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鸟(长篇小说)第八章随缘第2节

谢梅芳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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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小鸟第八章?随缘?第2节

    出院回来后我的心情一直不大好。

    母亲因为摔伤的事情,特别想念自己的亲妹妹,又加上她需要人照顾,不想拖累我,就干脆住到她妹妹家去了。

    我几乎是以我们银行为家了。自己的一日三餐都在食堂解决。可是晚上回家的时候,面对着空荡静寥的房屋,我特别地失落。

    阿海已经上班了,可是丧事后遗症并未在他身上消失,他几乎将我忘记,我每回打电话过去,他回答的声音总是那么飘浮,那么不起劲,他总是敷衍我说,

    “华儿,请原谅,让我缓缓。”

    “华儿,我真的很累!”

    “华儿,你让我安静地呆两天。”

    “华儿,明天我来看你。”

    阿海的明天似永远到不了似的无限延期。而我因为住院期间多吃了毛人的美食,所以肚子与身体的长势大家都看在眼里。自然关心的人就多起来。

    遇到院里的阿姨们,有的偷瞄一眼我肚子,就笑眯眯地问:“小米,什么时候吃你的喜糖啊?”

    有的比较聪明,说话就比较婉转,“小米,你好像长胖了哟。”

    母亲曾经说过怀孕时女人会改变口味,我算是验证了这句真理。

    有回办公室同事小张请客,她买的榴莲本是我最喜欢的果实,可是那天它的香味却让我抑制不住胃内排山倒海的反应,我慌忙跑进厕所,在里面呕吐得天翻地覆,这让临近办公室的女同事都听到了,故而引起整层楼的波动,还惊动了办公室主任。她们都很担心我的身体状况,都劝我去医院检查。

    小张说,“华姐,我陪你去医院检查吧,你这情况太恐怖了。”她说完就扯掉了袖套,她的热情却吓坏了我。我只得抑制住恶心,勉强解释说“这是感冒,我已经吃了药”这事总算搪塞过去了,可是以后我该怎么面对。

    我知道怀孕的事实再过一周,就无法圆谎了,可是阿海这种状态我几乎无能为力了。我决定无论如何,要催婚了。

    “米铁,我该怎么办啊?”几经犹豫,我电话毛人,并将情况和盘端出。

    “直接告诉李海真相。”他在电话里宽慰我半天,最后说。

    “这个结婚证书必须得办了”我琢磨了半天,对自己说。

    这周五晚上,我约阿海来我家,我想说服他结婚。

    他似乎还是不想面对我,在电话里推三阻四地不答应。最后我没法,只得打着大哥的名义,我说,“阿海,大哥每晚都到我梦里来,这是什么原因呢?你今晚来陪我好不?”

    “我哥怎么就不来我的梦里?怎么偏要来你的梦里?你做了什么如此害怕?”

    “阿海,是你害怕吧!害怕我吃了你吗?”我用调皮来掩饰自己的自卑,其实我心里很难过,为自己厚着脸皮没有尊严的恳求。

    “华儿,你说对了,我心里就是害怕!”他竟然如此直白地伤我呢!

    “我有重要事情要说!即使我让你害怕,也麻烦你跑一趟。”我几乎气炸了,哆嗦着用尽全力说完这句话,就挂断了电话,我怕自己哭出声来。

    阿海总算在我坐立不安地等待中来了。随着他进门而来的还有外面冰冷的空气。看到他憔悴的脸孔我很是心疼,可是望着他眼睛里的冷漠,我的心就溶入谷底,全身也变得冷嗖嗖了。

    “阿海。”我的眼睛带着渴求。

    “你有什么事?”他问。

    “你不爱我了吗?”我的嘴唇在颤抖。

    “姐,别尽说些没有意义的话!”他说,又补充道,“我忙死了,哪有人象你这般有空。”

    “......”我说不出话,只得将脸扭到一边,不想让他瞧见我不争气的泪水夺眶而出。

    透过模糊的泪水,我无意中却看到墙壁上挂着的那30寸的婚纱照,这照片是阿海亲自张罗挂上的。这是我俩在大哥渔船上的照片,照片里阿海用双手捧着我的脸,含情脉脉地勾头俯身,我俩一脸灿烂傻气的笑容,与摇橹的大哥相得映彰,镜头定格在大哥忍俊不禁的时刻,他露出的豁牙显得特别可爱。

    “你看到这张婚纱照是否有话要对我说吗?”阿海的声音冷冰冰的。

    “我...俩....”最后“结婚”两字卡在我喉咙里,吐不出口。虽然对大哥的死我非常愧疚,可是我却泪眼朦胧地巴望着照片里的大哥给我增加勇气。

    就在我难过迟疑之时,阿海不知什么时候从饭桌那边拖过来张一椅子。就在我发呆时刻,他双脚已站了上去,动作神速地去取墙壁上的相框。

    我大惊忙去制止,可矮小无力的我哪里扯得下他这高大的身躯?只好候着他取下了相框,落地的当儿,我才使劲地拉抢相框。阿海不耐烦将我推开,重心不稳的我整个人就跌落在地。

    阿海也是无意的,所以他见我坐在地上大哭,还呆了呆,最后他只得伸出胳膊来拉我。

    “为什么,为什么要取下照片,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抢过照片,抱在怀里大哭。

    “唉,姐,你这是何苦呢?反正我俩结不成婚了,这照片挂着也没有意义,我早取与迟取有什么分别?”阿海说。

    “结不成婚?阿海,你真的不想与我结婚?为什么?你要毁约?为什么?”我抽泣着问。

    “事情已经发生了,大哥都不在了,你觉得我俩还能在一起吗?”阿海一脸嘲弄的表情。

    “我做错什么了?我究竟错在哪里?我是犯罪了还是怎么了,连结婚的资格都没有了?”我受不了阿海那种奚落的表情。

    “唉,何必呢,华儿,即使你没有错,按溪口乡的规矩,守丧最少要一年,你愿意等一年?而且即使你愿意,我也过不了自己心中的坎!这么多天,我一直调整不了自己的心情,每当我沉静下来,我都能看到我哥那张无奈沮丧的脸,我不能原谅自己,我这样的心态,这样的状况,我自己也不知道会持续多久,一年,或许多年,谁能说得清呢?”他瘦削的脸上除了沉重,除了悲情,除了哀伤,还有陌生的遥远,那是我永远无法抵达的看不到的距离!

    “我们真的回不去了吗?”我喃喃地问自己。我知道守丧不过是阿海的托词,如果阿海心里真有我,我们就是不举行婚礼,又有什么关系?

    “回不去了!”阿海真的离我很远了,连他的声音也变得冷远。

    “阿海,你真不管我了吗?”我心里万般不舍。

    “姐,我连自己都管不了,还能管你吗?”他哭笑。

    我还是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他的真心话吗?当初是他说爱我的,怎么说变就变?不能这样啊,我肚子里怀着他的孩子,即使他不爱我了,难道也不爱自己的骨血了吗?我现在还要那点可怜的自尊做什么?我一定要将自己怀他孩子的事实摆出来,即使他不喜欢我,即使他不想与我结婚,即使我永远卑微......

    “阿海,我如果有了你的孩子,你会留下来吗?”我抓着最后的救命稻草,不甘心地问。

    “姐,不要说笑话了!”

    “笑话?什么时候开始我在你眼里只是个笑话?”我忍不住抓住了他的胳膊。

    “姐,我在你眼里才是个笑话吧?你将我骗得团团转,你心里特别惬意是不?你觉得我笨,特别好骗是不?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要如此欺骗我?”他突然拉过我抓他胳膊的那只手,顺手就将我重重地摔倒在沙发上。

    “我骗你什么啦?”沙发很软,将我弹起来,我看到一手搂抱在胸口的相框也没碎,哀哀地问。

    “你骗我什么你自个儿不知道?你还想瞒?你真预备瞒一辈子?唉,你真让我失望,我也是有眼无珠,竟然没有看出你的用心,如果不是雪儿无意说出,我真要当一辈子白痴了!”他恶狠狠地说,在屋里烦燥地走动。

    “你即使有私心,你也要权衡轻重啊,我哥对你那么好,你哪怕稍微提一下,结果就不一样啊!”阿海的话语越来越冷硬,他整个人也暴躁起来。

    “你哥?我对你哥做了什么”我的心又急骤冷下去。

    “我哥他喜欢你,他爱你!你敢说不是吗?”阿海红了脸。

    “他喜欢我,我就应该嫁给他是吗?你现在是否特别恨自己没有看出端倪?特后悔自己没有早点让出我来?你现在知道了,后悔大哥死了?不晚,你可以杀了我,将我与他葬一起,你还可以给我们举办了隆重的冥婚庆典!”我忍不住气愤愤地嚷喊着。

    “我哥是被你害死的!你还有脸这么说!”阿海怒气冲天,不由分说就抡起胳膊扬起了巴掌,我大无畏地闭眼仰脸预备承受他掌掴的疼痛。

    阿海的手掌并未落下来。我听到脚步远去的声音,忙睁开眼睛,见他正往门口方向走去,又急又气的我豁出去了喊道,“你心爱的雪儿到底说了些什么?难道大哥爱我,就是你恨我的理由?”

    “你总算亲口说出我哥爱你啦!你明明知道他爱你,你却要瞒着,现在一切都迟了,姐,太迟了,你如果早点说,结果就不一样了!”阿海怒气冲冲地从门口折回。

    “早点说你就会将我送给你哥了,哈哈,阿海,是你亲口对我说法国总统的爱情故事!你用那故事说明你对我爱的理由。而现在你又有了离开我的理由,就是大哥死了一切都完了!你认定大哥是我害死的!”我大笑,心里却很疼痛。

    “不是你害死大哥,是你让我哥错失了生还的机会......我与春花那天发生了事,你与大哥同一天也有事,为什么我向你忏悔时,你不但瞒着,还生那么大的气?你知道大哥爱你,你知道他不爱春花,你为什么提都不提?你在心里笑话我这个瞎子--我竟然认为我哥爱春花!就在我为大哥选店面时,难道你就不可以提议下,让大哥早点进城吗?......”阿海的脸从赤红变成了铁青色。

    阿海一边痛斥我,一边补述了雪儿部分说话的内容。

    雪儿不是有意要抖露这些事情的,只因为阿海痛恨雪儿安葬春花的行为,雪儿为春花辩驳,才扯上了春花与她微信的细节。

    “春花也是个悲剧人物,她的悲剧缘于她爱上不该爱的人,唉,太执着自己执念的人,都会走错路。在爱情路上,大哥与春花何尝不是同类啊,大哥错爱华儿,春花错爱大哥,为此俩人都丢了自己的身家性命!”雪儿的话让阿海吃惊,在他再三地追问下,雪儿不得已说出她知道的始末。

    “是我害死我哥的,我如果稍微用点心,怎么会没看出我哥爱你呢?连春花都知道,连雪儿都知道,全世界长眼的人都知道,只有我瞎了眼吗?我还发誓此生不负大哥,我不是人啊,是我让我哥走上绝路的......”他坐在地上大恸。

    看着阿海又回到那日抚棺痛哭的情景,我痛彻心扉。我对着相框,凝视着大哥那闪亮微笑的眸子,心里一遍遍地对着相中人,现已是阴间的人说着对不起。

    过了好一会儿,阿海也爬了过来,他抢走了相框,用粗长的手指抚摸着大哥的脸庞,大滴大滴的眼泪落在玻璃上,大哥的眼睛,大哥的豁牙在水蒸气里完全变了形。

    “阿海,是我做错了。”当阿海平复了激动,起身拿着相框要出去时,我拉住了他的胳膊。

    “我们都有错,但有些错是无法补救,无法释然,无法跨越的,错了就得付出代价。”阿海一脸淡然。

    阿海已预备走了,我非常不舍,非常不甘心,就算是为了我肚子里的娃儿,我怎么样也要孤注一掷搏一搏,“阿海,求你答应我最后一件事情,你就陪我睡一晚,就一晚,以后我俩不相干。”

    “姐,何必呢?已经无法挽回了!”阿海苦笑。

    “阿海,你如果真爱你大哥,你今晚就得留下!”我不要脸地说。

    阿海转过身子,脸向着我,满眼疑惑。

    “今晚你不是你自己,你是你哥,你就当圆大哥的心愿。”我急急忙忙地说。

    “我是我哥?”阿海非常惊讶我的说法。

    “今晚你搂着我睡,我保证我规规矩矩地躺在你怀里,到晚上鬼门开时,大哥上了你的身,你就是你哥了。”我说的是什么鬼话啊。

    “华儿,你倒真有不为人知的一面!”阿海说。

    我知道他在间接地骂我,可是我却在心里宽慰自己,我不是真不要脸,我只是为了自己的孩子,天下哪个做母亲的不愿意为自己的孩子做牺牲,这脸要了也没有用!

    “阿海,你不敢吗?你还是不想让别人抱我吗?即使大哥也不行吗,你心里还爱着我!......你是真害怕大哥抱我吗?你不是宁可负自己也不负大哥吗?世人都是说话的巨人行动的矮子。阿海,你走吧,不用去想你哥的心愿!”我特佩服自己急中生智时的口才。

    “你不用多说,今晚我留下来就是.”阿海无奈地摇头。

    我俩是11点后上床的,因为阿海查过手机,说鬼一般是在晚上十一点到凌晨一点这个时间段出来。

    我俩象调匙般右侧卧,阿海的手是被我主动地拉到腰间的,他就那么木讷地揽着,一动不动。我感觉到背后传过他那火热的温度,可是他整个身体却僵硬着。他用坚硬的下巴颏一动不动地抵着我的头皮,我的头顶有点疼有点难受。我不想与他一起化为石头,尽管身体随着他不敢动弹,可是我却忍不住抓住了他搁置在我腰间的大手掌,摸着他粗壮的手指节,似孩子般玩起了挠痒痒的游戏。

    我能感觉到他身体里炙热的温度,也能感觉到他呼吸的急促,也听得到他胸腔里那颗怦怦跳跃心的声音,可是他却始终如打禅的僧侣般微丝不动。

    “这是我与孩子最后的机会,我不能坐失良机。”我心里在给自己打气。

    “阿海,你觉得我胖了吗?”我将他宽大的手掌固定在能感觉孩子心跳的肚皮上,问道。

    “嗯”他哼应着。

    “阿海,人会有两颗心吗?为什么我感觉到我自己肚子里也有颗心在跳啊?”我小心翼翼地引导。

    “华儿,请记住我的身份,我现在是大哥,请喊我大哥。”阿海严肃冷漠的声音响起。

    “这是阿海的声音。”

    “华儿,请重承诺,今晚是让我哥如愿的,请你喊我大哥,只有这样,我哥才能如愿的。”他固执的声音如子弹般落在我胸口。

    “华儿,我是大哥,我是爱你的大哥。”这鬼魅的声音还真是大哥的腔调,我不相信真有鬼,我想这是阿海装的,我猛然转过身子面对着他。

    阿海的眼睛熠熠生辉,他一个翻身撑着身体向我逼近,仍旧是大哥的声音,“华儿,感谢你让大哥亲近你。”他说着嘴巴就凑了过来。

    “你既然是大哥,就应该知道我心里爱人是谁?”我用手挡着,他的吻落在我手心上。

    “既然只有今晚,既然你让海子圆我的心愿,我就不客气了。”这声音的确是大哥的声音,这声音让我全身发冷,不是因为害怕鬼魂,而是因为我知道这全是阿海骗人的把戏。

    “好你个阿海,你竟然如此待我”我心里恨着他,却故作不知情,面对他假戏真做,想占我便宜的事情,我伤心地流起泪来。

    “大哥,我肚子里有你的侄儿了,你难道不知道吗?还是你一定要这么对我?”我的鼻子酸楚,我这句话就是想真切明白地告诉阿海,你是孩子的爸爸,你必须为孩子负起责任。唉,悲哀的我,却只能以演戏的形式说出,太可笑了。

    阿海的动作因我这句话猜疑起来,最后他完全停了下来,后来他就侧过身子,喃喃地说,“我是个鬼,我能不知道吗?”

    阿海的犹豫及迟疑让我大喜过望,我更加寄希望戏中的角色能感染到阿海,“大哥,你知道我是爱阿海的,求你让他留下来吧,让他做我孩子的父亲,我承认当时你的表白我不告诉阿海,就是因为我的自私,我太爱阿海了,我怕失去阿海,我怕阿海拿我孝敬你......”

    我向扮演大哥角色的阿海尽情地倾诉衷肠。大哥的声音几乎停顿下来,阿海用双手安抚着我,轻拍打着我颤抖的身子。

    我想趁胜追击,我想要个承诺,“大哥,求你让阿海娶我,我知道丧事期间不能办婚礼,我俩不办婚礼,我俩就领个结婚证就行!”

    “领证?华儿?哪天?”阿海依旧用大哥的语气。

    “我想马上,可民政局规定了日子,就周一好不好?”我因胜利在望而洋洋得意。

    “阴间不管阳间事,我管不了。走了。”阿海最后模仿大哥的声音。

    “大哥真走了?”见阿海闷头想事,我故意如此问。

    “华儿,我好累,我们好好休息下!”阿海疲乏无力地说。

    “阿海,你没感觉到大哥的意思吗?他让你好好对我!”我有点厚颜无耻。

    阿海被我逼得没法,只得依我的意思紧紧地搂着我。我对自己能好好利用阿海演戏的事情达到自己目的非常满意。

    我依偎在阿海温暖的胸口,很惬意地猫着,渐渐地在他轻轻地拍打下入了眠。

    我做了个梦,梦里如此真实,以致于我在梦里对自己说,不是梦吧?大哥说,“不是梦,是真真实实的我,是愿意为华儿生为华儿死的我!”大哥说得如此动情,我忍不住仰头看他,看到了他黝黑脸上正流淌着眼泪。我伸出手指为他揩眼泪,他抓着我的手吻起来。

    “大哥,下辈子你早点出现,我答应下辈子只属于你。”我说。

    大哥只是叹息,一声声地不绝于耳。我情不自禁地伸出胳膊主动地搂住了他。我只是想抱抱他,给他安慰,可是大哥停不住手脚,我迟疑起来,大哥却说,“好妹子,帮帮我,下辈子太久了!”

    这梦是如此真实却又如此玄乎!梦中的我竟然还挂记着肚子里的宝贝,大哥说侄子有他保佑,不碍事。大哥的声音有着不可抗拒的蛊惑性,我什么都依了他。

    大哥非常温柔非常满意,事后我恳求他帮我留住阿海,他却叹气说天意不可违。他临走时将他的手放在我肚里孩子的头上,说,“华儿,孩子有我保佑,请你无论如何要留着!”他露出自己的豁牙笑笑飘走了。

    “大哥,大哥!”我大叫着醒过来,却发现身边空荡荡地,阿海也不在。

    大门口没有阿海的鞋子,他走了。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卧室,就看到大衣柜左边的写字台上有张纸,我的心沉下去了。这是阿海从我笔记本上撕下的纸,他竟然以这种方式毁约。

    “姐,很对不起,当你熟睡后,我选择用笔的方式实属无奈。我过不了心中的坎,我们真的无法回到从前了。今晚的戏很精彩,你知道我在演戏,你也随着我演戏,华儿,我真是小瞧你了,你为了挽回我们的感情,做出了各种努力,只是我想不到,你竟然会打出孩子这张牌,这有用吗?感情没了就是没了,怎么能够用孩子捆绑呢?你所做的一切只会加剧悲痛,我们就此打住吧,我知道我俩没有孩子,即使真有了我的孩子,那么就辛苦你一趟,去医院做掉吧!”

    我哈哈大笑起来,阿海他说什么?‘做掉’他这个冷血鬼,他简直就是拿匕首挖我的心呢。

    阿海此次还真绝决,他不但拿走了客厅的相框,就是挂在床头的相框及放在写字台上的小相框,他都拿走了,他是想绝了我心头的念想啊!

    我是拖到上午十点才到医院。在医院的花台边,我又徘徊了一个小时,最后鼓足勇气走进了妇科门诊。

    “三个月的胎儿,你要流产?”医生将听诊器挂回脖子,拉我从简易手术台上起身,一脸严肃地问。

    她是位50岁左右清瘦的女医生,这位见惯不惊的医生不知是否达错了神经,今日非要我交代原委,我却说不出话,只晓得流眼泪。

    “你不想要孩子,就要早点来呀。现在这么大了,得住院引产。”她语气温和下来。

    “要引产?要住院?”我抹掉眼泪问。

    “唉,是啊,这引产手术很复杂的,对你的伤害也很大,而且手术也有危险性,我建议你最好别做!”

    “医生,我必须要做啊,我老公他不要我了!我总不能生下孩子让天下人耻笑吧。”我的眼泪滴落在医生写字台上。

    “唉,可怜的孩子,回去与你家里人好好商量,因为你住院动手术必须有人陪着!”医生最后好意交代。

    我想着医生的话语,神思恍惚,竟然转了半天,也找不到出口。最后总算绕道出了医院大门,可因为紧张害怕,我出了身大汗,短头发上面竟然全部滴水了。正午的阳光很强,明晃晃的日头刺得我睁不开眼,我努力定神,想辨别回家的方向。

    “怎么进去那么久?我都等好半天了,还以为你走了呢?”雄伟的声音让我放松不少。

    “你脸色怎么这么惨白?怎么额头还在不停地冒汗?”当我坐上了他的车,他问道。

    “低血糖,我没有吃东西。”我虚弱地回。

    雄伟将车又开到了茶楼,我因为全身虚弱无力,全由他拥搂着,老板迎向我们时,特意向我夹了下眼睛。

    “快上钵子饭,孕妈都爱吃酸的,给华儿炒份酸辣肥肠,再加个青菜。快点啊。”雄伟说完,就急忙去拿老板碟子里的南瓜饼。他细心地将它掰成四块,喂进我嘴里。三角眼老板临走时又狡黠地对我笑了。

    我肚子里垫了些东西,心也安稳了不少,可因为湿衣湿头发之故,我又冷得全身打颤,以至于说话牙齿磕碰得厉害。

    “快去洗个澡。”雄伟调好了浴室的水温后催促着我。

    这就是雄伟老根据地的好处,不仅毛巾、洗浴物品齐全,而且除了内衣裤外,还有新的打底衫。

    我洗浴完毕,雄伟拿过吹风筒,很细心地为我吹头发,他终究不是含金钥匙出身的公子哥,狗剩的身份让他会做许多事。

    “高老板,饭菜来了,你还有其他吩咐吗?”三角眼一边说,一边吃惊地又偷瞄我。

    雄伟放下吹风筒,一边用匙子将钵子饭挖松,一边用嘴吹散热气,最后又尝试了一口,才放心交给我吃。

    “哇,我是头一回见高老板亲自伺候人哪!”三角眼的感叹才让雄伟知道他的存在,他忙摆手示意他出去。

    “说吧,为什么要在医院呆这么久?孩子又有问题了?又要保胎吗?”雄伟见我吃完抹了嘴巴,马上就想知道他心中的疑问。

    “相反,孩子现在没有问题了,我是来堕胎的!”我苦笑着说。

    “什么?为什么呢?”雄伟不可置信地抬高了眉毛。

    我才算缓过点神,不想马上又提起这不愉快的事情,所以我岔口话题,问雄伟怎么会去医院找我。

    原来今日雄伟是陪雪儿去做孕期检查的,开车回去的时候他无意瞥见我的身影,于是他不动声色地送完雪儿后,就回医院找我。

    “你不要担心雪儿,她能吃能睡,天天在家里唱歌跳舞地折腾个没完。她现在是女皇,家里的人都归她领导。孩子的爷爷说了,她就是高家的功臣,让我务必小心伺候。对了,雪儿说,明天要喊你来家嗨歌呢,我当时还担心你才保完胎,就这样随她折腾会不会流产?”雄伟一脸笑,那种即将做父亲的幸福感却离我那么遥远。

    “我没事。”我说完起身就跳起来,我因雄伟的话想起自己胎位低的事实,那么我的蹦跳应该会导致自然流产吧。

    我这么想着,就狠命地跳起来,用最大的力向上蹦跳着,我眼睛瞪望天花板,想着怎么用尽力气使自己的头碰上天花板。可是我这般折腾,除了气喘如牛地落地,除了心脏怦跳得厉害外,除了刚吃进胃里的东西在晃动外,肚子里却丝毫没有抽疼及下坠的感觉。

    “你疯了!”我疯狂的举动却吓坏了雄伟,他只得奔过来一把抱住了我。

    三角眼恰巧在这时推门而入。他是来收拾碗筷的,他陪着笑脸一边收拾一边说着对不起。

    “坏东西。”我对着关门了还不忘对我夹眼的三角眼骂道。

    “好,好,我是个坏东西。”雄伟将我放进窗口边的沙发上哭笑着说。

    “我不是骂你!”我明白雄伟误会了,却不好意思解释,难道我要将三角眼所作所为告诉雄伟吗?雄伟是个孤独者,有他老同学三角眼偶尔陪着,至少还有个释放情绪的根据地。

    “骂我也没事,说你吧,为什么突然要堕胎了!”雄伟一屁股坐到布艺沙发上,双手双脚长长地摊开,似乎特别放松的样子。

    “唉,我没办法了。”我说。

    知道雄伟是狗剩,所以我在他面前也没有必要隐瞒。我叙述了与阿海分手,阿海要我堕胎之事。我也告诉他邻居大妈的闲话及办公室出糗之事。我还告诉他女医生的忠告。

    “我想有个孩子就这么困难,你怀有孩子却不要。”雄伟腾地坐直身体说,“华儿,三个月了,堕胎对你身体伤害很大,你就生下他好不?你生下他我给你养。”

    “唉,你怎么给我养?我又怎么在同事在亲友在院子里抬头做人?”我白他一眼。

    “华儿,你那工作又赚不了几个钱,干脆不要了,我给你找个住处,你躲着生出来,一切开销都算我的!”

    “高老板,你又犯病了?想包养我吗?”我气鼓鼓地站起身。

    “不要生气,孩子终究是条性命,我只是想让他有活着的机会!”雄伟伸手拉我坐下。

    “我也不想杀死自己的孩子,哪怕胡乱拉个人结婚也行,可问题是行得通吗?只怕我去登个征婚启事,也来不及了!”

    “嗯,这主意行,先找个临时父亲,让孩子生下来,再给这假爸爸补偿笔钱就是了!”雄伟说得一本正经。

    “去哪儿找?象小说里面说的,去找个流浪汉吗?你还别说,我上次与米铁还慰问过佘桥的流浪汉呢,要不你现在开车陪我去一趟?”我这是调侃雄伟的,我觉得现在的他特别单纯可爱,因此我反而放松起绷紧的神经来。

    低情商的雄伟没有听出我话里有嘲弄之意,他很认真地在他自己的大脑里过滤人选,最后他认定三角眼是最合适的人选。

    雄伟的理由有好几点,第一他看出三角眼对我很有意思,雄伟也看到了三角眼不断地对我挤眉弄眼;第二就是此君未婚,目前身边没有恋爱对象;第三,就是三角眼是他最好的同学,不但对他忠心,而且嘴紧不乱说话,是他信得过的好朋友。

    我听着雄伟的认真分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太纯真太可爱太弱智了,三角眼将他卖了,他还帮着三角眼数钱。

    我知道雄伟在他父亲的苦心栽培下是个做生意的好手。可是智商高的人往往情商很低,又加之他那不一样的成长经历,及与我一样的自卑心理,我觉得很有必要向他揭开三角眼老板的真面目,以免他日后毁在此小人之手。

    我于是叹着气将三角眼向我说过的话全盘托出。

    “老易,你不是说他嘴巴紧吗,他可是将你的老底全抖给我了!这样的人你不可不防啊”我今日不清白,张口就来了句老易。

    “华儿,谢谢你告诉我这一切,不然我真的蒙在鼓里。你称呼我为老易,就是认我这个朋友!这让我觉得这世上终究还有个能说心事的朋友,不过,我不想听到有人叫我狗剩。”雄伟见我因称呼的问题变得讪讪地,就很真心地说道。

    “我明白的,雄伟,喊你正式名字最好!”我懂他的意思,每个人都有不愿意揭开的旧疤的。

    “你真告诉他你的孩子是我的?”雄伟叹气道,“怪不得他对你那副表情,他还真当真了,这事虽然保护了我,可对你却不是什么好事,唉,我堂堂男人的面子,还得你护我周全,唉,大恩不言谢,日后用得着我的只管开口。”

    “我又不认识你们有钱人,三角眼爱怎么绞舌都由他去,反正我也不会跟他再有什么交集。再说,我也赚大了!”我说。

    “三角眼?呵呵,这名字倒挺形象的!华儿,你等着,看三角眼怎么死的吧!”雄伟大笑。

    “少来了,我们走吧!免得雪儿到处找你!”我说。

    “你明天来陪雪儿嗨歌吗?”雄伟起身时问道。

    “来,想借着雪儿的阳光驱赶阴暗!”我豪气地应道,心里想着却是另外一番事情。

    “高老板,你走好。”三角眼点头哈腰地送我们到门外,眼睛又不怀好意地盯着我的肚子。

    “华儿,你电话号码留我。”雄伟说。

    “雪儿有。”

    “好好,我等下问米铁要。”他回。

    “你找米铁要?你找他做什么?”我不解。

    “干什么要告诉你?”雄伟边开车边笑,见我着恼,也没有了下文。

    “勾起好奇心了?明天你亲自问问他不就都知道了!”当我下车后,他丢下这句话笑着开车走了。

    “米华,这又是哪位帅哥?”院子里那位包打听的阿姨又凑了过来,想来是雄伟的豪车过于碍眼。

    “一位朋友。”我淡淡地说,不想深谈。

    “男性朋友?米华,宝宝不只三个月了吧?”这位阿姨笑眯眯地紧盯着我的肚子。

    “阿姨,你好久没有吃油盐了吧?”我冷冷地说。

    “不吃油盐怎么过啊?为什么这么问”她满脸不解。

    “因为眼睛不进油盐,所以才会老眼昏花看不清楚。真是个瞎子,我肚子里哪儿有孩子了?我只不过胖!”我说完也不理会她的愤怒就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