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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梁清平二十三年,天下大旱,国师奏请皇帝重开神庙,祭祀白龙神君,以祈求天下风调雨顺。
皇帝看着跪在地上,一身青灰色道袍,仙风道骨国师大人:“真的就只能用这个法子?”
鹤发童颜的国师捋着自己那一把花白的长胡须,一脸郑重的告诉丹犀之上的帝王:“前几日,老臣听手下弟子所言,西北之地有来一青衣女子,所过之处,江河水流皆断,此乃是旱魃作乱,欲除之,必要请白龙神君引天池之水,才能解此灾祸。按前朝旧例,若要请动白龙神君,需请有皇室血脉之人进神庙献祭。”
皇帝听着国师那慢悠悠的叙述,只觉越发烦躁,听他说到最后,眉头更是彻底拧成了一个川字:“所以,国师的意思是说,叫朕从皇女中选出一个来去献祭给神明?”
跪在下面的国师依旧老神在在:“如今看来,也只有此法了。”末了,为了显示自己的真诚,年逾古稀的老头竟然将头磕在地上咚咚响:“为天下黎民苍生计,还请陛下,快做取舍。”
皇帝看着他这副,自己不答应就要撞死的架势,一时间也愣住了。回过神来刚想叫人把那老头给拽起来,殿下议事的群臣之中竟也出了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跟着开始劝谏,一时间竟拉拉杂杂跪倒一片。
皇帝陛下:“……”
合着就真是不是自家女儿你们不心疼呗!!!
而被众人架起来骑虎难下的皇帝,生气的一屁股坐到身后的龙椅上,努力的平复了下心绪,才让自己没有被给气晕过去;抬手重重的排在面前的桌子上,咬着后槽牙开口:“既如此,这事就交给国师办吧。只是朕膝下公主不多,小五小六还都只是垂髫小儿,恐无法侍奉神明,长公主和次女已经出嫁,只剩下小三和小四了,不知国师要她们谁去侍奉神明呢?”
皇帝咬牙切齿的看着跪在底下的老头,现在真是很想做个昏君,不管不顾的把这老头儿拖出去砍了!
“此事,还是得需臣看过二位公主面相之后才能在做定夺。”
“那既如此。”皇帝挥挥手,换来一旁的总管太监:“就把小三和小四请到后殿当中去,请国师相看吧。”
不一会儿,两个才刚到及笄之龄的少女就被宫人们恭恭敬敬的给请进了后殿。
后宫的女子是很少到前殿来的,即便是公主,也不被允许随意进出,今朝却被如此突兀的给请入了紫极宫的后殿,两个小公主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互相看了一眼,在彼此的眼中都看出了迷茫。
两位公主被安排在小厅里稍后,宫人们殷勤的摆好茶水点心,就鱼贯而出,整个小厅里静悄悄的,只余下两个女孩儿互相看着,大眼儿瞪小眼儿,不知道自己父皇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如此静默良久,等三公主喝完了一盏茶,四公主准备去吃第二个苹果的时候,终于有人再次进入了小厅。
四公主放下自己手里咬了一口的苹果,勾着头去看,只见映入眼帘的先是一个低头引路的小太监,随后便是一片青灰色袍子的一角,然后,一个笑容还算和蔼的老头就走入了小厅里。
年龄稍微大些的三公主认得,那是观星台里的国师大人,赶紧拉着自己的妹妹去行礼。
国师赶紧走过去,将两个贵人扶起来:“公主折煞老朽了。”示意二位公主继续坐好,自己也做到一旁,仔细端详着,片刻之后,冲引自己进来的小太监点了点头,站起身,继续笑容可掬的走了出去。
两个小姑娘互相看了一眼对方,对于今天的这一出,都是一头雾水。
第二日,皇帝下旨要让四公主前往神庙去祭祀神明的诏书就传遍了后宫。
事后皇帝问国师为什么要选四公主,国师大人依旧捋着他那把花白的胡子,笑的老神在在:“四公主生的有福相,与神明很是相配。”
想想小四子那张生的珠圆玉润的脸,皇帝陛下嘴角抽了抽;越发觉得,这个国师像个神棍了。
沐浴焚香,斋戒三日,等到了选定吉日的那一天,宫人们把一身新娘打扮的小公主给送上了轿子,皱着一张包子脸的四公主看着皇宫渐行渐远的朱漆大门,委屈的擦了擦眼角的泪珠,从袖子里拽出个油纸包,打开来露出里面白白胖胖的小包子,气哼哼的咬了一口。
一路上吹吹打打,鼓乐喧天,仿佛是送亲的队伍,很是喜庆热闹,除了轿子里心情低落的四公主,周围的人都很开心。
龙神庙在皇城正南方的郊外,整座庙宇依山而建,四周茂林修竹,很是清幽雅致,庙门前有一条溪水横穿而过,溪流流淌缓慢,清澈见底,有几条很是肥硕的锦鲤游曳其中,很是惬意,看起来就像是一潭死水一般无风无浪。
但在这周围居住的人都知道,那水看起来浅,实则深得很,下面不知道通向哪里,有人说是可以通向离京城不远的海边,龙神就是通过这条隧道,从海里来到神庙的。
所以为了不惊扰龙神,送祭的众人走过那座桥的时候,不由得放轻了脚步。
等进得庙门,将轿子里一身红衣的四公主给请到正殿,在龙神神像前的蒲团上安顿好之后,此时的天色早已是金乌西坠,害怕打扰龙神出来享用祭品的众人小心翼翼的退出了神庙。
身后的大门被关上,窗外夕阳的最后一点橙黄光晕也渐行渐远,眼前只剩下供桌前几盏昏黄的油灯在照亮着整个阴森森的大殿。
四公主搓了搓手,又从自己的另一个袖子里拽出来个油纸包,拆开之后,露出里面精致的小点心。
既然都已经是祭品,死也要做个饱死鬼!!!
遂又是一阵风卷残云的大快朵颐;正在吃的高兴,窗外突然传来一阵闷雷般的响动,还没等四公主反应过来,一阵狂风夹杂着一股海腥味就吹开了神庙大殿的门,吓得小公主慌乱之中丢掉了刚放进嘴里的点心,正张惶四顾间,头顶的房梁上突然传来一阵咯吱咯吱的响声。
四公主好奇的抬头看去,就着供桌上那几盏昏黄的灯火,带看清那房梁上响声的来源之后,整个人都给吓瘫了:“蛇……蛇啊!!!”
缠在房梁上的“蛇”冲她翻了翻白眼,张开巨大的口冲下面的小公主不悦的喊道:“哪儿来的没见识的丫头,你姑奶奶我是龙,是龙。”最后那一声吼的声音极大,只是声音却是与这狰狞体型极其不相配的清脆好听,恍若出谷黄莺。
只是在好听,配上如此巨大的体型,也让人欣赏不起来了。
听了那怪物的提醒,已经浑身瘫软的小公主这才又借着灯光向上看去,这才发现,自己方才果真是看错了。
那缠在房梁上的长条形怪物虽然生着蛇一般蜿蜒的身体,但确实是有爪有角的;蛇身、鹿角、鹰爪、虎掌……通体雪白的鳞片,在烛火的映照下熠熠生辉,宝相庄严,确确实实是一条龙。
认清楚这就是传说中的龙神大人呢,四公主赶紧下跪行礼:“参见龙神大人。”
“你就是她们今天进贡上来的祭品?”白龙伸着脖子,将巨大的龙首伸到小公主的面前:“怎么是个女的,我白绮玉又不缺小丫鬟。”
跪在地上的小公主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被一阵风吹起,再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神庙外面的石桥上了。
愣愣的看着面前碰的一声给关上了的朱漆大门,那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再次从神庙中响起:“不行不行,换一个,再换一个。”
被丢出去的四公主:“……”
自己这是被嫌弃啦?
远在千里之外,皇宫观星台。
国师大人原本正手拿拂尘夜观星象,正得意今朝祭祀事了,待明日之后,甘霖降下自己肯定就是大功一件,正想着到时候自己该用赏赐的金银做些什么的时候,西北前天一颗闪的极亮的星星突然在自己的视野里变得越来越大,等到国师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那竟然是一颗拳头大的火球!!!
等到国师开始躲避的时候,早已是为时已晚,仓皇之间,就跳进了一旁的水池子里,等在探出头去看的时候;什么火球,竟然都消逝的无影无踪了。
国师就这么像个落水狗一般站在水池子里,正疑惑间,不知从哪儿飞来的石子突然砸在了他光秃秃的脑门儿上:“谁打我。”正抬头去看,又一块飞石照着他的眼睛打来,天黑看不清,躲闪不急,顷刻间,国师大人左侧的眼睛就乌青了一片:“到底谁在哪里,你给我出来。”
火气上来的国师再也绷不住平日里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样,爬出水池,将拂尘握在手里,在院子里转圈儿找,誓要将那作弄他的人找出来。
可他年纪毕竟是大了,再加上捂着一只眼睛,天黑看不清路,脚下一个没注意,竟然被一块儿凸起的石块个绊了个狗啃屎,趴在地上诶诶直叫。
头顶的围墙上传来一个少年幸灾乐祸的窃笑声:“老东西,你也有今天。”少年抓起自己手边的一片碎瓦片就冲下面扔了过去:“我让你欺负四妹妹,哼,本皇子今日就好好教训教训你这老神棍。”
又是一阵瓦片噼里啪啦落下的声音,恼羞成怒的国师大人赶紧喊人:“童儿,童儿何在。”
等那小童过来,正想扶起师父,国师冲他挥挥手:“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外头给我把那狂徒给揪过来。”
“哦,是,是是是,徒儿这就去。”
可是等到小童儿跑出去的时候,墙上的少年早就跑了,没有逮到人的小童儿只在墙下捡到一个玉佩。
拿回去给师父看。
国师看着手中那块用羊脂玉雕刻的祥云纹玉佩,中间有个大大的“玖”字,国师气的吹胡子瞪眼:“萧锦年,老朽与你这黄口小儿势不两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