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七夕花灯会

而我人间风月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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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侯府上下本以为夏侯爷会借着七夕宫宴,让棠梨好好表现一番,向众人正式介绍心爱的二女儿。没想到他以棠梨刚受过大惊,又长途奔波为由,并不带她赴宴,只拜托夏老夫人当日好好照料她,莫让她心生委屈了。

    夏棠梨对此倒是满不在乎,她在京中本就不认识什么人,又听闻宫里规矩众多,怕自己不经意触怒龙颜惹祸上身,还是在家陪祖母自在。

    得知二妹不去后,夏悠然欢喜藏都藏不住,穿着新罗衣在镜前转着圈蹦跳。夏夫人嗔怪到:“你呀,还是小女儿性子,一会儿入了宫,可不要这般沉不住气。”

    夏悠然乖巧地点点头,坐到夏夫人旁挽着她的手臂:“我看父亲也未把她放在心上,不然,今日这样多的公侯娘子为儿子相看姻缘,父亲竟不带她去,可见在父亲眼里,庶女再受宠爱,也是高攀不上的。”

    夏夫人戳了戳她额头:“人小鬼大,那我们悠然,可也是去给公侯娘子们相看的?”

    夏悠然跺着脚,娇羞地别过头去,知道母亲在同她说笑呢。侯府谁人不知她自小仰慕宣王殿下,最大的心愿便是嫁入宣王府为正妃。作为安平侯嫡女,定国公外孙女,她的身份自是贵不可言,又模样可人,一直深得宣王母妃喜爱。

    可惜二人年纪渐长有了男女之妨,她已许多年没再与宣王像儿时一般玩耍了。再见到宣王时,他也只是礼貌地问好,对她淡淡的。今日花灯会,她准备了许久,甚至为了脚下轻盈灵动,每天抬腿各五百下,又节食一月,只为让宣王眼前一亮。

    侯府一行人入宫后,夏棠梨在清晖院陪着夏老夫人下棋,百无聊赖。这棋她是一窍不通,虽有老夫人耐心教导,但听着外边闹哄哄的,更学不进去。夏老夫人放下棋子,宠溺地摸摸她的头:“棠丫头可是想去外边看花灯了?”

    棠梨本想装模作样的拒绝,但看夏老夫人眼神满是慈爱没有苛责,便点点头。老夫人嘱咐她多穿衣服,夜里风寒,又担心她和小柔不识路,命自己身边的女使丹青跟着照料她。

    棠梨欢喜地谢过祖母后,拉着小柔一路小跑出去了,丹青在后头追,嘴里喊着:“二小姐慢着些,莫要摔伤了。”

    张妈妈见老夫人想起往事心情不好,忙说些别的开导她。二小姐跟二姨娘年轻时可真像啊,二姨娘还是姑娘时,第一次见到老夫人,也不怯,走路蹦蹦跳跳的。

    老夫人看着棠梨蹦蹦跳跳的身影,嘴角都忍不住上扬:“张妈妈,你瞧她像不像二姨娘年轻的时候?”

    张妈妈收着棋子:“可不是么,奴婢记得二姨娘第一次上府,是因为侯爷高热不退失去联系,她情急之下竟翻过院墙,还摔伤了腿。可见到侯爷好转后,又欢喜得像没受过伤一般。”

    可再见时,便是她成了姨娘,坐着小小的轿子从侧门抬进来。处处收敛性子小心行事,生怕行差踏错让侯爷难做。这样的女子,若不是钟情一人,怎会做了妾室。可惜夏夫人一心以为侯爷喜爱她娴静温良,有意模仿,却不知她从前也是射箭策马,肆意洒脱。

    犹豫半响,张妈妈还是忍不住开口,虽说二姨娘是老爷心里永远的遗憾,但一个庶女得侯爷老夫人如此关怀,是不是不合适,打了大夫人脸面。

    夏老夫人从往事重回过神:“当初为了侯爷的前程,也因不敢抗旨,他娶了若兰。若非如此,棠梨现在便是嫡女。不过你说的没错,以后要多顾着若兰和悠然的脸面。毕竟......”

    毕竟,裴若兰的侄子——裴国公府世子,即将班师回京了。他自小跟着裴国公在外历练,杀伐果断性情狠辣,是个不能得罪的人。若是知道姑姑母女受了委屈,定不轻易罢休。

    棠梨带着小柔丹青在民间灯会上玩得开心极了,各色各式的花灯照得她眼花缭乱,还有许多说书人摆了小摊讲故事,猜对故事下文可任选花灯一枚。这里虽比不上宫里富丽堂皇,却胜在热闹自在。

    小柔嘴馋,看见什么吃食摊都想尝尝,连带着棠梨也吃了不少。丹青担心外面食物不干净,一路碎碎念着,“小姐这个不行”、“小姐你们已经吃了好些了”。

    丹青出于好心,又是祖母身边的人,即使棠梨嫌她唠叨,也是不能赶她走的。惹不起还躲不起么,棠梨悄悄朝小柔使了个眼色,小柔立马会意。摸了摸荷包:“遭了!钱袋落在刚才那家点心铺了,这可怎么办奴婢不认路啊。”

    丹青心眼也忒老实,真的信了回去帮小柔找,走前千叮咛万嘱咐灯会人多,请她们二人一定要在此等她,莫随意走动。棠梨再三保证她一定不走,她走了小柔就是小狗。傻丹青没觉得这话哪里不对,安心的逆着人流往回走了。

    她转身挤进人流的瞬间,棠梨就拉起小柔的手欢呼:“走咯小狗!”

    小柔不满地哼了一声:“小姐又欺负人,小心下次奴婢不当您的挡箭牌了。”

    棠梨转过头笑嘻嘻地哄了她几句,脚下却没停,硬生生撞到前边人身上,跑得太快将自己撞得踉跄后退几步。就要跌坐到地上时,那人一把将她拉回,她没站稳扑进他怀里。耳边传来清冷的一声:“姑娘可有受伤?”

    循着声音抬头,一位带着白狐面具的男子低头瞧她,身形健壮高挑,面具遮着脸,只看得到眉眼。水是眼波横,山峦眉间聚。瞬美目以流眄,含言笑而不分。

    棠梨被他一双美目吸引得出了神,忘了自己的手还紧紧抓着他的衣袖,追来的丹青看见,连忙将她拉开后退几步,向那男子致歉。男子轻摇头,说自己无恙,只要她没撞坏就好。棠梨想起方才自己出神的样子,不好意思地眨眨眼,刚要自报家门,就被丹青止住,拉着她和小柔离去了。

    回去的路上棠梨轻轻地用胳膊肘撞了撞小柔,小柔会意,囫囵咽下嘴里的糕点,擦干净嘴,拿点心哄着丹青,求她千万别告诉夏老夫人。

    丹青一路像个闷葫芦也不说话,棠梨提心吊胆的怕以后祖母再不让她出门玩耍了。快到府门前丹青才低声叮嘱她,日后遇见这样的事情千万不要再自报姓氏名字,撞见陌生男子有碍名节,当迅速离去。再有这样的事情,她便只能禀报老夫人处置了。

    这么说,这次替她保密咯?棠梨这才松了口气拍拍丹青肩膀:“就知道你是讲义气的。”

    阿齐端着热乎乎的蟹黄豆腐回来,宣王摘下面具尝时,嘴角却不经意笑了。阿齐问他,这豆腐真有这么新奇好吃吗?宣王望着刚才她离去的方向:“是挺新奇,本王头一次在京中见到这样活泼明媚的。”

    阿齐抓了抓头发,王爷是不是等太久饿昏了,豆腐能多活泼?又提醒他快些吃完进宫了,今日皇上皇后特意叮嘱他一定要赴宴,现在恐怕已经迟了,再不走皇上恐会怪罪。

    宣王无奈的摇摇头,说是赴宴一叙兄弟情,实则是给他选王妃呢。去年和前年没成,今年还来,他都不敢出现在高门贵女多的地方了。不过宣王年已十八,像他这般年纪还没有家室的皇子的确少见,难怪宁太妃和太后操心,年年提醒皇上替他留意着。

    晚宴都进行一大半了,宣王才出现,笑着自罚一杯后皇上才准他落座了。夏悠然焦急地等了一晚上,宣王不来她便不出场表演,只以有些吃醉了酒为由推脱,攥着新衣裳一直望着殿门口。

    堂上有歌舞时,宣王也兴致寥寥,或品酒交谈,或与皇兄叙旧,俨然不近女色的样子。夏悠然心中欢喜他眼里没有其他女子,等另一位小姐下场后,夏夫人起身向太后娘娘请安,言小女最近悉心排了一支舞,以此祝太后娘娘凤体安康。

    太后娘娘想起开宴前,夏夫人所托之事,连连点头:“好啊,哀家也想看看悠然舞技可有长进。可独舞有些空旷了,煜儿,不如你持剑为悠然伴舞一曲如何?”

    夏悠然羞怯地垂下头,紧张地攥着衣裙,不知宣王是否会应允。皇上与太后母子心意相通,见宣王面有婉拒之意,也做起月老:“六弟,你难得入宫一次,皇额娘想看,你就莫推辞了。”

    “既然太后与皇兄都想看,那臣弟便献丑了。夏姑娘,请。”

    夏悠然深呼吸了几下,小心提起裙摆走上堂,朝乐师点点头后,乐师开始奏“凤求凰”。有凤来仪,非吾不栖。她往两边用力挥手,水袖从宽敞的袖袍中跃出,随着她的转动摇曳生姿,翩若惊鸿宛若游龙。足下轻巧飘逸,踏上一处后很快电气,行走仿佛九天仙女足不沾地。

    宣王手中剑跟着夏悠然水袖舞过的路径,一个柔美一个刚毅,舞与曲匹配极了,在场众人都悄声赞叹二人佳偶天成。

    一舞毕后,许多人还沉浸在方才的场景里愣了神,直到二人向皇上行礼才回过神来,喝彩声不绝于耳。

    太后袖口掩嘴轻咳了一下,皇上会意地放下酒杯,替二人鼓掌,又道:“朕记得,夏姑娘自小便跟六弟熟识,常一起玩耍吧?”

    夏悠然知道是母亲向太后禀明了自己的心意,万分感激,可宣王只是淡淡的回:“小时的事情,臣弟已经记不大清了。”

    皇上没想到他当众将界限划得这么直接,也不担心夏悠然尴尬,一时间不知怎么开口赐婚,望了眼太后,太后心疼夏悠然,璟煜这孩子也太不怜香惜玉了。

    定国公当年在叛乱中有大功,且平叛后并不在京中贪图享乐,而是马不停蹄的赴往边塞镇守。太后深佩定国公大义,因此对年幼留京的裴若兰多有照拂,时常召她进宫留宿,亲自教导。夏悠然便如同太后的外孙女一样,自是不想看她受委屈。

    太后本以为夏悠然会气恼地离去,没想到她狠了狠心,坚定地回皇上话:“宣王殿下事务繁多自然不记得,但小女却对宣王殿下的英勇正直印象深刻。”声音由于紧张还带着些颤抖,再说下去恐怕就是表明心迹了。

    皇上太后都等着她开口呢,宣王却及时打断了:“多谢夏姑娘赞许,本王只是闲人一个,并无事务,不记得便是不记得。皇兄,臣弟出门时,母妃叮嘱要带些明月楼的吃食回去。如今明月楼快打烊了,臣弟还得赶紧去买。不能陪太后和皇兄皇嫂叙旧了,见谅。”

    “六弟你。”皇上刚要制止,太后无奈地发话:“罢了,他对宁太妃一片孝心,让他去吧。”

    宣王谢过太后,便拿起剑转身离去了。与夏悠然擦肩而过,没有一句抱歉也没有一句宽慰,甚至连一个眼神也没有,就丢下她走了。底下窃窃私语,一个侯府嫡女竟当众示爱,还被拒绝,真是颜面扫地。

    夏悠然憋着眼泪,憋得眼眶都红了,依然保持优雅,端庄地向太后皇上行了礼,称自己身体不适,先行告退了。

    夏夫人追了出来,女儿一路上一言不发,直到上了马车才用帕子掩嘴低声啜泣。夏夫人揽着她肩头,商量式地问:“非得是宣王吗,悠然,母亲看他并无此意啊,要不......”

    夏悠然立马坐直身子,请母亲别再说下去,她身份贵重容貌美丽,哪一点配不上宣王,她偏不信宣王就没有回心转意的一天。

    夏夫人当然也觉得自己的女儿万中无一,可不忍心看她一次次地伤心,朝中皇室贵族男儿并不只有宣王,何不选一个好的,夫妻和美。

    夏悠然摇摇头,小时候她第一次跟着母亲去探望太后和宁太妃,贪玩一个人溜到御花园,天都快黑了也找不到路回去。又饿又累地走着,脚下一滑摔下假山,留了许多血。

    她一个人无助的哭着,年幼的宣王来找宁太妃正好路过,温柔地安抚她莫要害怕,从袖上撕下一片布条替她包扎好,将她一路背到离此处最近的御膳房。看她饿得狼吞虎咽,给她端了碗水,笑她憨厚可爱,吃完替她擦净嘴送到太后宫里了。

    被宣王一路背着时,她就喜欢上了这个温文尔雅的少年。每每想起那个受伤的夜晚,她不怨天黑,不怨路长,不怨假山湿滑。因为天黑有他相护,路长有他相陪,假山湿滑有他悉心包扎伤口。不管宣王是否有意于她,她眼里都不会装得下第二个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