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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金的家中,一直散发着一股与时代格格不入的轻松氛围,也许由于祖母是启枝人而母亲是西乌人的缘故,在这个多民族混合的家族中,包容不同反而成为了最重要的家训。
当然,这也让钱家在摄政大将军的统治下,成为了不入流的门第。
带着这种自由气质的钱家,曾经凭着毫无畏惧的勇气,在商业中尝试着各种门路,但终究还是抵不过时局的改变。
钱金父亲的两位弟弟:钱仲和钱季,也都没能成长为可以带领家族打破僵局的人物。
最终,大家只能寄希望于从小被祖父喜爱的“小财神”,来为家族寻求与众不同的出路。
“听说你之前搞的那套‘垄断制度’好像还有点起色,今后咱们钱家的事,你可有什么处置的门路了?”父亲放下手中的茶盏,关心的问道。
他是个沉静内敛的男人,今年刚过三十八岁,却执意“隐退”将家族主事人的位置让与钱金,好让钱金能够在家族中尝试展开千奇百怪的生意。
在这个家里,除了祖父外他可能是最理解钱金那些与众不同想法的人。
“应该是还有些方法可以尝试的。”钱金拿起粥,吹散了自碗中升起的滚滚青烟,她看着那烟影飘向了光影交错的门檐,尔后凭空消散在了略显干燥的春日的空气中。
父亲的脸上因喜悦而舒展的眉梢,映射在钱金眼中。如同深秋里被墨绿松叶覆盖的山岳般浓重的粗眉间,堆积着令钱金最为无可奈何的平静安逸。
当他用这种表情看向钱金时,那安逸便好像带着一股沉重的信任,压在钱金的心头,变成了名为“钱家”的重担。
早饭刚过,住在钱家别业的钱仲和钱季便带着家眷前来了。
二叔父钱仲是个老实巴交却稍显刻薄的人,三十四岁的他正值壮年,虽是钱金父亲同父同母的胞弟,可是却全然不似自己的兄长那般平和冷静,总是一天到晚绷着张严肃的脸。
他在钱金祖父的安排下与钱金的父亲分管北方和南方的钱庄生意,严谨慎重的性格使得他的一切所作所想都按部就班,因此在生意的颓势前,毫无招架之力。
虽然对钱金接管钱家一事有些微词,可最终在钱金祖父的游说下还是没有提出异议,只是不时会到宅邸来要些钱。
当然,这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毕竟在艰难的营商环境和被贬低的门第状况下,他想尽可能的为即将成年的长子多存下些聘礼,以求一门好的亲事。
三叔父钱季可就不是这样顾家的男人了,作为钱金祖父的老来子,也就比侄女钱金虚长四岁。
刚刚二十六岁的他整日游手好闲,一副纨绔子弟的样子,对家中之事一概不管只顾要钱。
明明已有家室,却整日在外花天酒地,跟着二叔父要来的钱也不是用于补贴家用的,而是拿出去和狐朋狗友一起喝酒。
近些年眼见着钱家家境衰微,不知图强的他却反而更加秉持着一副得过且过、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模样。
在钱家的众多子弟中,钱金唯独对他提不起好感。
一同前来的二位叔母和堂弟堂妹们在钱金母亲的带领下,去往庭院饮茶,而钱仲和钱季则相继步入不久前刚收拾好的大厅。由于这里是今夜生辰宴的中心,于是提前布置了供宾客用餐的坐席,整齐的排列在由红木圆柱撑起的梁顶之下。
钱仲和钱季跪坐于左边的两个客席上,一副故作严厉的脸孔上涌现出了奋力掩盖懦弱般的虚张声势。
钱老爷坐在主位,不安的揉搓着左手食指上略微有些斑驳了的白玉戒指。
这二人特意选在宾客来临之前登门,想必又是来要钱的。
“今儿可是个大喜的日子呢!一转眼,金儿如今也这般大了,听说这几年在钱庄里做的有模有样哩。倒是我们这些做长辈的,日子过得拘谨得很啊。”钱仲率先开口道。
钱季则默默地端坐在一旁阴沉着一张脸,一副桃花眼中闪烁出的点点微光投向了坐于右侧客席的钱金,打量了一番后,又略带不屑的收回了目光,转而端起几案上的茶盏喝了起来。
听到这明显表露着不满的话语,钱老爷抬眼瞥向钱金,一副拿不定主意又尽量想要避免正面冲突的样子。
这位在生意中凭借自由大胆的行事风格而展现出过非凡才干的男人,在处理亲属之间复杂的利益关系时,却意外地软弱。
但这种因对情感过于珍视而无法严厉对待亲人的一面,竟被母亲嬉笑的称之为“父亲的可爱之处”。
“二位叔父请别着急,我充分理解您二位的要求。但也请二位叔父能体谅一下钱家现在的处境,如今这世道一年还能分到二百多两银钱,对于年俸只有九十两银钱的我朝一品太傅来说已是巨资,断然称不上捉襟见肘。”
“你......你这稚子在暗讽我们贪得无厌?”钱金话语中暗含的嘲讽之色,激怒了两位本就拉不太下脸来向晚辈讨钱的长辈,钱季握住茶盏的手上,甚至由于猛然的用力而显出了一道道苍白的沟壑。
“并非暗讽,只是希望二位叔父能顾全大局。眼下受到边棠整体营商环境的影响,整个钱家一年也只能有一千多两银钱的收入,这些还主要是靠变卖各地地产得来的。二位叔父能各自分到二百多两银钱,已属不错了。若此时不思变通,不想出新的赚钱的方法,我们钱家所有人都不会再有好日子了。”
眼见着拿不到钱的钱仲拍案而起,愤怒的凝视着钱金,颤抖的双唇蠕动了半晌,却无法说出什么能够反驳的话来,而那憋得涨红的脸也使得他看上去更加滑稽。
坐在主位的父亲,也因钱金稍显不逊的言语而露出了责备之相。
室内突然阴暗了下来,一股愈发燥郁的气氛在四人之间逐渐扩散开来。
正因为是如此不思变通的性子,钱家才坠落至如此境地吧。
钱季终于在愤怒的驱使下,说出了他今日迈进这大厅以来的第一句话:“那你呢?不会真的打算靠你搞出的那些菜社、肉社之类的来振兴钱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