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今夜平等

因幡兔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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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黛拉沉稳的谢绝女仆的带路,熟练地穿过各式各样的房间和走廊,踏上整洁的堑制楼梯,走到罗宾·史密斯的书房门口,她敲了敲门,得到允许的答复后把门推开,拉着跟她第一次来这儿的反应一样的女人进了史密斯女士的专属书房。

    她规规矩矩地行礼,这一次就十分的熟练了。

    那个叫法妮的女人只能笨拙的效仿她的动作,也许是实在太有碍观瞻,书桌后的淑女打断了她的行礼,叫女仆搬来两张椅子又添上了一壶热茶。

    等紧张的法国女人喝完茶杯中的茶后,罗宾缓缓开口,用肯定的语气说:“法妮·勒内·伯纳德,毕业于里昂大学地质矿物学,是个年轻的博士,对吧。”

    “是,女士。”尽管热茶的香气略微安抚了这个饱受航海之苦的女人,但她的声音还是不小心透露出它主人的紧张。

    “我知道你的理想,你也知道这个时代的现实。”罗宾看着眼前的女人,说,:“虽然我不能给你你想要的那种遥远的理想乌托邦,但是我可以对你保证,在这座岛上,人人平等,至少在生命健康上人人平等。”

    “但是在我满足你的要求之前,你需要向我证明你的价值。”罗宾拿出一张画满印记的地图,指着上面写着“Fe”的山脚,命令道:“五天之内我要看到一份完整的计划书和需要购买的材料清单。”

    她没等法妮回话,就转头对着她的税务官说:“给约克郡的管理者爱德温写信,告诉他之前那笔钱要收利息了。”

    等到法妮回到史密斯女士借给他们暂住的房子时,太阳刚刚落山,下船时还躲在墙角的夕阳现在已经爬到了窗沿。

    眼前的房子没有任何独到之处,甚至还不如她在游行时和同志们住的工人宿舍,至少那些宿舍是钢筋混凝土制成的,而面前的这座三层小楼,她一眼便知是它是由一块又一块的红砖砌成,恐怕连最不值钱的砂浆都是就地取材,她只希望那位女士用的不是海砂,这样她就不用担心在做梦的时候死于塌方。

    见到她回来了,众人纷纷到门口迎接,七嘴八舌地问着那位救他们于生死之间的领主的事儿,询问着那位领主的性别、年龄、长相这种毫无价值的问题。幸好这时有位她记不得名字的工会主席站了出来,让众人稍后再问问题,先让疲惫不堪的她去洗个澡休息一会儿。这群男人这才想起来面前的女人本来就晕船,更别提下船之后直奔本地领主那儿商谈事情,体力肯定早就透支了,于是纷纷退回了位于一楼的客厅,坐在那几把简陋的椅子上继续他们之前的讨论。

    法妮惬意的在装满热水的木质浴盆里揉捏着酸胀的腿,她感受着自己曾经还是个中产阶级富人时从未拥有的结实肌肉,突然有些怀念自己的浴缸,也不知道老伯纳德听到自己的死讯后是悲是喜,虽然她为了光和热放弃了与他们一起生活的美好时光,但她还是深深爱着那三个朝夕相处的人,至少曾经是。

    三天的疲惫和担忧在此刻终于消散,但是未来的情形现在还不能判断。虽然那位领主是他们的救命恩人,但归根结底地说,她还是统治阶级的“上等人”,比那些她曾经声讨的资本家的阶级还要高,法妮在那些言而无信的资本家身上已经吃够了苦头,至于这位领主她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到底会不会兑现她的承诺,这一切都要交给时间来印证。

    而她现在必须要完成那位领主的任务,不仅是为了报答她的救命之恩,更是为了这些和她同甘共苦的工人领袖们的未来,至于那位领主需要的铁,她记得跟船而来的工人里就有高炉工作经验丰富的。

    美美的睡了一觉后,法妮被敲门声叫醒,她睡眼惺忪的打开门后,看见敲门的正是那位在铁矿和高炉都工作过,只是因为年纪大了就被无理由解雇的老人,她那因为刚起床还不是很清醒的脑子没有反应过来她睡觉前的计划,只是听着面前的老人说:“刚才那位带着我们航行的税务官来了,她说今晚领主大人要为我们开一场欢迎晚宴,提罗他们这些年轻人早就迫不及待了。”老人笑着露出快要掉光的牙齿,继续说:“我这些老胳膊老腿赶不上他们的速度,索性就等你起床,怎么样,身体好多了吧?”

    法妮点点头,请这位老人再稍微等等,她梳个头就下楼去跟他一起走,老人带着笑应允了。对于这位老人的行为,法妮并不陌生,她记得斗争纲领上写的清清楚楚——当主要矛盾由阶级矛盾转变为同志之间的权力争夺时,工人运动就会出现不可逆的裂痕。

    这个老人本来就是为了吃口饱饭而参加的游行,也是因为年老跑不动被人当成主要人员抓了,如今他到了一个完全没有听说过的地方,自然会向着自己这个一下船就被当地领主召见的人,就像冬天的家猫主动靠近壁炉一样。

    如果那位领主或者那位税务官没有说谎,那么她就必须站出来完成分派给她的任务,不只是为了那位领主的救命之恩,更是为了她和其他工人们的未来。

    绑好头发后,她下了楼,叫上正在看着窗外喧闹的老人,搀着他向着这里最豪华的建筑物走去。

    ……

    “牧羊女盯着她的绵羊哟!”

    “铁匠的儿子看着她!”

    “男孩儿的心里连娃娃的名字都有了!”

    “但还是不敢告诉她!”

    被壁炉和烛火点亮的“礼拜日”酒馆里人声鼎沸,欢声笑语充斥着每一个角落,平时不容易见面的男女跳着五六百年前的舞步,其他正在喝酒的农夫们则为这些年轻的孩子们唱着歌谣。

    法妮坐在酒馆的一角,她旁边坐着肯戈·布思,就是那个六十岁的老工人。她看见那些年轻的脸孔上充满了快乐,他们手挽着手跳着没有章法的舞,由木板拼成的地板让踢踢踏踏的声音更加响亮。

    “尊敬的夫人!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请你跳一支舞呢?”一个穿着整洁羊毛衫的小伙向着面前干练的女士发出邀请,法妮笑着摆了摆手,并且指着他身后的姑娘,说:“比起和我这个老女人跳舞,你更应该跟那个看起来要哭了的姑娘跳一整晚。”

    肯戈在一旁啧啧打趣:“果然有魅力的人在哪里都吃香,我们那些优秀的小伙子们到现在都没有一个姑娘来主动邀请呐!”他要了一份不是很需要咀嚼的炸鱼薯条,配着要多少就有多少的伏特加,喝的满脸通红,如果那张黝黑的脸上真能有其他颜色的话。

    她到现在才略微打消对那位领主的怀疑,原因是她亲身参与了这些其他城市最底层农夫们的狂欢,他们的快乐不曾作伪,男孩儿女孩儿之间的眉目传情也不曾作伪,这里无论是男女老少都对着那位领主“史密斯女士”尊敬有加,她过来的路上还遇见了一个只剩一条腿的女人,她笑着跟同伴们高谈阔论,手上拿着提前支取的工资,显然也是为了参加今晚的舞会。

    她不记得自己有多长时间没在这些阶级的民众脸上看到过幸福了,在圣布里厄那儿,农夫们为了多一口粮食,顶着烈日和暴雨,就为了多种一块地;工人们为了能给家里的孩子多买一罐牛奶,可以在工厂里不眠不休的工作三天。

    也许她真的可以在这里实现她的愿望呢。

    舞会终于在凌晨十二点钟声响起时达到高潮,平时这个时间都会实行“宵禁”命令,该命令有效地阻止了犯罪行为的出现。而今天他们可以跳着舞,哼着歌,从酒馆里调到土路上,尽管总是有人被踩了脚,总是有人吃了一口灰,但大家都笑着,闹着,归根结底,法妮最想要的不就是让工人们拥有快乐的生活吗。

    待到天边出现了微微的白色时,人们才陆陆续续的离开酒吧,回家睡觉。法妮搀着明显喝多了的肯戈,尽管他眼睛都睁不开了,还挥舞着右手要酒喝呢,其他的工人们自然也是踉踉跄跄的,更有甚者已经被别人背在背上呼呼大睡了。

    欢乐的不只是参与晚会的人,还有一个整夜算账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