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夜谈(下)

一野狐一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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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不知不觉已经聊到了后半夜,夜深人静,隐约蝉鸣。

    不知道为什么,有陈羽离在的地方,蚊子总是特别少,古宁经常笑话阿离是“连母蚊子都不爱的家伙”。

    带来的酒已经喝了一半多,古宁已经感觉有一点晕眩,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陈羽离笑了笑,起身将琴搬到腿上,就着月色轻弹浅唱,奏了一曲《月下海棠》。

    陈羽离作过很多古琴曲,这首就是其中之一。月色如水,海棠如画,可道出的却尽是凄凉与幻梦。

    “

    落叶飘飞作冷雨,过三江、闲听浪涛语。

    一轮弯月,伴无眠、相思难去。

    烛光灿,唤得琴声缕缕。

    繁星偷窃缠绵语,不分离、眸刻惊鸿舞。

    梦如清水,醒来痴、此般缘愫。

    秋夜长,偷量西风几度。

    ”

    一曲唱尽,古宁又是几口烈酒,抱怨道:“有没有烈一点的曲子啊!怎么这么悲情!我好家伙都带来了,给我来首能耍起来的呀!”

    起身打开被来的大黑箱子,原来里面装的是一把剑。

    剑可不是什么好剑,只是一把汉剑制式的普通金属剑,之所以是汉剑而不是最常见的太极剑,是因为太极剑剑身太软,古宁不喜欢。

    也许向往江湖是每一个男孩的共同之处,古宁打小就喜欢武侠书中的打打杀杀,所以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学剑。

    古宁学的是岳家剑,主要学了乾坤剑和柳叶双剑两种剑术,可惜因为岳家剑是杀人剑术,所以他的师父所教有限,再加上他还有学业,所以即使学了很多年,他也还只是一个普通的门生,并不是师傅的“关门弟子”。

    但是这并不耽误他舞剑,杀人剑术虽然招式极其简单,并不华丽,但是舞起来充满力道,给人发泄的快感。

    “来吧!来首有劲儿的!”古宁笑道。

    “遵命!我的好大哥!”陈羽离哪怕是大笑也显得很温煦,“既然你练的岳家剑法,那我就来一首《满江红》!”

    大撮入手,气势恢宏,一首壮烈、热血的古曲弥散在驿马丘上。古宁闪转腾挪,剑如暗影,在黑夜中舞出一道道寒光。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曲子很短,古宁还未尽兴,于是陈羽离又弹了一曲《赤壁怀古》,这首曲子在气势上更压《满江红》一筹,如大江东去、如惊涛拍岸,又如雄姿英发、人间如梦,令两人都沉醉其中无法自拔。

    陈羽离连着弹了两遍,看古宁已有醉意,便紧跟着弹了一首《酒狂》。

    阮籍的《酒狂》是很经典的古琴曲目,也是初学曲目中已经最深的一首。借着酒劲,陈羽离将它演绎得很完美。古怪而癫狂,胡乱而不羁。

    《神奇秘谱》中记载,籍叹道之不行,与时不合,故忘世虑于形骸之外,托兴于酗酒,以乐终身之志,其趣也若是。岂真嗜酒耶?有道存焉!妙在於其中,故不为俗子道,达者得之。

    说的是阮籍觉得世道黑暗,不合心意,于是在家以酒度日,用佯醉来逃避前来请他出山的人。而这首曲子最难的地方,也就在于这个“佯醉”。当代很多大师都将曲子弹奏的乱而有序,表面很乱,实则合拍,用此来表示“醉而未全醉”的状态。

    对此陈羽离表示嗤之以鼻,魏晋时期正是古琴的第一波兴盛时期,但凡做官的人,几乎都通音律,能让人听出来佯醉的佯醉,还叫佯醉吗?

    要弹,那就要弹出真醉!

    节拍不合,节奏不稳,时快时慢,时轻时重,这才是真酒狂!

    古宁换了双剑,就在琴曲中如痴如醉,肆意挥舞。

    柳叶剑法自然流畅却蕴藏杀机,正如《酒狂》一般,醉而刚硬,乱而决绝。

    …………

    几首曲子下来,古宁的身体已经有些吃不消了,尤其是《酒狂》的时候,古宁全未留势,双剑舞出尽是全力,此刻已然累得直吐舌头。

    古宁坐到陈羽离身旁,将身子靠在身后的柱子上,对着陈羽离傻笑。

    陈羽离指了指天空,古宁抬头。

    城市的边郊,星空很美。

    漆黑的夜空,将星空衬托的格外绚丽多彩,野风呼啸而过,云雾散开,留下明月皎洁。

    明月如泪、繁星如沙。

    “你看这星空,”陈羽离望着天空,“星星一闪一闪,煞是美丽。”

    顿了一顿,他问道:“你说星星,为什么会在这里闪烁呢?”

    “这个初中地理就讲过了,每颗星星都是恒星,所以会发光,因为距离很远,中间会有很多的障碍物遮挡,所以会闪烁。”古宁不假思索。

    陈羽离无奈:“我想问的不是这个意思,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这片星空,是不是为我们而闪的?”

    “哈?”古宁惊呆了,“你脑子坏掉了?这问的是什么智障问题?”

    “给你讲一个故事,人的心脏如果死亡,在短时间内可以更换心脏,重新复活;但是人的大脑死亡,人就会立即死亡,更换大脑等于换了一个身体的主人。所以人最重要的部位其实是大脑。”

    “将人的大脑取出,放在适宜生存的营养液中,将电信号传入大脑,就可以让大脑觉得自己还在以正常人的身份活着,就像楚门的世界,你周围的一切都可能是外界传输的一个信号。”

    古宁挠了挠头:“你这么说……那还是蛮吓人的,虽然依旧很离谱,毕竟总不可能为我一个废物费这么大的事吧。”

    “那也说不准呀?如果你的性格也是外界传输的呢?毕竟一个人的性质就是所有过去的结合体啊。”

    古宁没话说了。

    陈羽离却笑着摇了摇头:“我要说的并不是这件事,而是人的本质。在众多学说中,有说性善性恶的,有说自我觉醒的,还有说逐渐进化的,但我比较喜欢的一种说法是,主观论。”

    “这是一种非常自我的说法,说的是这世间的一切都是为我一个人而存在的。小到家人、朋友,大到国家、地球,再到宇宙规则,都是为我一个人而存在的!”

    “你的存在,古大哥,是为了让我不孤单。而天上那片星空,之所以此时此刻在闪耀,是因为我今天要来这里歇息,所以他就出现了。而在我无法探究的地方,它始终处于混沌态,并不一定存在。”

    “可是星星自古以来就存在啊?”古宁提出质疑。

    “是的,‘自古以来就存在’,这就是一个设定,有这个设定存在,世界就会自我调整,所以我完全可以说,这星空几千几万年在闪烁,只是因为今天我要来这里看它,这个宇宙诞生了几百亿年,也是因为我要在这个世界走一遭!”

    “说的倒是很有道理!”古宁笑道,“不过……是为了我而存在也不是不可能啊!”

    “谁说得准呢!”陈羽离笑道,“你看着月亮和星星,就像你和我一样,你就像月亮,那么耀眼,挂在天空上,而我就喜欢当你身后的星星,哪怕你是卫星,而我是恒星,我也愿意做你的衬托。”

    “你这话说的!”

    古宁伸手搭在陈羽离的肩膀上,指着天空。

    “你才是最大最耀眼的月亮呢!我是星星,绚丽,又渺小,但是朋友多!就算你那么大,还是双拳难敌四手!”

    “好好,古大哥,那我就是月亮,你就是星星。那我就叫……烛月!传说中烛龙睁眼为昼,闭眼为夜,善占卜,掌四季。而烛龙名叫烛九阴,九阴指的就是月亮。”

    “哈,起个名字那么多典故!我不管,我就叫星尘!天上那些星星,都归我管!”

    “行啊,初次见面,请多关照啊,星尘君。”陈羽离咧咧嘴,象征性的伸出手。

    古宁也翻了个白眼:“你好,再见,烛月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