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溯回

弃微名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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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终,萧容终究是没死,祁宴分出神魂一缕,补了佟愿的煞气,佟愿恢复正常。

    没来得及寒暄,鬼差无常便现了身,领着二人共入轮回。

    一走往生路。

    二过奈何桥。

    三饮孟婆汤。

    渡了鬼域河,各奔来世。

    ……

    京平太师府,灯笼高挂,入眼是一派崭新。

    圆脸的丫鬟拎着木质雕花的食盒匆匆穿过小花园,进了一间雅致的小院。

    叩响了房门。

    “小姐”,小丫鬟推门进,门口的悬铃发出空灵的响。微微喘了喘气,将食盒放在厅中的梨木小桌上,绕过镂着四君子的屏风,看向梳妆台前坐着的少女。

    铜镜里映出一张清丽的脸蛋,小小的带着少女的莹润感,眉毛弯弯,下方是微挑的眼廓,无言地看着镜中的自己,鼻梁不算高,但胜在五官小巧精致,反而恰到好处。只是大病初愈使她脸色看起来有一点苍白,略显憔悴。

    “呀,小姐你怎么穿着寝衣下地了,这腊九寒天的屋里烧着碳火也不顶用啊,您病才刚好,切莫又病了。”小丫鬟急吼吼地取来一件厚实的红色斗篷,抖开来披在了她身上,有些欣喜道:

    “这件是铺子里刚送来的新斗篷,狐毛的领子,斗篷上还绣了梅花呢,很衬小姐,这不,今早刚送来小姐下午就醒了,这斗篷真是有福气!”

    佟愿垂眼看了看身上的斗篷,伸出手摸了摸白色的毛领,声音有些嘶哑道:

    “秋水,母亲叫来了吗?”

    秋水懊恼地一拍脑袋:“哎呀,瞧奴婢这记性——去叫了,不过夫人和老爷这会儿都在前厅接见太子殿下,抽不开身,夫人让奴婢拿来了小姐最喜欢的糕点,奴婢放在外间了,您现在吃吗?”

    佟愿摇摇头,又想起来什么,问道:“我躺了多久?”

    “四天了,老爷夫人都担心坏了呢。”

    佟愿神色怔忪,是了,她十四岁那年的年关,跟弟弟佟望之趁着长辈们忙,下人也在收拾太师府内外院子,跑到雪地里折腾了大半个时辰,玩得她的绣鞋里都是雪水,脚都没了直觉,手也冻的通红,当天夜里就发热了,昏迷了几天一直不见醒。

    她,回到了自己的十四岁吗?

    屋里熏着香,烟雾丝丝缕缕的从吞云兽样式的小香炉里飘出来,离得近了,烟雾蒙了她的眼睛,就像在梦里一样……

    佟愿又看向铜镜里自己那张十一年前的脸,仍是有些难以置信,不过一想到她死后那段记忆,又释然了。

    方才醒来时没清楚状况,看见秋水就失了方寸,让她去叫母亲,可是这等重生的鬼神之事如何能对外说?也是她昏了头了。

    看来还是应该对这些看似虚无缥缈的东西存着敬畏之心才好,佟愿估摸着是哪路神仙路过她的轮回路,不曾体会人间苦楚,以为她便是世间最苦,才许她一个更圆满的人生吧。

    不过……她明明喝过了孟婆汤啊,祁宴也喝……对了,祁宴!

    佟愿猛地站起来,小凳往后在地上擦出刺耳的声音,秋水吓得赶紧上前扶她:“小姐,你怎么了?可是头晕了?”

    佟愿无暇应答,脑子里尽是那个假想:既然她重生了,那祁宴是不是也回到了这个时候?

    这个想法一冒出尖儿来便一发不可收拾,佟愿一刻都不想等,激动得抓住了秋水的手,差点打翻了梳妆台上的胭脂盒,急急道:

    “快,快打盆水来,我要梳洗,快去!”

    秋水安抚好她出门后,佟愿又坐了会儿,想要去确认他是否同样重生的心越来越迫切,但没过一会儿她又听见了敲门声。

    接着便是一道无比熟悉的声音:“秋水不是说人已经醒了吗,这怎么没听见动静啊,不会是又昏过去了吧?快去把李大夫叫来。”

    “是……”

    没等应声的宝姑姑转身,门就开了,母女俩相对而视,都渐渐红了眼框。

    佟愿没忍住先开了口,喊了声:“母亲。”嘴角一瘪,豆大的泪珠滚下,佟夫人心疼的搂住自己的女儿,悄悄抹了眼角的一点水光,身后跟着宝姑姑引着人进了屋。

    佟夫人把她带到床前,又让她躺下,好好打量了一番她的脸色,才说:

    “你怎么穿这么少去开门呐,身体还没好利索万一又病了怎么办,十四岁得姑娘了还那么贪玩儿,不懂得照顾自己,圣上还夸你是殷朝闺秀里难得的才女,哪里有一点闺秀的样子……”

    她越说心里越不是滋味儿,猜想佟愿肯定吓坏了,她的女儿就躺了这么些天,喂什么都喂不进去,整天汤药不断也总吐,瘦了好多,才会醒来看见她就哭。

    佟愿没说话,只是用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她,嘴还是瘪着的,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佟夫人心疼之余又有些好笑,摸了摸她软软的头发:“怎么了,一觉醒来就不认得娘了,把自己折腾的几天没下地,还说不得你了,娘可告诉你,年关可是不允许哭哭啼啼的,叫你爹爹看见得说你了。”

    佟愿下意识地撅着嘴,委屈地小小声嘀咕:“才不会呢,他可忙了,只想要太子殿下不要我。”

    她的父亲佟长君是圣上钦点的太子太师,自打她有记忆起,父亲陪她的画面少之又少,每每想找父亲时,下人总会说父亲在辅导太子殿下。惹得佟愿自小就对这个太子殿下没什么好感。

    佟夫人失笑,她竟不知女儿对夫君有这么大的怨念,虽然心里也认同这番话,但也忍不住为夫君正一正形象。

    “胡说,你这次生病,你爹可急坏了,知道是望之带着你一块儿的,生了好大的气呢,还把望之罚去跪了祠堂,叫他陪老祖宗们聊聊今年的雪,莫叫他们孤单”,佟夫人掩嘴笑得头上的簪花直颤:“你伯父们家里的姊妹们笑话了他好几日了。”

    宝姑姑原本一直没有说话,听到这里也忍不住悄悄笑了两声。

    佟愿惊住了,泪花挂在眼角,小嘴微张:望之是她的孪生弟弟,自小她与望之的关系就比跟大哥的亲厚,她也比谁都清楚——望之他最怕鬼了……她记得父亲母亲也是知道的……

    “小姐,热水来了!”房门又被打开,悬铃又响起,然后就是水盆一类东西被放下发出的咣响,紧跟着是“哒哒哒”的几声,三人循声望去,就见秋水从屏风后探出了那张圆圆的脸,笑嘻嘻的,眼睛都眯得看不见了。

    “小姐,洗脸水来了,沐浴的水正吩咐着,马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