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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洛张着她的一双杏目望着我,似乎在探查着我的神色,接着她有些僵硬的脸颊才缓缓松懈下来。
“珍主子,也无什么大事,就是奴婢嫌闷得慌,想偷溜出去转一会儿,偏偏容芷不许,说我忘了您待我们如此之好,又岂能懈怠职责。”
“原来就这啊,那没什么,我也嫌闷呢,想出去跟我说一声就行,别说溜一会儿了,放你两天假都成。”我笑呵呵的拍了拍她们的肩膀说:“你两都跟我这么久了,又不是不知道我可是最好说话了!还弄得如此战战兢兢的做什么。”
她们连连点头,却有种我看不懂的神色。
“对了,容芷,那件事办好了吗?”我猜测是否是出了什么问题,她两才如此反常。
“回珍主子,已办好。”容芷看了芸洛一眼说:“听说太医也给瑾嫔开了个风寒的药方。”
“那就好!我可放心了。”我松了一口气说,看向依然愣愣的望着我的她们问:“你们两怎了?这样看我,嘿!我怎么觉着你们今日总是怪怪的。”
“珍主子聪慧,化解了这次危机,奴婢这是心生佩服。”芸洛回过神笑说。
“还好还好啦!”我一挥手不以为然的爽朗一笑。这还不算度过危机呢,要等“病”好了,见到慈禧后还能安然无恙才算。她可不是好对付的主儿,今天请太医,指不定憋不住哪天自己亲自“探病”来了。我估摸着再装个两天,就能挨到回宫了,到时有皇上在,慈禧多少顾忌几分。
然而这次装病却快要装成真,我只能躺在床上混混沌沌的睡一会儿醒一会儿,骨头都快躺到散架,仿佛自己已然成为卧榻的病人。
我百无聊奈的半睁着眼,却听见芸洛莽撞开门的声音,像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珍…珍主子,有……”
“又有人来看我?”我问,她连连点头。
“你激动个什么劲,老规矩,我不见。”我翻过身背对她说。
“莫非朕你也不见。”听到这个熟悉而好听的声音,我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看着那一派龙章凤姿,依旧俊逸清朗的那张脸颊,这才明白芸洛为何如此激动。
“皇上!”见到他仿佛像太阳花在潮湿阴暗的角落呆了好几日终于见着了太阳般欣喜无比,甚至忘记自己还在装病的阶段,一想起来转而我又扶着头咳了两声。
他眉间一蹙,?几分担忧染上眉头:“珍儿,风寒好些了吗?”
“朕听闻你病了,便从宫里赶了过来。”他走过来伸手探了探我的额头。我有些愧疚的握住他的手放了下来:“你…专程赶过来?”
“朕只听颐和园传来消息说你病了,且已躺好几日便忙赶了来。”他有些焦急的说。
“对不起…皇上,其实…”面对他包含着担忧和关切的目光我低下头来:“我没病。”
半晌,他似乎不语,我连忙解释道:“我此举只是为了避过皇太后,?唯恐自己在她面前做错事说错话惹她不快?,倒不如不见兴许能避过祸事?,所以…便想出了这个主意。”我还是并未告诉他因为慈禧当众羞辱我和姐姐的实情。
“只是未想到你竟然会专程赶来,我…是不是耽误你处理政务了。”我抱歉的说。
“装病?”他蹙眉看了我许久,我心虚的垂下眼眸来。
“那脉案…”他还未说完我便接过话来:“那脉案不是我的,太医诊脉的时候我让一名恰好患风寒的丫鬟替上的,我…全都如实向你招了,可莫生我气。”
我抬头带着些许小委屈般撇嘴望着他,他绷着的脸颊略微松了下来,似乎原本有几丝被蒙骗的怒意也被我的神情给击溃,良久后他低声说:“没有病就好。”
他站起身来,有些反常的沉默。
“还在生我气呀?”我有些不安的问。
“这些时日也该够了,不应再继续称病下去。”他微蹙眉头说。
“我知道。”我如犯错的孩子般低下头来。
“今日,我便去见皇太后。可是,皇上,你带我回紫禁城好吗?”我期盼的望着他,害怕他再次离开,留我在如此尴尬的境地对抗慈禧,太多苦都说不出,既不想让他担心却也害怕慈禧的手段。
他的目光终于渐渐柔和了下来:“好,朕这便去和亲爸爸说,迎你们一同回宫去。”
我点了点头,脸上重回笑容。
在他的陪同下,我叫上姐姐打算一同去乐寿堂,然而当姐姐出门来见到我身旁的皇上,她为了有“久病刚愈”的效果而未施粉黛的脸颊上有了慌乱之意,她连忙行礼说:“未知皇上同在,妾身失礼。”
“不必,你就是礼数太多了。”光绪望了她一眼说,对姐姐,他没有对皇后那样的冷淡,倒是有几分相敬如宾。姐姐不想让他看见自己此刻未精致打理过的容颜,一路上都略微低着头。
我们一行人一同到了乐寿堂,慈禧正一边品着茶,一边和李莲芜说些什么,时露笑容。
听到通报,她转头淡淡的看了我们一眼,脸颊上有一丝怪异的神色:“看来倒是赶巧,皇帝竟和久病未见的二嫔同来,莫非你们的病好了?”
“回皇太后话,妾身和妹妹这几日因病未能伺候您,特来请罪。”姐姐跪下说。
“请罪,请什么罪?”她轻笑一声:“你们既是这么多日都不见好,许是顽疾。”
她缓缓又说:“依哀家看,你们不宜再奉御,兴许应当贬谪出宫!”慈禧的目光渐渐如炬,嘴边话语掷地有声。
“亲爸爸!”皇上见状开始着急。
我的心一沉,纷纷跪下:“皇太后,如今妾身和姐姐都已大好!”
“日后……妾身不敢再乞假,定然会好好侍奉您以尽孝心。”姐姐的声音都在颤抖。
“皇太后,奴才自知此刻无身份插话,但您是否能容奴才说两句。”向来最懂看慈禧“风向”的李莲英居然破天荒的开口。
“你?也倒是奇了,莫非你也要替二妃说话。”慈禧冷笑说。我也有些奇怪,和他素无交情,他怎会无故替我说话。
“非也,奴才想为妹妹说两句。”他恭敬的说。
慈禧瞥了他一眼:“这又怎么扯上李姑娘了。”
“奴才愚见,皇太后对吾妹实在殊宠过甚,虽然奴才心中不甚感激,但那日游湖之事…如今传开来,实在有失偏颇,珍主和瑾主此番生病,怕是也因为此事而心中郁结。”李莲英似乎在真挚的恳求般说:“因此,奴才恳请皇太后莫再给吾妹如此殊荣,吾妹身份低微,又怎能及得上珍主子和瑾主子。”
“什么话!”慈禧一怒右手拍在了桌子上,让一旁侍候的李莲芜也吓到不敢吱声。
“哀家宠谁欣赏谁莫非都受了限制?倒惹某些人不快了!”慈禧望着我和姐姐说:“二妃因此而心中郁结病了这多日倒是哀家的错了?”
“并非如此!此次是由于游湖时不甚感染风寒,皇太后明鉴!无论皇太后赏识谁,只要凭着您高兴,妾身更是不敢有丝毫怨言!”姐姐慌忙说,有些六神无主,李莲英这番话让火烧得更旺。
“你没有不代表别人也没有。”慈禧的目光定在了我身上,我咬着唇,知道她的靶子一直都是我,也只会是我。
然而我此时却又不能为自己辩白,不然慈禧定然会说成我自己对号入座承认了她说的那个因为慈禧恩宠李莲芜而“心生怨气”的人是我,我不至于如此无脑,宁肯选择沉默让她宣泄宣泄怒火。
“况且哀家句句实话,李莲芜这孩子哀家着实看着欢喜。”慈禧见我不语果然语气中的**味淡了些,她伸手拉过李莲芜来,意味不明的说:“至于身份,这也不是什么鸿沟,麻雀尚有成凤凰之日。李莲英,你这个妹妹指不定日后便永远留在宫中陪哀家。”
“李姑娘,你乐意么?”慈禧转头问她,仿佛通情达理却又不容他人说个不字,然而我见到李莲芜的唇角溢出一丝笑意来,羞涩的点了点头。
听着嗒嗒的马蹄声,我透过马车帘子看向外面街道两旁皆跪下的百姓,天子威仪,果然所到之处都是如此景象。皇帝和太后的轿子在最前方,我只能独自坐在后面的轿子里。
终于踏上归程,我心里的不安却并未减弱半分,虽然想起来这次慈禧因为没有确切罪名而未给我和姐姐定罪,只让我们回宫后闭门十二日抄佛经。尽管我再次侥幸逃过一劫,但我却难料下次她对我发难又是何时。
感觉自己就像要去西天取经的唐三藏,非得经历八十一难般,我摇摇头决定暂时不去想这些烦扰之事了。
然而,这十二日我也相当于被禁足,不得见外面人,也包括他,倒是体验了一把青灯古佛般的尼姑日子。?细想起来我称病了六日,慈禧果然是刻意罚我双倍时间。
看着刚刚抄下的一卷佛经,我的心情终于不那么波澜壮阔,平静了好些,兴许我也应感谢慈禧如此惩罚,不然我是决计静不下心抄写这么多日佛经的。
“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我轻声念出笔下这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