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来路比话长

一路荒唐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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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众土匪咋咋呼呼地围着四人,有纯粹瞧热闹的,和去集市上看耍猴儿的心情差不多,要是两个光头能给他们翻个跟头那就更完美了。也有跟紫龙山有仇怨的,来了二话不说直接就要动手,被大家连拉带拽给拦下了,还要啐口唾沫说句狠话才肯罢休。当然更多的还是七嘴八舌地问整件事情的细节,回话的基本都是猴子,不是因为他故事编的好,而是他嘴巴快,老鹰看在眼里是急在心头,他也想多说两句美化一下自己,可是越急越结巴,往往别人问他一句,等他磕磕巴巴地说完,问的人早就和旁边的人开始了下一个问题的讨论,他气不过,直接拿脚踹冬至的屁股,大声喝道:“老老、实点儿,别、别吵!”

    冬至也不示弱,恶狠狠地瞪他,心中腹诽道:老子动了吗?老子张嘴了吗?你自己嘴巴卡壳说不过人家,拿老子撒气,你等着的吧,小爷哪天非得好好给你上一课。

    此时,正殿后面的院中,有一个房间也是一众人围在那里,这便是二当家住着的静房。

    “今天的事情有些蹊跷,大家都说说自己的看法。”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子坐在一张长条桌旁,面无表情地看着分坐左右的十来个汉子问道。

    长条桌是由三张朱漆的方桌拼凑而成,上面铺着一张黑色的布,靠近女子一方的桌角处,摆着一顶鸭舌帽。

    “小姐,我已经派了两组兄弟去宜城打探消息,应该明天就会有回信。”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汉子站起来答道。

    “嗯,如果收到什么消息务必及时通知我。”女子点头道,像是忽然又想到了什么,继续说:“胡大哥再安排几个机灵点儿的弟兄去一趟紫龙山,最好是能抓个舌头回来。”

    “好,我这就去安排。”络腮胡汉子应声出去安排去了。

    “小姐,你说龙破天的人出现在堰坝上,是巧合呢还是……”一个穿长衫的中年男人犹豫着问道。

    “巧合个屁!”另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一拍桌子站起来,说道:“我瞧那紫龙山下来的人少说也有一百多,绝对是有备而来。”

    “可少爷送来的信上说,杨双林今天出货的消息连城防司令部都没几个人知道,那这龙破天是如何知晓的?”长衫男人疑惑反问道。

    “莫不是这龙瘪三还长了通天法眼?”那粗声汉子玩笑道。

    “难道是我们这里有人给他透露了消息?”一个瘦高个儿狐疑地扫了一眼在座的众人,最后把目光落在女子身上。

    “薛掌柜,坐在这里的都是自家弟兄,先不要忙着猜疑,我已经让齐叔去查问岗哨了,看看手底下的人这两天有没有独自外出的。”女子压压手,示意瘦高个儿先坐下。

    “对对对,在座的各位这两天都在观中,大家是有目共睹的,不可能是咱们内部出的问题。”一位戴着眼镜身子有些佝偻的老者站起来说道。

    “杜先生说的是啊!”话音刚落,门外走进一个人来,正是刚才在殿外猴子他们遇见的齐掌柜。

    “九儿,我已经问过了,昨天和今天观里确实没有人出去过,除了今天早上天没亮就下山的老鹰和猴子。”齐掌柜在那叫九儿的女子旁边坐下说道。

    “老鹰和猴子是我让他们去放把子的,他俩的家人都死在龙破天手里,是不可能给紫龙山通风报信的。”女子笃定道。

    “也许龙破天的目标并不是我们想要的那批货呢?只不过歪打正着给碰上了?不知道宜城过来的那队车马是什么路子?”齐掌柜思索道。

    “我不管它是不是歪打正着,他龙破天几次三番抢我们的货,伤我们的人,今天又搅了我们的大事,这一桩桩一件件,我田晓九都给他记着,有朝一日,定让他加倍奉还。”田晓九义愤填膺地说道。

    “对!加倍奉还!”众人齐声道。

    “对了,说到老鹰和猴子,我刚才出去的时候见着他们了,还押了两个人回来,一大一小两个光头,好像说是紫龙山的探子,大伙儿过去瞧瞧吧?”齐掌柜一拍脑门,突然想起来说道。

    “还有这事儿?走,瞧瞧去!”

    一行人快步走出正殿,只见院中围着一堆人在那里有说有笑。众人见田晓九领着一帮大佬走来,自然让开一条通道。

    田晓九走进人圈儿,来到两个人面前,确实是两个光头,而且是两个只穿着裤衩的光头。小的有十八九岁,长得还算眉清目秀,就是有些单薄,脸上看不出丝毫畏惧,右脚脚尖正无聊地在地上画着圈。老的也就四十多岁,圆脸大耳,身上有肉却不显累赘,隐约可见肌肉的轮廓,此刻那张大圆脸正堆满了笑容看着周围的人群。

    “像什么样子!给他们披件衣服,一个关前院,一个关后院,等会儿分开审问。”田晓九毕竟是个姑娘家,见此情形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扭头朝后院走去。

    “哎,当家的!当家的!我们真不是歹人呐!您放了我们吧?”空玄道人眼见姑娘要走,忙想追过去解释,却被几个汉子架住胳膊扔到了前院的柴房中。

    冬至被几个喽啰推搡着进了后院,其中一个喽啰不知从哪儿弄来一件长衫扔给他。冬至边走边把长衫穿上,衣服有些宽大,显得他更加单薄。

    后院没有柴房,生火做饭都在偏院,偏院的门开在前院,跟后院不通连,所以就把柴房设在了前院。几个喽啰推着冬至把后院转了一圈,七八个厢房和主殿都住满了人,而且这些地方都有窗无门,不方便关人,唯一可以关人的讲法堂,却被二当家改成了会议室,甚至还把和静房之间的墙给打通了,这要是把人关在会议室,岂不成了和二当家同住一屋了,那可万万使不得。

    几个喽啰正不知所措呢,田晓九从会议室出来,问道:“怎么把人带这儿来了?”

    “二当家,这人没地方关呐。”一个喽啰为难道。

    “那就先关在我哥那屋吧,去把老鹰和猴子叫来。”

    冬至被关在了静房隔壁的一间没有窗户的房子里,门里门外各有两个持枪的喽啰看着。房间不大,陈设也不多,收拾得挺整洁,最难得的竟然还有个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新旧不一的书本。

    想不到这个“少爷”还是个饱读诗书的有志青年呢。冬至本就是个随遇而安的性子,跟着老东西闯荡江湖这么多年,生死攸关的时候遇到也不是一回两回,譬如刚才在坝上就把现在凶险多了,此刻被抓到这儿,反倒没那么忐忑,反正自己又不是真的土匪,查清楚了应该也就可以走人了。

    这么想着,冬至便悠闲地在书架上找起书来,看到一本《官场现形记》,伸手正要去取,一个声音从门外喝到:“住手!谁让你动屋里的东西的?”田晓九面带不悦地站在院中,冷冷地看着他。

    冬至见那女子眉如新月,眼若杏仁,朱唇皓齿,发似泼墨,明明长得十分明艳动人,却偏偏一脸寒霜,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冷冷冰冰的感觉,让人不敢接近。

    “这位姐姐,我只是看本书而已,又不会钻进书里跑了,你看,这本可不是《聊斋志异》哈。”冬至趁机抽下那本《官场现形记》,故意对着女子晃一晃,装着是要给她看书名。

    “让你别动你还动,找死!”田晓九拔出手枪指着他。

    “好好好,不动。我这就放回去。”冬至举起双手,缓缓侧身将书放回书架上,嘴里嘟囔道:“衙门杀人之前还要给口断头饭吃呢,我这想看本断头书都不行,长得漂亮的人就可以火气大吗?”

    “哼!”田晓九收起枪,转身去了讲法堂。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工夫,三人从讲法堂出来,老鹰和猴子直接去了前院,田晓九径直走进关押冬至的房间。

    “我来问,你来答,如果你和外面那人回答的不一样,我会给你准备一顿像样的断头饭。明白了吗?”田晓九把手枪重重地拍在桌子上,扯过凳子坐下说道。

    “你问吧。”冬至刚才一直站在书架旁看上面的书名,此时见田晓九进来,也只能转身看着她。

    “你的名字?”

    “冬至。”

    “姓呢?”

    “不知道,老东西从来没告诉过我。”

    “老东西?”

    “就外面关着那人。”

    “他是你什么人?”

    “把我养大的人。”

    “你父亲?还是师父?”

    “都不是,他就是个道士。”

    “道士?可你们看着像和尚?”

    “嗨……其实他就是个老骗子,和尚、神父、官员、商人他都假扮过,不过他真的是个道士。”冬至想想这些跟着老家伙干的那些荒唐事,不禁苦笑道。

    “这么说他就是个老神棍?”

    “贴切!”冬至对着女子竖起一根大拇指,点头道。

    “那你们从哪儿来?”

    “这个嘛……说来话就长了。从我记事起,先是从河北到的山东,后来山东又到的江苏,然后是浙江,接着是江西,在江西住了差不多两年,后来又去了福建,本来是打算在福建定居的,结果那老东西被闽宁镖局的大小姐看上了,吓得他连夜带着我跑到了广东,再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