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无缘无终

五毛一口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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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发生的太快,场面几乎是一瞬间就冷了下来,陵非子面上神色凝住,好半晌才不敢置信地低下头去看自己的手,枭阳门门众一时间大气不敢喘,直到林中飞鸟惊起,陵非子才有所知觉,再抬头间两眼猩红,怒喝一声,抬手就向徐观南而去,“我杀了你!”

    徐观南这时人也已经呆住,陵非子方才一掌想必是使出了全力,若是打在他身上都是生死未卜,更何况身体一直不好的陵清苑。他的手还贴在陵清苑脸上,顾不得身侧劲风忽起,一时间脑中什么旁的事情也没有了。

    裴青衣缩在树上,眼下这情形,她更是不能下去,一时焦急万分,只得故技重施,再摸出一枚铜钱来向下射去,直打在陵非子手腕上。但裴青衣功夫尚浅,这一下打的陵非子缩了下手却并未停下,但好在这一弹指间,常枫溪已然反应,抬起剑鞘一挡,人就又横在徐观南身前。

    他心里也是慌乱,但他明白陵非子本就想取徐观南姓名,眼下痛失爱女,怕是杀心更重。踌躇半晌缓声开口道,“凌掌门,眼下之事并非我们所愿,但事情已经发生了,还请节哀。我知您心中悲痛,但您细想,令爱所求,便是保这位少侠平安,您是否……可将此当作令爱的遗愿。”

    陵非子薄唇紧闭,鼻息沉重,胸口起伏上下,那双方才对着常枫溪含满戏谑的眸子现在不知落在什么地方。他听得常枫溪话语中提起陵清苑来,心下悲痛更甚。说到底是他自己的不义之心害了陵清苑,他如今对徐观南的杀意实际上是迁怒,是他无处安放的悔意。

    陵非子缓缓抬眼望向徐观南,那人抱着怀中娇软的女子,一双手慌乱局促地在她脸上来回抚动,几缕头发顺了又顺,似乎是故意为之,希望怀里的人坐起身来像过去一样娇嗔一句,“你又把我的头发弄乱了”。

    徐观南气息短促,眼睛确实干涩的,他将陵清苑在怀中拢好,待要去整理她的衣衫,却在怀襟里摸到一团东西,他掏出来看,却发现竟是一只小孩子的肚兜。

    他恍然明白了什么,低下头去看陵清苑平静的面容,直到这时失去的知觉才纷纷回笼,喉咙里发出难听的呜咽,只得咬紧嘴唇,强压着几声抽泣。

    陵非子也看到了徐观南手里的东西,他的面上难以抑制地抽动了几下,而后突然变地恍若走失的孩童,两眼僵木,“走吧,你走吧……”

    枭阳门的人风风火火地来,又七零八落地走,陵非子走在最前,像是飘荡的孤魂野鬼。常枫溪站在后面远远地看着,心中唏嘘百感,最后又垂下头去看徐观南。

    那时徐观南已经收拾好了情绪,面上什么表情也没有了。他抱着怀里的人起身,一路向着竹林外走,常枫溪不知他要去向何处,拦也不是走也不是,一时间手足无措,同着树上的裴青衣,两个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徐观南从林子里走出去了。

    常枫溪早察觉树上有人,方才的两枚铜钱镖如今都躺在地上。他看着徐观南走远知道再跟上去也无济于事,便蹲下身拾起地上的铜钱捏在手中把玩,“小友既然相助,如今也该下来了。”

    裴青衣听到声音的时候,目光还紧紧追着徐观南再走,这一声她反应了半晌才觉出常枫溪是在同自己说。

    她足下轻点,翩然落在常枫溪的边上,默然地将帏帽摘下,二人相对,一时无言。

    “想来方才你已听得我是什么人,还请小友报上名号。”

    裴青衣此时才正劲看清常枫溪这人,如今一看这人身长莫约九尺,虽然高大但并不笨重,自有几分轩昂气度。

    裴青衣抬头望他一眼只觉费力,可细看他容貌又觉诧异。谁能想到方才与众人对峙,仗剑行侠的常庄主生的如此好看,方才离得远,未见得眉眼,如今一看,他眼神明净,浓眉入鬓,虽然也没什么表情,却见眉眼弯弯,平白叫人看出几分笑意温和来。

    若说方才裴青衣还有几分怯懦,如今见他样子只觉不是什么凶狠角色便抱拳拱手,大方道,“在下峨眉青字门弟子裴青衣。”

    对面人细细打量,最后目光在她腰间一掠,这才抱拳还礼。“唐突了,今日相见也是有缘,只是不知裴少侠与那枭阳门有何干系。”

    裴青衣听了他这句话,默默问了问自己,突然苦笑,“也并无什么,只是那位执着玉剑的少侠……我们曾在玉鸦峰有过一面之缘。”裴青衣说罢抬眼,正见常枫溪眼神带着探究,一时间只觉得被窥破了心思,便扯开了话题。

    二人闲聊几句,裴青衣突然听得马蹄声响,便打了个呼哨叫回悬霜,谁知从林子另一边跑回来的竟是两匹马,另一匹马通身赤红,身材高大,连身上的筋肉都十分饱满,配着顶好的鞍子,正跟在悬霜身边。

    裴青衣还没来得及惊讶,倒是常枫溪打了声呼哨,而后笑道,“看来真的是有缘。”

    两匹马行至身侧,常枫溪长剑背回背上,翻身上马,扯了扯缰绳,“从这里再走五里便到邺城,不若一道同行,我们也好畅谈一番。”

    裴青衣应得爽快,只是心中仍挂牵着不知道到哪里去了的徐观南,上马时显得颇为犹豫。常枫溪回头望她一眼,温和道,“他方才是往岫玉谷方向去了。”裴青衣听了这话神色未舒,常枫溪心念一转便知她在想什么,一下子又想到方才几人站在一起的时候他看到那人衣角的纹绣,不由得顿了顿,“你且放心,他并非冲动之人,而且我的隼儿就在附近,不会有什么事的。”

    裴青衣略略收心,两人打马一前一后走了半晌,她才发觉原来自己那点小心思竟叫常枫溪看得清清楚楚,不由得面上发热,只是闷不做声地跟着他走了。

    他二人这一路时而纵马狂歌,时而缓步相谈,待到邺城已是傍晚。两人进了城就近寻了个馆子。

    这一路交谈,常枫溪已经对裴青衣有诸多好感,这女娃子虽然年纪不大,却自有潇洒风骨。

    只是他看人一向准,“情”之一字,裴青衣看得太重,将来恐受妨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