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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天频繁出事,折腾得一家人心力交瘁。好在终于驿馆传来喜讯,侯爷经悉心照料,已然苏醒,且伤口愈合得极好,不会留下什么病根。
棠梨也松了一口气,自从把卷宗拿来,她一刻也不敢离开房间,睡觉都不踏实,每夜醒好几次摸摸看它还在不在,就是成亲生娃娃了也没这么心累吧!
醒后听闻幽王曾带人来搜查书房,侯爷坚持要立马回府,一屋子太医都拦不住。棠梨将卷宗完璧归赵,又细细把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他,尤其是那群黑衣人的来历。
侯爷虽知道夏夫人对二姨娘心存怨妒,却没想到她能做出指凶杀人、勾结妖道谗言陷害的事情。踏入揽月阁时,夏夫人见他平安无事,眼泪夺眶而出,跑上前想要查看侯爷的伤口,又怕再扯伤了他,手怯怯地停在空中。
“侯爷,您晚膳想用什么,妾身亲自下厨给您做。”
看着她对自己一片痴情的样子,侯爷也有些不忍,但只要涉及棠梨的安危,就是他不能让步的雷池。“裴府杀手之事,你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夏夫人有些心寒,阔别许多日,侯爷见面便是问罪,丝毫不关心自己。她面上一副不知情的样子,称从不知道裴府有什么杀手,她们一家子都是忠君爱国之人。
见她不承认,侯爷又追问:“那道士,你又作何解释?元珩派人追随他,发现他可不是什么浪迹江湖之人,反而有大把银钱花天酒地。抓起来逼供后,从他取钱的银庄里,找到你名下的票据,还敢说与你无关!”
即使巧言善辩,夏夫人这次也得栽了。她索性卸下那副温和贤淑的样子:“不错,是妾身找了个道士来赶走棠梨,又如何?妾身早就怀疑她的克亲命数未改,果真自从她回来,侯府就没有安宁的时候!侯爷,妾身也是为了全家人考量。”
侯爷一把扼住她的脖子,手上用力有些大,她没想到侯爷会对自己动手,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又是惊讶又是恼怒。
“不止这些,虽闹毒蛇没有证据,可庄子里怎会同时进了这么多蛇,想必也是与你有关!你一个将门嫡女,受数位宫里老人教养,怎会做出宵小之行?从前你那副端庄主母样,竟都是装出来的!”
夏夫人被他掐的有些喘不过气,咳嗽了几声,强撑着讥讽他娶了自己又冷落,偏宠一个贱妾,若不是有裴府,他怎能走到这个位置。
其余的话就罢了,可最后这句实实将夫妻情分冲散了。自从奉旨成亲,侯爷刻意避免与裴将军有过多交集,以免圣上疑心。靠着自己兢兢业业得皇上赏识,却被一些小人常背后耻笑他是靠岳父升官。外人见不得他好就算了,自己夫人也如此认为?
侯爷掐着她的手缓缓松开了,不可置信地退后几步:“我原以为你对我情真意切,恨我冷落了你,不曾想你心里一直看不起我。既如此,当初何必求了一纸圣旨,酿成今天这许多悲剧!”
夏夫人不过是逞一时嘴快,想要狠狠报复他,这才意识到说了最不该说的话。可无论怎么向侯爷解释赔罪,也挽不回夫妻感情了。
“我不将你扭送到衙门治你行凶之罪,别以为是怕了你娘家。一是不想损了夏府名声,二是体恤裴将军在外征战,你最好多念着一双儿女的前程,莫要再自作孽。”
说罢命人看住揽月阁,让夏夫人在院子里闭门思过,非他饶恕不可擅出。
老夫人听了这诸多连环计,也是悔不该娶她入门,可已为夫妻,荣辱一体,既然棠梨也无事,这苦只能咽下去了,只是她如此手段,这段时间万不能再由她掌家。
“母亲可是要亲自执掌中馈?”
老夫人似笑非笑地审度着他,称自己都一把老骨头了,哪有心力再管这后院事。言下之意便是训诫侯爷平日御妻无方,如今给还让她替后宅操心。
“可母亲......您若不管,府中老人便只剩三姨娘,她算不上正经主子,由她掌家,恐惹外边非议啊。”
见他意会不到,老夫人便明说了。“何必非得老人掌家,家中几个女儿也不算小了,都到了适婚之龄。一出嫁便是要做当家主母的,你何不现在让她们提前练手?至于哪个女儿来管,你自己考量吧。”
夏悠然是夫人之女,由她掌家和夫人掌并无区别;夏清婉虽乖巧伶俐,但过于谨慎胆小,又由大夫人教养,难免会受她控制。如此,便只剩棠梨一人可行了。
可她如此年轻,真能有魄力做这侯府后院的主人吗,侯爷不免有些忧心。可老夫人却一副事不关己,儿孙自有儿孙福的样子,他便决心让棠梨试上一试。
“什么?让我掌家?”听了父亲的话,棠梨捂着心口退后了几步,她着实吓到了。“父亲不行的!我在府里当个闲人,大夫人都容不下我;我要是夺了她的权,女儿真怕夜里睡着就让人给宰啦。”
侯爷皱了眉,大夫人虽行为过激,但哪有她说的这样恐怖。“棠儿啊,之前没庇护好你是父亲的过失,如今父亲既归家,必不会再由着她为难你,你且放心就是。”
不,她真的不敢放心,侯爷嘴上说着庇护她,实则一天到晚忙得看不见人,得空了解她还活着能喘气就行了。但听说这是老夫人的意思,虽忐忑不安,棠梨还是应了下来。
这府里大多数嬷嬷都是大夫人用惯了的老人,棠梨翻着账本十分头疼。瞧这厨房采买的账,哪家大米一斗要五钱?如此京中还做什么生意,皆种地卖米去得了;还有这旧屋休憩,所用材料若真是本上记的上好质料,想必也不会下个大雨就给冲垮了。还有许多桩桩件件罄竹难书。
大夫人好歹是将军嫡女,平日里无数娘家补贴抬进府,想必是不会贪这些小钱,那就是她纵着这些嬷嬷们捞油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她要是断了这些人的财路,如杀人父母,岂会罢休,得好好想个主意才成。
掌家的第一日,棠梨便召了各个管事妈妈来院里问话。一番了解之后,果然手领肥差的,都是大夫人那拐着七八十个弯儿的亲戚。其他妈妈看这些人中饱私囊已久敢怒不敢言,期盼着棠梨能轮换下岗位呢,没想到她却说一切人事还如往常。
那几个刁奴心里约法得意,还以为她有什么本事,竟连账本都看不懂,还给她们领着肥差,悄悄互相挤眉弄眼,心想果真庶女掌不得家。
“我还没说完呢,人事不动是因我尚且不清楚各位妈妈们的本事,从今日起,府里实行轮岗制。岗位轮换记录册等下会发到你们手里,七日一换,小柔和丹青会对你们的表现记录打分,轮岗结束后,分最高者优先择位。”
这下子刁奴们便不干了,谁愿意换到苦差事上啊,况且若轮岗结束后不能呆在原位,岂不是得不偿失。于是皆嚷嚷着府里人事都是夫人从前安排的,棠梨这样做是打夫人脸,不信任她的任人能力。
可多数对肥差望眼欲穿的妈妈们却终于见到希望了,连连奉承棠梨。
棠梨轻轻放下手里的茶壶,微笑着盯着她们久久不语,盯得人心里发毛才开口:“妈妈可听过一朝天子一朝臣?若是大夫人真离不开你,我便把你派去揽月阁做个粗使嬷嬷,如何?若是不愿,我看你也并非如此效忠母亲嘛。”
粗使嬷嬷,便是连轮岗机会都没有,她们还想聚众反抗,棠梨直接命人捆了最激进的一个上前,要将她打二十板子赶出家门。
嬷嬷扯着嗓子喊,她是夫人亲自任命的,二小姐怎敢将她赶走,还朝院外叫嚷着杀人了,二小姐要打杀府里老人了。
棠梨朝丹青使了个眼色,丹青立即上前左右开弓扇了她两个巴掌,扯了一把草塞进她嘴里不许她出声污了小姐耳朵。那些干惯了苦差事的妈妈们鼓起勇气上前,帮棠梨的女使按住这个老刁奴,她生生挨了二十大板打得皮开肉绽,送回家里去了。
有她做例,其他人不敢再放肆。
丹青端着手立在棠梨身侧,请她们都听好了,侯府规矩,在其位不尽其事打得、藐视掌家人更打得,若是不服,便自行辞去差事出府,有的是人眼巴巴地排队想进侯府做事。
散了后,几个刁奴聚在一起窃窃私语,没想到这小庶女有几分胆识,不受她们虚张声势的吓唬,若是换了三姑娘,定要惧于夫人威严,不敢拿她们如何。
可这轮岗期间,若是账目再有不对,便回不来现有的差事了,只能收敛一段时间。
一个妈妈叹了口气,收敛有什么用,这次人人都有机会一争,必然都谨慎行事,到时候还不是都一样。
突然一个妈妈建议,不如悄悄在轮岗前,将交接账目数目改一改,便可令下一个哑巴吃黄连。几人都觉得甚有道理,约好只可陷害旁的人,不可对彼此下手。
第一轮里,大伙果然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侯府的花瓶上连一丝灰都瞧不见。棠梨看了看交接账目,虽发现端倪,却笑而不语,悄声吩咐了小柔一些事情。
第二日,小柔捧着好几本册子,走路时不慎撞到那几个妈妈中的一人,册子散落一地。帮小柔拾捡时,赫然瞧见册子上写着关于岗位的事情。那妈妈好言讨好,想打听二小姐又有什么新的措施了。
小柔神秘地朝她眨眨眼:“妈妈既看见了,我也就不瞒你,二小姐觉得所有与银钱进出有关的岗位,分散开来不合适,得由一人掌管,有什么事才好查问。这不,轮岗一结束就会宣布,妈妈您可别告诉其他人,不然这府里还不要翻出大浪来了。”
那妈妈点点头,送走小柔后一拍脑袋,这怎么行!谁坐到这个位置,吃肉是她喝汤也是她,旁人连骨头都嗦不着,这下只能对不起那几位老姐姐了。
可她不知,小柔今天实实在在地把这伙人都单独撞了一遍。
轮岗三次后,按例要在众人面前宣布一下现有分数及交接记录。起先,老实人被她们占了些便宜,她们抵死不认,吵吵嚷嚷的也没个结果,可念着念着发现,她们彼此之间也做了这见不得光的事。
一个妈妈指着另一个改得过分的妈妈鼻子大骂:“我说你个老东西,活这么大岁数皮也不要了!你敢赌咒发誓你没害我?”
被骂的妈妈心虚不敢发誓,将火气都撒在她轮岗前边的妈妈身上,从方才她就憋了一肚子气,只是不敢戳破,现在既已经挑明了还忍她做什么。
你来我往,吵个不停,吵不出结果,这些人竟动起手来。棠梨惊吓着赶忙逃离现场,进屋关门,带着小柔丹青在窗边看热闹,捧腹大笑,还小声给她们加油叫好。
撕扯头发不够发泄的,还搬起地上的花盆开始砸对方,呼喊声叫骂声响彻院子,侯爷今日召了门客来议事,棠梨特意选了这一天。此时,侯爷已强装听不见许久,却再也忍不下去了。门客们也觉得十分尴尬不便久留,皆寻由头离去,给侯爷时间处理家事。
侯爷一进院子,一个女人的鞋子朝他的脸飞来,还好他躲得快。侯爷震怒,大吼一声:“住手!”
这些人听见侯爷的声音,慌忙停下手来,跪在地上哭着求侯爷做主,互相拆着对方的老底,从入府到现在说了个遍,谁也没讨着好。
侯爷命管家将参与斗殴的人通通赶出去,砸坏的一切盆景均摊赔偿,赔不起的发卖还债。棠梨这才从屋里跑出来缩在侯爷后头:“爹爹,这些人打起架来也太狠了,吓得女儿都不敢出来。不是女儿不管,她们都是母亲的人,女儿怕拂了母亲脸面。”
说起夫人侯爷就头疼,不满地说:“她的人又如何,她自己品行不端,难怪招的下人也没一个能用。你呀你,也太软弱了!我既命你掌家,后院自然由你做主,任谁处事不好,你该罚罚,该赶出去的赶出去,不必惧怕夫人。”
若是换了其他人把家里治成这个样子害他让门客看了笑话,他定要大发脾气苛责。可棠梨刚受过夫人的迫害,一时害怕她也情有可原。
谁能想到这个女儿这么能装小白兔呢!
“是,爹爹!”棠梨乖巧地行礼谢过,侯爷又提醒其他没参与闹事的妈妈们,二小姐掌家期间,就是她们的主子,再有不服从的,统统打板子发卖。
侯爷走后,剩下的女使嬷嬷们都对棠梨毕恭毕敬等她分配任务,再不敢挑肥拣瘦。经过这些天的观察,棠梨也基本确定了这些人的品性,一一分配任务后,侯府总算是回归了正常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