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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是她自己跳下湖里去的,我没有推她……娘你相信我……”一身软缎锦裙的少女被两名家丁架着走到府门口,而后被家丁甩包袱一般甩出去,顺着石阶咕噜噜滚下去。
“别叫我娘!这十七年来,我们将你当做掌上明珠捧着爱着,纵然皎月回来,我们也不曾有过一丝将你送回去的念头,你却不知足,三番两次伤害我的皎月,这次竟然想害死她,你好歹毒的心呐!”丞相夫人一身华服,雍容华贵,精致的妆容上蕴着浓浓的怒气,失望又愤怒地看着地上狼狈的少女。
“娘,不是我推的她,是她自己跳下去的,不是我……”陆惊影一边哭泣一边解释,晶莹的泪珠儿顺着白皙的脸蛋儿滑下,楚楚动人。
“够了!”陆云霄站在丞相夫人身旁,沉着脸呵斥,“我们对你已经仁至义尽了,你且好自为之!再纠缠,就把你送官府去!”
陆云霄是陆皎月的大哥。
“母亲,兄长……”一道虚弱的女音自朱漆大门里飘出来,国公夫人同陆云霄一同转头望去,只见一名弱不禁风的少女被两名婢女搀扶着走出来,好似一株在风中发颤的白莲花。
陆云霄方才还愤怒的神色瞬时转为担忧,他缓了语气,关切问道:“你的身子还很弱,怎么出来了?”
“兄长,我没事。”说着,她小步行至丞相夫人身边,苍白的嘴唇翕动,“母亲,你们别怪姐姐,姐姐不是故意的,是湖边土湿,我一时脚滑不小心掉下了湖……”
“妹妹,你就是太善良了,才会三番两次被她伤害。你忘记你第一次回家的时候,她大吵大闹说你是冒牌货,滴血认亲之后,她没话说了,开始在你的饭食里放虫下药,又将你的衣衫减得不堪入目,还在你沐浴时用热水烫你,她一次一次的伤害你,我们已经够容忍她了,这次说什么,都不会再让这个恶毒的女子进家门口!”
陆皎月面色没有多大变化,但从细微地抿唇垂眸的动作便能瞧出她是万般委屈的。
丞相夫人握住她常年冰凉的手,用昔日对陆惊影的温柔语气哄陆皎月:“月儿乖,你身子骨还未好,受不得凉,先回屋歇着,待母亲处理完这些事,就回去陪你。”
陆皎月还想再说什么,陆云霄已经解下身上的织锦暗纹披风给她披上,对丞相夫人道:“母亲,我先送妹妹回屋。”
陆惊影狼狈的坐在台阶下,雪白衣裙染了污渍,周围看热闹的百姓对着她指指点点。
看着朱漆大门前温馨和谐的一家三口,她微微翘起嘴角,明明是微笑的模样,却有晶莹的泪珠从眼眶里啪嗒啪嗒掉在地上。
柳枝儿,改名陆皎月,真是个好名字。
丞相府有两子一女,长子陆云霄,次子陆行舟,长女陆惊……现在是陆皎月了。
皎月出云照行舟,真是温馨啊。
她呆呆看着昔日的娘,眼里含着恳求,却只听娘冷冷道:“从今日开始,你不再是我陆家的女儿。从何处来,回何处去,你好自为之。”
“娘!爹爹呢,我要见爹爹!”她哽咽着大喊,“爹爹一定会为我做主的,我是被她冤枉的,我没有推她!”
丞相夫人揉了揉眉心,似是不愿再与她多语,抬手,被侯在身后的婢女扶住,再不看她一眼:“回府。”临走时又吩咐门卫,“闲杂人等,莫要放进来。”
朱漆大门“砰——”的一声合上,隔绝了往日的温情。
“这女子真是恶毒,自己鸠占鹊巢便罢了,竟还想谋害真千金,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哎,我可是听说当年丞相夫人归家途中突然生产,同在破庙里生产的还有一位农妇,就是那农妇想让自己的女儿过好日子,趁大家都不注意,偷偷将两个孩子换了,直到病逝前过意不去,才将这件事尘封已久的事说出来,这真千金步行千里来滴血认亲,总算回归原位了!”
不知是谁“嘁”了一声,不屑道:“大家都知道的事还用你听说?”
陆惊影在众人或骂或同情的议论声中,默默捡起了包袱,抬起手腕擦干了眼里的泪水,起身走了。
看热闹的小民见她离去,也都三三两两散了。
这么一闹,陆惊影瞬时成了庆春城里的笑柄,昔日常在一起玩的女眷个个对她避之不及,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帮她一把。
她漫无目的走在人群熙来攘往的大道上,看着酒肆招展的青旗送来阵阵清冽酒香;路边的小贩满脸笑容,正招呼着买菜的小娘子们;路边的孩童三三两两在一起玩游戏。
欢笑声、吆喝声、讨价声,说书声争先恐后钻进耳里,她第一次仔细、真切地感受到庆春城的热闹,繁华犹如一梦。
“假凤凰,假凤凰,假凤凰变不了真凤凰,落魄的凤凰不如鸡,夫君夫君不要你——”那几个小孩童看见她,撒蹄子跑过来围成一个圈,一边拍手一边唱。
陆惊影无视他们,朝着镇国公府走去,那是她未婚夫的家。
行至国公府,几个小孩子对她做了个鬼脸,拍着掌跑远了。
她一步一步上了台阶,行至大门前,面无表情的家丁拦住她,道:“闲杂人等,不得随意进出。”
闲杂人等?昔日齐墨带她来时,可不是闲杂人等。
陆惊影微微牵起一边唇角,淡淡道:“我是来与你们世子商量事情的,说完就走。”
家丁依旧面无表情:“我们世子事务繁忙,不是闲杂人等想见就见的。”
见家丁态度强硬,陆惊影不再强求,转身就走。
世道就是如此。许多人喜欢的、追逐的是风光无限、无数光环加身的陆惊影,并非陆惊影本身。
墙倒众人推,不落井下石已是难得,她还在意什么呢?
失魂落魄行至国公府右侧一条偏僻的巷子时,一只大掌扯住她的衣袖,毫不客气将她拉了进去。
巷子两侧高墙挡光,沿巷两道生了滑绿的苔藓,巷子里潮湿幽暗。
“陆惊影。”男子平静喊道。
“齐墨?”她微微蹙眉,似是明白了什么,冷笑道,“方才门人说你事务繁忙,不是闲杂人等想见就能见的。我知道了,你是怕我进了你国公府的门,给你惹来非议和笑话,是不是?”
“我有事给你说。”
“我也有事给你说。”
“请讲。”巷外的光线深深浅浅映在男人的俊朗的侧脸上,他微微抿唇,似忐忑,似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