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的秘密

言亓之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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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之间的距离好像忽远又忽近,你明明不在我身边我却觉得很亲。

    ——《我的秘密》

    聒噪的蝉鸣,树叶中洒下的碎光,这是夏天的痕迹。

    夏汐喜欢一个人呆在夏日的树荫下,或是看着天空,或是眼神追逐着天上的鸟儿,却唯独不去看那个,用满是慈爱的目光注视着她的女人,仿佛她不存在一般。

    “夏汐妈妈,小汐的情况依然没有太大的好转,您还是让她先在家学习一段时间吧,今天就因为班上的一个男生跟她开玩笑,拿走了她的书,她就把那个男孩打了一顿,旁边的同学拦都拦不住,班上其他同学对她的反映也挺不好的,毕竟她这个样子,也不跟别人接触,在学校里也没什么朋友……”老师不停地跟吴琴反映夏汐的情况,看似关心,实则是责怪她这个母亲的不称职。

    吴琴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只能跟老师连连抱歉。

    “小汐,我们走吧,回家好不好?”吴琴试着靠近夏汐,还是像往常一样,夏汐只是转头向她笑笑,她用树枝在草地上画圈,却不给予任何回应。

    一个屋子内,一面镜子前。

    林牧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看见自己帅气的脸上的那块淤青,心里很不爽快:“不就是拿她的书看了一下,至于把我按在地上打吗?还打脸?现在的女孩子都这么粗暴了?”

    “哥,你脸咋了?”林浅觉得他又可怜又好笑。

    “被打了呗,难不成还是我自己摔的?”林牧翻了个白眼,继续看着自己脸上的淤青。

    “呦,您那跆拳道黑带,还有人能打得过您?”林浅倒是对这点奇怪。

    “切,君子动口不动手,懂不懂?”

    街道上到处弥漫着白雾,各类小摊的叫声,污水淋在地面上,久而久之成了绿黑色的垢。

    夏汐被吴琴拉着,穿过热闹的街道,转进的逼仄小巷,走上充满鱼腥味儿的楼道,爬上八楼,算是到家了。

    进门,是一间四十平米的小屋子,一室一厅,一卫一厨,沙发上堆满了各种玩偶、杂志和衣服,玻璃茶几上积着一层厚厚的灰。

    自从夏汐生病后,家里也就再无心打扫。

    一到家,夏汐便窝到她的小角落,开始两眼无神地盯着地板发呆。

    吴琴叹气,却又无能为力,这些年来,医院也去过了,心理医生也看过了,什么药也都吃过了,可就是不见好转,家里也因此开了大笔花销,到最后,不仅欠了一大笔债,连工作也丢了:“就这样吧,她喜欢这样安安静静的,也挺好。”

    吴琴把包放在沙发上,挽起袖子准备做饭。

    林牧看了看这里的环境,觉得不可思议,可能是他这十几年来从未来过这种闹市旁的老城区,漆皮在墙上摇摇欲坠,高压电线从这里拉到那里,离地只有十米的距离,菜市场的聒噪声,地上不明物体的腐臭味,一路走来,他只感觉快窒息了。

    “这里真的能住人吗?”他不禁怀疑,“要不是秦阳那个小子跟我说了夏汐的情况,让我来跟她道歉,我估计一辈子也不会来这里吧。”他踮起脚,捏着鼻子,绕过一滩脏水,生怕那黑漆漆的东西沾到自己脚上。

    好容易到了夏汐家门口,总算是闻不到那些令人作呕的味道,也听不到令人烦躁的吵闹声了,林牧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

    吴琴正在炒菜,听到敲门声,心里一颤:“会是谁呢?难道又是要债的?可这周的钱不是已经还了吗?”她将手上的油往裤子上搓搓,想了想措辞,打开了门。

    “啊,你是?”她有点惊讶,眼前这个男孩子穿着随意,但是件件昂贵,这样的孩子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阿姨您好,我是夏汐的同学,上次……我拿了她的书,惹她生气了,我这次是专门来道歉的。”

    “啊,这样啊,你进来吧。”吴琴赶紧将他请进来,把沙发上的东西挪开,给他腾出个地方来坐,“你就是那个被我们小汐打的男孩子吧?真是不好意思,应该我们给你去道歉去的,还让你跑这一趟,来,坐吧。”

    “没事没事,阿姨,我多少不懂事,不知道小汐是……生病了,是我有错在先,我应该来道歉的。”林牧的礼貌让吴琴觉得暖心。

    “那个,那你先坐,或者跟我我们小汐说说话,我先炒个菜来。”她忙转身,不想让孩子看见她眼眶内打转的泪水。这些年来,让她们道歉的人太多了,林牧是第一个给她们道歉的人。

    林牧看了看蹲坐在一旁的夏汐,心里一阵歉意上来了,也顿时萌生了一个想法:“阿姨,这样吧,为了表达歉意,我来当夏汐的朋友,帮她恢复,您看行吗?”

    “行是行,但是……小汐平常是不说话,也不允许人随便碰她的……”吴琴既感动,又觉得让林牧和夏汐当朋友,危险性太高了。

    “没事儿,阿姨,我会注意这些的,那我先带夏汐出去逛逛,晚上把她送回来。”林牧说完便拉起夏汐的手出门了,令人惊讶的是,夏汐竟然也没有反抗,就这样跟着他出去了。

    林牧拉着她,她跟着走,好似两个人一直就是朋友一样。

    林牧转头:“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吧?”

    夏汐看着他许久,点了点头。

    夏汐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着这个男孩,甚至她都不记得这个男孩是谁,只觉得他亲切,让人觉得安心。

    一路上,林牧带着夏汐吃了各种好吃的,带她逛了她没逛过的街道,可她只是看着,从来不笑。

    林牧有些丧气,觉得艰难。

    街上的霓虹灯闪啊闪的,像是天上的星星在发光,夏汐像摘星星,想和星星一样呆着天上,她往马路上走去,一步一步,直到绿灯变成红灯……

    “夏汐,小心!”林牧跑过去,将她推开……

    夏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只知道周围这令人窒息的白色笼罩着她,好像有个人离开了,那个人变成了星星,闪啊闪。

    吴琴跪下来,给林牧的父母磕头:“是我没有管好自己的女儿,真的,对不起,我们会赔偿你们的,希望......希望你们能原谅我的女儿。”

    “人死不能复生,你们用什么赔偿我的一个好好的儿子?”林牧的妈妈现在只觉得心像被绞肉机绞了一般疼,她不停地踢着、打着跪在地上的这个女人,可却无法消除她心里的半分疼痛。

    林浅只是沉默,明明上午的时候,哥哥接到一个电话兴高采烈地出去了,当时他明明还跟她说,会给她买她最爱的那家奶茶回来,结果到了晚上,人便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了,他再也不会露出笑容了。

    秦阳赶了过来,看见蹲坐在一旁的夏汐,稍微放心一些,接着走上前,也跪了下来:“叔叔阿姨,对不起,是我让林牧来找夏汐的。”

    秦阳从小便喜欢这个活泼开朗的女孩,当然,她的活泼开朗是在她得自闭症之前。那时候的她,看见小动物会蹦蹦跳跳,看见朋友会把手举得高高的挥手,秦阳则是那种因为安静而不合群的小孩,所以他羡慕她,他喜欢她。

    秦阳经常看见夏汐的爸爸骑着很酷的车来接她,他羡慕极了,他看了看自家的司机,只是低着头,他知道,爸爸只是忙。

    直到有一天,就是那一天,他没有看到夏汐蹦蹦跳跳地来学校,直到太阳快要下山,她也没有来,直到第二天她也没来,直到一个星期、一个月过去了,她也没有来。后来秦阳才知道,她那个会经常骑着酷酷的车的爸爸,会抱着她转圈的爸爸,死了,为了救一个小男孩,死了,他成了大英雄,也成了星星,去了天上。

    再后来,他才知道,那个被救的男孩就是林牧。

    是夏汐一直偷偷喜欢的那个男孩子。

    夏汐想起林牧的笑,想起吃东西的时候,他给自己擦嘴,想起他抱怨着自己怎么不笑……

    夏汐好像是一下子清醒了,她站起来,泪水从脸颊划过:“林牧,对不起。”我的秘密是,我喜欢你。她没说出口,因为她知道,他再也听不见了。

    我看着这一切,看着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林牧,我不是神,我只是茫茫世界的过客,我也无能为力。

    很多年以后,夏汐慢慢变回那个活泼爱笑的女孩,但是到了晚上,她就会一个人待一会儿,看着窗外的星星,那忽远又忽近的距离,就好像,林牧还陪在她的身边,令人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