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血脉相隔

柴特儿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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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珙王爷此时坐在正堂上,大腹便便的他以那两根粗得像做炸货的筷子般的指头捏着一块糕点,仍旧不满足地往嘴里填着。

    记得珙王爷去年来的时候,还算勉强能将身子塞进太师椅里,但是今年再来,屁股两边的肉已经从椅子扶手下面挤了出去,用金寒池的话来说,实在是不愿相信他身上也有金家的血脉。

    金家家族,也有几百年的历史了,当年金家的女儿嫁入宫廷成为宠妃,其子自然顺理成章地成为了王爷,依照寻常人的想法,或许会上演一场争逐帝位的戏码,但金家却没有这样做。

    金家想方设法让金家和皇室结合生下的后代成为百无一用的废物王侯,然后将远亲的女儿嫁给王爷,或是令金家后代迎娶郡主,以此保证金家血脉始终与王室保持联系,但同时本家又是独立于宫廷的家族。

    虽然在一般人看来,若是能掌握帝氏的资源,自然是想拢住江山,可金家却甘愿做闲云野鹤,甚至在金家人看来,金家血脉远比王侯更为重要。

    金家是金家,王室是王室,金家始终保持着血统的独立性,将金家的主要血脉隔绝在王室之外,直到金寒池这一代亦是如此。

    正因如此,这珙王爷虽然算是金家血脉中地位最为显赫的,但是在金家自己人看来,也不过是宫内的废物罢了,更何况大清已经灭亡,这位旧日的王爷,更是无足轻重。

    论辈分来算,珙王爷是金寒池的表叔。

    当年金寒池的祖母嫁入宫中,生下一子一女,儿子便是珙王爷,女儿则嫁给了金家本家,后来生下了金寒池。

    因血脉的缘故,珙王爷每年都会来来拜年、祝寿,但是这几年来,他的目的渐渐变得很有意思。

    金家有家规,留在皇宫中的后代是没有资格修习金家蛊门的,即便是皇室,金家也不允许他们带走金家的独门蛊术,凡是金家的子女,只有两条路可选,一是在宫中安心做皇室,二是在金家本家修习蛊术,继承金家。

    这两条路虽然截然不同,但是各有长短优劣,只看金家的安排罢了,说不上是谁吃亏,在宫中的也是享尽荣华富贵,鲜有人因为不能修习蛊术而感觉吃亏。

    可随着大清灭亡,皇室也成了平头百姓之后,珙王爷便开始另有心思了,他只是个满清遗贵,虽说吃喝不愁,也因旧日的关系,多多少少保留着一定的权利和地位,但是随着北洋政府和国民政府的崛起,手中若是仅仅只有当年留下的权利,恐怕总有一日会在时代的洪流中被淹没。

    相反,金家虽然不为任何一方势力卖命,可因为掌握金家蛊门,在乱世之中反倒成了多方势力的拉拢对象,眼看着自己的王爷府门庭冷落车马稀,金家反倒是迎来送往人不绝,珙王爷自然是坐不住了。

    差不多是在四五年前开始,珙王爷提出了想要让自己的大儿子允瓛回到金家本家修习蛊术的事情,但是关于这个要求,甚至不需要族长应允,金寒池的祖母首先提出了反对。

    珙王爷不止一次苦口婆心地游说他的母亲,毕竟允瓛也是老祖母的孙儿,可用老祖母的话来说,血亲是血亲,规矩是规矩,金家的规矩本来就决定了要将血亲分离开来,她说过,只要她一日不死,这规矩就不能在她眼前破了。

    人大多是如此,能不撕破脸皮的时候都会尽量用柔和的方式,可若是真的下定决心要做什么,真到了必须撕破面皮的时候也要不留余地,尤其是关乎生存的问题。

    故而,这两年珙王爷的手法愈发极端,甚至在外面勾结了一些人来对付金家本家。

    此时听说珙王爷前来,金寒池伸出手,阳光照在他的皮肤上,能清晰看到薄薄一层皮肉下的紫色血管,密密麻麻有如蛛网。

    休伶如惯常般扶起金寒池,帮他整理好了衣摆,金寒池这才迈步向门外去,一边走,一边苦笑道:“真是,想过个安生年越来越难了,我是多讨厌那些苍蝇跳蚤啊。”

    不慌不忙地迈过两道跨院,时不时能碰到不少人向金寒池问好请安,不管是下人还是客人,金寒池都微笑着与人打招呼,金家内外都觉得这位族长慈眉善目斯文儒雅,可只有在金寒池身边待得久了的人,才知道他的另外一面。

    比如休伶,她就很清楚,因为太多次看到过金寒池的决绝和冷酷。

    时常冷着脸的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笑面虎,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犯错,什么时候会被生吞活剥。

    金寒池走到前院的时候,珙王爷正在和金家本家人絮絮叨叨唾沫横飞,说的,不过是翻来覆去的老一套。

    “甭管老祖宗当年怎么定的规矩,但是现在时代变了,既然朝廷都不在了,我们这些宫里的人,也该和本家一样,一视同仁才对。”

    珙王爷说到这里,望向了金寒池的父亲,金父老来得子,如今年近五旬,前两年刚将族长的位置交给了金寒池,他和温润如玉的金寒池不同,当年他做族长的时候是把子硬骨头,如今听到这话,垂着眼帘吹着杯中清茶,好似听不到珙王爷的话一般。

    许是觉得有些尴尬,珙王爷咳嗽了一声,瞥了一眼坐在旁边的允芝,允芝是珙王爷的二儿子,头两年,允瓛因为老祖母不答应他修习蛊术的事情生了气,自那之后就只有允芝陪着珙王爷前来拜贺,在得到了父亲的暗示后,正盯着盘子里的点心拿不定主意的允芝连连应声点头道:“是,我爹说的是,都是金家人,我们怎么就不能炼蛊了?”

    相比较允瓛,金寒池觉得允芝更像珙王爷,不管是身形,还是脑力,这一番无脑的话令金寒池好笑,一边迈步进门,一边不加掩饰地笑了一声,他环视着房间,正对着大门摆着两把太师椅,平日里是老祖母和金寒池的位置,其他的本家,哪怕是长辈,也只能坐在客席上,但今日老祖母没出来,珙王爷就大大咧咧地坐在老祖母的位置上,令金寒池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他两步走到太师椅前,端起桌上一盘点心,是专门为金寒池做的莲子糕。

    允芝只是头也不抬地应付了一句,压根儿没注意到金寒池进来,他终于打定主意,向一块芸豆糕伸出肥爪,手还未碰到芸豆糕,就见到一只白皙的手挡在了他的面前。

    “尝尝这块,”金寒池笑眯眯地望着允芝,左手捏着右手袖口,右手已经将一块莲子糕送到了允芝面前,“看看吃不吃得惯这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