子上的肉,“多吃点儿。”
对刘家人来说,姜棠是客人也是贵人,得尊着敬着,不能因为她年纪小就薄待了。
明年还得指望姜棠带着他们做生意。
如今生意稳定,刘大嫂算着,明年要是一直干下去,能攒下几十两银子。
吃过中午饭,姜棠在刘家坐了一会儿就回去睡觉了,刘大嫂让她晚上过去吃饺子和年夜饭。
家里,点金和乌金还在等着她,今儿他俩伙食也好,姜棠给煮了排骨和鸡。
点金乌金长大之后吃的也多了,长得飞快,姜棠希望他们明年也好好的,和送他们过来的那个人一样。
三十这一天都充斥着鞭炮声,姜棠中午睡了一会儿,等到天稍微黑了下来,天上就满是五颜六色的烟花。
这里没有高楼,站得稍微高一些就能望到远处,火树银花,将苍穹照得蓦地一亮,越往皇宫那边,烟花越好看,越往城外,动静越小。
不知道顾见山现在在做什么。
姜棠不知道西北如何,可过年,那边总该要热闹热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