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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疗结束后,在裴智远病房的门口,我停住了脚步。
“妈,你进去看看爸,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忘了嘱咐瑾年。”
说完,我转身走开,把时间和空间留给他们。
洛君柔敲开病房的门,乔助理看到是她后满脸惊讶。
“洛夫人,您……怎么来了?”
“现在方便吗?”洛君柔轻声问道。
还没等乔助理回答,在里面病床上躺着的裴智远就听见了她的声音,回答道:“方便。”
现在骨髓已经成功移植,即使她知道了,也没什么。
洛君柔缓慢地走进房间,来到裴智远的病床前。
裴智远明显比一周前瘦了不少,面色也很苍白,但是脸上的愁容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安详和满足。
乔助理连忙搬来一把柔软的小椅子,放在病床前,“您请坐。”
“谢谢!”但是洛君柔并没有坐,依然站在那,看着眼前的人。
乔助理见状,立即退了出去,并带好了门。
房间里安静下来。
裴智远轻松一笑,“坐啊,站着多累。”
洛君柔现在原地没有动,低下头轻声说:“谢谢你!”
裴智远挑了挑眉,“谢我什么?”
“你救了瑾年,我代他谢你。”洛君柔尽量保持语气平静。
“他是我儿子。”裴智远抬眸凝视着面前的女人。
她依然高挑清秀,气质超然,裴瑾年简直就是她的翻版。
洛君柔走到近前,“现在感觉怎么样?”
她又一次这样温柔地和他说话,上一次应该是在二十六年前了。
他很怀念这种感觉,这许多年里,他一直努力回忆着那时的她,她对他的好。
可是当去年他们再次重逢时,他对她只剩下冰冷和漠视,就连她看自己的眼神都是没有任何温度的。
裴智远知道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并且一直为此深深的自责。
所以那晚,他看她在自己的怀里哭得死去活来,他心痛得难以形容。
或许就是她的眼泪,让他最终下定决心,做了这个决定。
“感觉还不错。”裴智远也尽量压下内心的波澜,说的云淡风轻,“坐下吧。”
洛君柔坐在椅子上,恰好与裴智远平视。
“我问过医生了,你不要大意,要有点耐心。”洛君柔当然知道裴智远的病有多严重。
“好啊,我注意一点就是了。”对于洛君柔的关心,裴智远很是受用。
“这么大的事,你应该事先和我商量一下才对,你知道自己这么做有多危险吗?”洛君柔微蹙的长眉代表着她对裴智远的担忧,可是介于他们现在的关系,她又不想表现得太明显。
裴智远缓缓从被子里伸出手,想整理一下卷曲的病服衣领,但是由于手臂僵硬,没有成功。
洛君柔站起身,为他整理好。
她离他很近,裴智远抬起头看了她片刻,声音沙哑,“君柔,此生我负你太多,抱歉的话也没有什么实际意义,我只是想做一件让你不失望的事。”
虽然岁月让他的面容蒙上了一层沧桑,但他的眼神与多年前没有半分差别。
那年凌云坛前的雨中,只是一眼,她便陷入他这样的眼神中,无法自拔。
是的,这一次她没有失望,他救了他们的儿子,她对他感激不尽,当然也有强烈的担心。
可是,就这一次,他险些丢了性命。
而事实上,他早已做好了离开的准备,与他的儿子,心爱的女人,以及这个世界做了诀别。
“智远,从前的事不要再提,我早已经忘了。”洛君柔的心硬不下来了,但她还是违心地说了谎。
这二十六年里,她何尝忘掉?她又怎么能够忘掉?
如果她真的忘了,何必至今孑然一身?
还不是因为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裴智远轻轻握住她的手,目光恳切,声音低沉,“君柔,可以试着原谅我吗?”
洛君柔只觉得指尖传来久违的记忆中的温度,但她还是轻轻地将自己的手抽出,坐会椅子上,“你是我儿子的救命恩人,我对你只有感激。”
裴智远只觉得那只手空空的,冷冷的。
“瑾年是我们的儿子,说到底,我应该感激你才对,是你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上来,而我,只有惭愧。”
洛君柔只觉得胸腔里的心在某个遥远的冰天雪地的地方复苏,带着前世的热切,不顾一切地冲撞她多年前筑起的厚厚的城墙。
她希望他好好活着,希望他平安健康。
如果他真的就此逝去,她同样会感到悲伤和心痛。
从这天起,我和洛君柔依然每天来医院,我去看望裴瑾年,她去照顾裴智远。
裴智远当然是不想麻烦她的,“君柔,有乔助理就好,你不必这样辛苦,闷了可以到处走走。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给附近的朋友打电话,让他们给你做向导。”
“家里两个人都在病床上,我哪里有心情到处走?”洛君柔说的是实话,并没有感觉有什么不妥。
可是,在裴智远听来,心里却暖暖的,洛君柔还把他当成家人。
或许是由于洛君柔的悉心照料,或许也是因为每天能够看到洛君柔二心情大好,裴智远的病竟然慢慢滴有所好转,并且再也没有发生过像上次那样严重的昏迷和发热症状,医生都说这是个奇迹。
只是,还经常咳嗽,胸闷,这也是肺水肿的典型表现,以他现在的情形,只能慢慢调理。
十二天之后,医生给裴瑾年做了全面的检查,他的细胞指标全部正常,这也意味着这次骨髓移植手术完全成功。
当他接到医生的通知,说他可以出层流病房的时候,他激动得几乎跳起来。
我站在那扇紧闭了十二天的门边,等他出来。
门终于开了,我的心就快跳出来。
刚想奔过去,幸亏没有,出来的是医生。
后面是护士,然后是另一个护士。
我似乎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漫长的等待,他们三个人走出这扇门,好像用了三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
最后一个才是裴瑾年,他一跨出门,就一把将我箍在怀里。
我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很久,很久……
我喜极而泣,“瑾年!”
他不顾别人异样的目光,用嘴唇一点一点吻去我脸上的泪水,“沐沐!别哭,让我看看你。”
我扬起脸,用手摸了摸他的光头,流着泪对着他笑。
“笑什么,是不是很难看?”裴瑾年不自信地问我。
“不是,是非常难看。”
他丢我一个我看你是不想混了的表情,然后不由分说地吻住了我。
路过的医生的护士都纷纷鼓起了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