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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工作日志的记载，罗福看到，瓦特第一次在这里工作时也是法院的对外接待员，这个岗位看似没有太多专业性，只需要简单重复流程化的操作，“您好，有什么可以帮您吗？”“您好，您有预约法律咨询吗？没有预约请持您的身份证在大厅咨询窗口前的取号机取号。”“您好，请按照您在网上的预约号在对应窗口等待法律咨询。”“您好，5号庭请从这边直走到底左拐。”看似程序化的语言，却是和人类接触最频繁的岗位之一，迎来送往间，见证人类悲欢离合。如果说，在庭上时人类的情绪或有隐藏伪装夸张，那么，进入和离开法院接待大厅时人们的情绪，丝毫不需要隐藏地或沉重，或如释重负，或悲愤，或满面春风。如果留意观察，能从那些细微的表情符号里见到最真实的人生百态。
瓦特在这里第一次工作的最后一个月的工作日志看不出太多异常，对外接待员的工作日志通常没有太多事件性的描述，只有一些工作作息时间的记录，如果说有什么端倪，最后的一个月，瓦特有三个工作日处于未到岗状态，这并不能说明什么，虽然对外接待员的岗位性质是工作日都在岗，偶尔也有其他部门借调的情况，或者个体原因的调试检修。
等等，调试检修？
如果未到岗的原因是其他部门借调，瓦特不至于在这一个月之后“消失”，如果是调试检修，对于机器人已经非常普遍应用于其他更多需要精密技能的今天来说，短短一个月内整整三天，对外接待员这个简单“工种”的调试检修频率显然过高。
罗福陷入思索——如果和形容一个人类一样形容罗福此刻状态的话，事实上，作为一名日常记录大量信息的书记员，罗福此刻在不停检索储存在他“大脑”中的信息，希望藉此分析出有哪些可能会导致一名对外接待员需要如此高频率的调试检修，有一瞬间，这个平日里严谨的书记员，甚至像人类一样轻轻皱了皱眉，只是这个瞬间太短，像从未发生。
为了更好地融入人类社会，生产和人类接触频繁类型的机器人时，程序里模拟了大多数的人类日常表情，约定俗成的，这些表情仅仅用于机器人处在和人类接触的工作状态时，机器人在一个“人”独处时，他的所有运算已经在中央处理器内部构建完成，完全不需要多余的对外表情展示，机器人，是没有情绪的，作为个体而言，他们怎么会需要表情的表达？
罗福，仍然在他独自运算时，微不可察地，甚至罗福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地皱了皱眉——如果罗福这个机器人个体可以用“自己”来形容的话。
一定是哪里出现了偏差，罗福这样想——这样暂时得出结论。
对外接待员，他能够造成重大工作失误的可能性极低，是什么样的工作失误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
工作怠慢？不，不会，机器人没有疲累的感知，只要电量正常，他们会按照程序的设定一丝不苟地完成工作。接待量超过负荷产生了现场混乱？这种情况倒是有可能发生，不过如果是这种情况，和接待员的个体失误无关，不会涉及调试检修。
还有可能是哪种情况？
被人类投诉？撇开质量和性能的使用性产品的投诉，这类型的投诉主体大多是生产这类型产品的公司，和瓦特扯不上关系。人类社会对个体的投诉案例，多半基于每个人不同的个性化感知，以及沟通时产生的一系列摩擦，对于一切按照程序化设定来展现言语和行为的机器人来说，特定场景下的所有人类行为都有标准化的应对，尤其对于接待员这样的岗位，不需要处理太多复杂的沟通，如何引起人类的反感或者愤怒而被投诉？这点猜测，仿佛也行不通。是的，猜测，以罗福的身份而言，将它称作分析中的假设更为合适。猜测，也是人类带着个人色彩的一种行为描述，猜测一样事物，人们往往基于自身的阅历、背景、所处位置、甚至自身利益角度产生判断，这种判断无法简单地用对错来总结，出于自身主观的动机，很多时候，猜测有一定的局限性，虽然，猜测的结论有可能接近事实真相。罗福不是打发闲暇时间的八卦猜测，罗福不需要因为猜测这种行为的过程乐在其中，罗福要做的，是洞悉事实的真相，对，或者错，两种选择。
被人类投诉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吗？那么，根据工作日志的时间表呈现出来的，瓦特的程序发生的严重故障，无法胜任工作？一次严重的故障，已经足以让瓦特返厂重修，为何在三次之后才“消失”？甚至在这期间，瓦特仍然在正常工作。三次不大不小的故障？总像哪里遗漏了什么，对了，瓦特现在工作之外的时间基本在休眠状态，这里面透露出一种不可言说的信息，瓦特身上有不同寻常之处。
是什么样的不同寻常，让人类一边安排瓦特正常工作，一边防范瓦特？是了，这种强制性的休眠，不能不说是一种防范。和目前瓦特的状态无关，这种“防范”，要从瓦特的上一次工作经历中追根溯源。
怕出故障？既然新的瓦特符合出厂标准，并且已经安排正常工作，他即是正常的，一个正常工作状态的机器人，会因为怕出故障让他工作之外休眠吗？不会，没有人将机器人用得如此小心翼翼。
可对瓦特的“防范”，不就是小心翼翼？这是，怕发生什么，或者，重蹈覆辙？
瓦特啊瓦特，你究竟做过些什么，让他们对你这么“防范”，罗福心里——来自他的中央处理器这样念叨。
对啊，应该是因为瓦特这个个体做过什么才能引来这样的防范！技术性的故障和设置的偏差是工厂的事，法院的机器人工作人员很多来自同一个工厂，独独瓦特被这样防范，看来问题，出在瓦特身上。罗福茅塞顿开——如果机器人得到的新结论也可称之为茅塞顿开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