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浊酒问沧桑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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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一棵树,一棵生长在瑶池边的树。

    瑶池是天上的,因此推断我也是天上的一棵树。

    是什么树呢?我也不知道,毕竟都这么过了三千年了,一动不动的。

    瑶池附近确实只有我一棵树,真是奇怪啊,瑶池明明这么好,那些树为什么都不在这里扎根呢?

    瑶池边还有一群星星,令树奇怪,这些星星会说话,还会和我聊天,只是看来我们聊天的内容其他人都听不见。

    关于我是树的这件事还是别人告诉我的,也就是星星们。

    星星们见识很广,懂的也很多,是我很喜欢的朋友。

    三千年的时间太过漫长,我很无聊,总是缠着星星讲故事。

    天上地下,无所不知,他们懂的,好像比那些神仙还多。

    我最喜欢那颗长在月亮上,怎么砍也砍不倒的桂树。

    身为同类,我大抵是羡慕它还有人陪,砍他的那个人,既然能一起作为故事里的“主人公”流传这么久,一定也是有些“虐恋情深”。

    听的故事多了,我也就越发的向往故事里的主人公的生活。

    可我是一棵树,树不会动,什么也不能干,只能待在那里。

    待在一个地方,三千年,或者永远。

    饶是星星们见识再多,对于我的存在也还是表示惊讶。

    “真是老了,现在竟然连树都能在天上生活了。”说这话的星星声音有些沧桑,是星星中的前辈,也是告诉我月亮上有颗砍不倒的桂树的星星。

    “不能吗?你知道我是什么树吗?”

    从有意识开始,我就很懵,我不知道自己从何来,只知道自己在天上的瑶池旁扎根。

    周围没有同伴,只有一群星星,和瑶池本池。

    “人间的,桃花树。”

    我大概知道了,那是一种很美的树。

    虽然我三千年不开花,三千年不结果。

    星星们说,这是因为我在等待一个机缘,可我也不知道我等待的到底是什么机缘。

    我只知道我现在就算想开花,想结果也无能为力了,我的身体应该不受我控制了。

    不过我知道我来自人间,却长在天上,真让树感兴趣。

    天上不仅有月亮,有星星,还有一群长得很好看的神仙。

    瑶池很美,我不知道月亮在什么地方,但星星围绕在瑶池旁,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它们都在。

    瑶池边很少会有神仙来,那些神仙总是很金贵,来瑶池边取水的都是仙童,一些顽皮,却又冰雪可爱的仙童。

    他们经过我时总是叽叽喳喳的,充满我羡慕的活力。

    好像,也有个跟这些小仙童差不多大的小神仙。

    意识中,这个小神仙,躺在我的旁边,一边哭一边给我讲故事。

    我记不清他的脸,只记得那一身红衣。

    我喜欢听故事,但他讲的故事,我不太喜欢。

    因为他哭了,我莫名心疼。

    不知为何,心而往之。

    大概是他的故事太动人,我也心疼起了故事里的那个小神仙。

    被自己娘亲丢下,明明很伤心却只敢对一棵树诉苦的他。

    我心疼的,是同一个小神仙。

    我知道。

    他的眼泪,灌溉了我的根部,我的树心。

    记忆好像模模糊糊的,但又十分清晰。

    模糊是因为我记不清那小神仙的样子,而清晰是因为我记得他给我讲的故事的内容。

    要是故事有另一个版本就好了。

    小神仙在他娘亲走后,寻得了一个可以陪他一生的人。

    他就不会那么难过了吧。

    ……

    他后来没再来过了,我很没用,没能让他来看看我。

    或者说兴许他从来都没出现过,这只是一棵树的臆想,一个永远不可能实现的臆想。

    对啊,这就算是真的又怎么样,我又不能和他说话,更不可能安慰他。

    听着星星们讲的故事,我有时候也会大胆地想想。

    要是我能和那个小神仙成为一段故事就好了。

    树的生活应是平平静静的,但若是他,我甘愿风起云涌。

    ……

    一般的大神仙是不会来瑶池的,所以那个人来的时候,我很兴奋。

    不同于仙童的小萝卜头个子,那个人很高,虽然离我的树身还差一大截,但他是我见过最高的神仙,也是最好看的神仙。

    他还穿着一身红衣,飘飘而来,明眸皓齿,肤白如雪,第一眼我就记住了他。

    虽然他只是在瑶池旁停了一会儿,就匆匆而过……

    为什么不多待一会儿呢?

    他不开心吗?总感觉他看了我一眼,看的却是另一个人……

    星星告诉我,他是月老,刚上任的月老,那爱牵红线,系红丝带的月老。

    “所有的月老都爱牵红线吗?为什么呢?”

    “当然,那是他们的职责。”

    “那么之前的月老,都是那般好看?”

    “之前的长得倒也不错,但这一届的,是我们见过最好看的。”

    确实,那人好看地让一棵树都动了心思。

    ……

    从那之后,他就成了我缠着星星们讲故事的新对象。

    不厌其烦。

    没想到,星星还真的给我讲了一个故事。

    一个小神仙种树的故事。

    种的,来自凡间,来自红尘的桃花树。

    ……

    我本以为再次见到他时应该是很久之后了,毕竟三千年了,我不是也只见了他一次?

    不过就一眼,竟然让我这棵树印象深刻。

    自那之后,我的树梢上开出了第一朵花。

    红色,令人痴迷,似血的红。

    不久后,天上的神仙兴许是无聊,在瑶池边,举办宴会。

    男神仙和男神仙在一起喝酒,女神仙和女神仙在一起谈笑风生。

    那个月老还会不会来呢?老天都不知道我有多想再见到那一身红衣。

    但我找了好久都没找到,果然,想见的人不是那么轻易就能见到的。

    可是现在,我也没有精力去想我的月老大人了。

    “这棵树好大啊,有几千年了吧。”几个仙童趁大神仙们设宴,跑到仙树,也就是我下面玩耍。

    三千年而已,听到这里,我还有些高兴,我总是喜欢听神仙们夸奖我。

    “说不定更久呢,我们得留点纪念。”

    “怎么留?”这个提议受到了大多部分仙童的附议,他们开始讨论。

    “我从我家仙人那里拿的拂尘,可以用这个在上面刻字呢。”

    “好好好,我先来!”

    “我先!”

    我管不着他们谁先,我只知道用那东西在身上刻字,会很疼,非常疼。

    他们已经决定好了,讨论出了结果。拂尘到了一个男孩子的手里,也就是一开始拿出拂尘的那个仙童。

    他开始刻了,脸上依旧笑嘻嘻的,为了留字,他划的很深,我有点晕树液……

    那拂尘明明看起来很柔软很舒服啊,可是为什么触身就这么疼呢?三千年来,我从来都没有这么疼过。

    “你们在干什么?”隐隐约约又看到了一身红衣,刚开的那朵红花落了,落在了那人的手中。

    仙童们一哄而散,留下了那一柄拂尘,那人却没管它,捻起了我的花,“瑶池有神树,三千年都未开花,结果。”

    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说这个,但这关于我,我好开心。

    即使伤口火辣辣的疼,但他的声音,奇迹般地安抚着我。

    他看了看我的伤,盯了一会儿,转而把那朵花收入怀中,对我挥了挥衣袖,施了个法,那伤口变浅了。

    “再过三日,你的伤就好了。”

    作为一棵树,应该是不会脸红的,可我觉得我的树皮发烫。

    “如果修成人形,你会是什么样子呢?”月老轻轻呢喃,又自己轻笑了一下,“我忘了,桃花树啊,雌雄同体,对不对?”

    我是树,不分性别的,如果有,我想和你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