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胜男迅速抽回手来,心狂跳着,血液奔涌。
梁绍禹眨一下眼睛,长而浓密的睫毛扬起。梁绍禹再眨一下眼睛,双眼似乎出现了焦距,深邃的眸子迷蒙中透露出几分浪漫风情。
那是梁绍禹独有的眼神,优雅中带几分凄迷,热烈中带几分温存。
只见梁绍禹微微皱一下修长入鬓的眉,轻轻抽动了一下僵硬的嘴角。似乎意识到自己无法开口说话,梁绍禹眼神稍微黯淡了些,似乎又试图动了下四肢,四肢亦是像被山压住了一般,无奈之下,他开始凝望着胜男。
胜男忍不住问他:“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正在这时候,ICU病房外人影一闪,胜男下意识地回头一看,却见是周老爷子来了。隔着消毒服,胜男亦能闻见掩饰不住的香水味道。
周老爷子语重心长地叹息一声:“乖孩子,辛苦你了。”说着,接过毛巾。见胜男怔怔地站在原地,周老爷子笑说:“白天说让你回去休息,你不肯,又守了一天,晚上回去休息一下,睡个好觉吧。”
“周先生,没关系的。”胜男说。
“忘记了吗?让你喊我什么?”周老爷子扬眉冲胜男点头。
“周……周伯父。”胜男十分别扭地叫道。
“这就对了嘛,回去休息一下吧,别等绍禹醒来说我这个未来公公不疼儿媳妇。”周老爷子笑得一脸慈祥。
“那好,周先生。”胜男说着,看了一眼梁绍禹,方才意识到,他此时依旧没有恢复意识。
胜男知道周老爷子是想在梁绍禹醒来时给他一个慈父的感官形象,不便驳他,只得抱着延延回了家,刚回家,便接到凌查理的电话。
“陈家琪呢?”
—如既往的直接了当。
胜男有些奇怪:“他不在我这边,他没开手机吗?”
凌查理说:“没有。”
胜男便去找家琪的公司电话:“要不,你打这个?”
凌查理记录下之后,简捷地说:“好。顺便告诉你,家琪的合伙人找到了。”
胜男一阵惊喜,抓紧听筒:“找到了,在哪里?”
凌查理冷哼一声:“都快到边境了,刚逮回来。”
胜男有些心疼:“所以,你刚从边境那边回来吗?辛苦了。那家琪的钱呢?”
凌查理说:“只追回四十万。”
胜男松了一口气:“那也不少啊。”
凌查理冷冷地道:“你告诉他,记得让他扣除二十万还我,挂了。”
胜男轻轻一乐:“好的,拜拜。”
说完之后,胜男便给家琪的座机打电话,无人接听。
胜男干脆打梁绍禹的办公室电话,响了许久之后,只听^
个甜美的女声:“喂,您好,这里是绍禹视觉。”
“您好,麻烦找1下您的同事陈家琪好吗,我有急事……”胜男还没说完,就听见那个女孩子的声音:“家琪,找你的!”“找我的?”家琪有点意外。
“喂?”家琪的声音渐近。
“家琪,是我。”胜男说。
“金刚妹,你怎么了?延延发烧了还是……”家琪一听是胜男,着急地问。
“不是,带走你的钱的人被凌查理追回来了!”胜男本以为家琪会很惊喜,却听家琪着急地说:“追回多少钱来?”胜男对家琪的表现有些奇怪:“四十万,怎么了?”
“让查理扣二十万,我还给查理,剩下的他要用空赶紧给我打到账户里吧。”家琪说。
胜男忍不住问:“干吗,你急等用钱吗?”
家琪刚要开口,却又止住了:“算了,你个女人,和你说你也不知道,你就好好带孩子,没事多照顾一下那个四眼就成。”胜男越发好奇:“到底怎么了?好像发生大事了,这也可能影响延延的官司呢,我想我必须知道!”
家琪犹豫了几秒钟:“哦。这个……”
胜男着急了:“你说呀。”
家琪咽一口唾沫说:“一看你这个无知的女人就没看报纸。媒体不知道为什么大肆报道梁绍禹重病昏迷,他集团的股票大跌,周世舫和另一家公司正在疯狂购进他的股票,想绝对控股。我想他帮了我一次,我也买点股票,尽点自己的责任吧。”
胜男听得脑袋乱哄哄的:“周世舫为什么要大量购进他儿子的股票?是为了帮梁绍禹吗?”
家琪冷笑:“我看未必,那是个出了名的老狐狸。我也是刚知道他是梁绍禹的爹的。周世舫的另一个儿子周绍勋是出了名的败家子,梁绍禹那么有本事,他做梦都想让这个儿子回家帮他,我看他分明是自私。”
胜男听得耳朵发寒。
“原来是这样。”胜男喃喃道。
“还不止呢。这几天媒体报道梁绍禹的病情,却没有一家媒体猜测梁绍禹和周世舫的关系,我看这次股票价格大跌,还说不准是怎么回事,金刚妹,你小心着点那个老狐狸!”家琪说着说着,自己也激动起来。
胜男被这事实惊得说不出话来。电视小说不是没有见过类似的故事,可是,怎么会发生在这个身体不好的人身上呢。
“那梁绍禹怎么办?”胜男抓住听筒的手微抖。
“让他好好养病就是了,对了,他醒了吗?”家琪很淡定
地说。
“短暂醒过一阵子,意识还不清醒,又睡了。”胜男如实回答着。
家琪说:“好,这些事千万别告诉他。”
胜男使劲点头:“那我知道了。可是,你说周老爷子会不会害死梁绍禹啊,今天是他陪护的。”
家琪大骂:“我说你笨啊,他还指望着他儿子好起来之后帮他呢!”
胜男稍微宽心了些。放下电话,轻轻拧了一下文文的卧室门,反锁好门,便抛下一句:“给我早点休息。”之后,洗了个热水澡,刚要搂着延延入眠,文文便敲门而入,胜男怕吵着延延,便和文文去了客厅。
“喂,妈,延延的变形金刚不错啊!”文文拽着胜男的胳膊,
一脸的兴奋。
“哦。”胜男没好气地说,一面打量着文文,文文刚剪掉长发,留起一头短发,倒也时尚帅气。
“那妈妈能不能让周老爷子给我买把好的吉他啊!”文文的眼睛泛着绿光。
胜男说:“你想买什么牌子的?后天周六了。我带你买去。”
文文一脸的失望:“那我不要了。”说完,就转身离开,胜男急忙提醒:“早休息。”
文文头也不回地敷衍着:“知道了!”
剩下胜男,忽然意识到,自己如今距离豪门竟然近在咫尺。然而,她没有一点喜悦。
胜男想远离这个物质极大丰富却处处玄机的一家人,却又舍不得病床上的那个人,她想从此不理那个对亲生儿子都动心思的老头子,却忽然想起,延延的抚养权还在这些人的掌控中。全国十大律师之首,总不会错吧……
胜男胡思乱想着,再上网搜索了一下吉他的价格,不知不觉,竟倚着沙发蜷缩着睡着了,醒来时,却见自己已回到床上,延延的小脑袋拱在自己的怀中,小手还握着自己的粗糙大手。
几天没有深眠,这一觉,胜男睡得酣畅。
自己不是在沙发上吗?是怎么进来的?该是文文干的吧,胜男欣喜地笑着,那孩子虽然都快有自己高了,可毕竟还是个孩子,真难为他把自己拖进来的。
抬头看一眼挂钟,刚好六点半。爬起来,洗把脸,给宝贝们做饭。
做豆浆,煮鸡蛋,炖汤,冰箱里还有花蛤,切一个西红柿,保证营养,今早是全麦面包,还有草莓果酱。
送走了孩子们,自己洗脸梳头,刚将那头长发梳齐整了,
门铃响了,胜男知道,这是周老爷子又派来司机了。可是,今天的路线显然和以前不同,胜男忍不住问司机:“司机大哥,请问,这是去医院吗?”
司机回答着:“哦,卓小姐,周先生觉得那个医院条件太差,现在小周先生情况稍微好了点,周先生给他转院了。”
胜男点头。
鉴于自己也不喜欢那家医院,梁绍禹转院胜男是惊喜的,只不过他已经醒了,真的能接受老爷子的安排吗?他的意识会逐渐清晰,他面对这样的自己,该是什么样的场景?
“对了,绍禹醒过来了吗?”胜男战战兢兢地问,一面猜测着,心下忍不住抽紧起来。
司机却没有回答她。
走进梁绍禹的新病房,踩在厚得听不到脚步声的铁灰色地毯上时,胜男终于知道为什么周老爷子要急着给爱子换环境。
这间VIP病房,要不看病床周围的一堆医疗仪器和飞下来的管子,怎么看都像是总统套房:放病床的此间屋子大约有120平米,胜男甚至一眼便瞟见造型古怪的咖啡机和屏风上的法国名画,厨房、接待室更是一眼不尽其华。
可是,胜男无心多看这间无所不有的病房,眼神黏在病床上,只见周老爷子竟耐心地给沉睡的人白花花地涂了一脸冰激凌似的泡沫,手指微抖着手持刹刀,一面轻轻下刀,满眼的专注。
“胜男,来了啊。”周老爷子呵呵微笑。
胜男颔首点头:“周先生早。”
周老爷子扭过头去看着自己的宝贝儿子,挥了一下手指头:“又忘记了。”
胜男不知道该说什么,迎合着一笑。
“昨晚睡得好吗?”周老爷子低下头,开始仔细为儿子刮胡子,从鬓角开始。
“挺好的。”胜男回答着,一面产生了疑惑:如果他真是这样的慈父,那梁绍禹为什么连自己的姓都改了呢?
“那就好。用刀刮得干净,我可不想我儿子看着邋遢。”周老爷子一处处刮得仔细。
“周先生,我来。”胜男凑上前去,周老爷子却像怕被人夺走他儿子似的急忙将刹须刀藏起来:“我来我来,好不容易有机会亲近他一下。”
胜男点头,待周老爷子走了之后,便轻柔地将梁绍禹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帮这个高大的男人翻身,翻身过后,保持功能位——让他的脚与小腿保持90度,脚尖正向上,再放下他的腿,细细按摩。
刚按摩了一阵,看一眼梁绍禹,只见他眉心微收,正用一双月光般的眸子望着自己。这是孤独的沧海映照下的月光,不动声色地用自己的温度温暖着苍凉的海,与凉的海风轻轻交织,与深蓝的天遥远相伴。
相对于昨晚略带浪漫的眼神,今日的眼神多了几分凄楚,多了几分动容,多了几分胜男从未在他眼中见过的欣喜与忘情。
胜男以为自己看错了,揉揉眼睛,对着自己目光的依旧是那凄楚与热烈的眼,这眼,似乎穿越回了五年前,仿佛少游哥的那双含情目再生了似的,温柔、缱绻。
胜男忘乎所以地抓着梁绍禹的手:“你醒了!”
梁绍禹牵动一下嘴角,眉心轻蹙,疲惫地眨一下眼,算是回答。
“太好了!”胜男双手握紧梁绍禹柔软虚弱的大手。
“那么开心?”梁绍禹在心里说。
“我……我叫医生。”胜男按一下床头的按钮,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涌入三个医生模样的人,围在一起,像是观察新品种的动物似的,在梁绍禹周围一顿围观揣摩,只差拿食物投喂。
其中一个医生更是当场向周老爷子邀功,脸上堆了一脸菊花似的笑褶子说:“周先生,您的大公子醒了,他已经完全脱离危险期了!”
梁绍禹恹恹地闭上眼睛,任这帮四五十岁的所谓专家极尽献丑,倒是有一个看上去清瘦硬朗的医生打断了他们:“够了,在病人面前,你们吵不吵?”
梁绍禹和胜男相视一笑。
待这帮喋喋不休的医生走后,胜男坐回梁绍禹的床头,见梁绍禹微微侧过脸去,眼神里尽是黯然,便帮梁绍禹掖好被角,语气尽量地缓和温柔:“别难过,你那么年轻,很快会好起来的!我们都会帮你!”
梁绍禹抬眼,眼际泛起一汪笑。
正在这时候,门呼啦一声开了,进来一个年纪差不多二十五六岁的男人,咄咄逼人地大步走到梁绍禹的床前。
“哟,亲爱的大哥,你醒了?”这人语调里满是阴阳怪气,胜男认得,这便是周家二少爷。
梁绍禹直视着来人,扬起自信满满的眉。
“哟,不能说话啊?哎呀呀,真是可惜了一个风流倜傥的大帅哥,以后可只能用眼和女人调情了!”周绍勋似笑非笑地将梁绍禹从头到脚打量着:“哎呀,怎么了这是?见你的亲弟弟来了,也不起来欢迎一下,莫非是……瘫了?”
最后两个字,周绍勋的语气加重了几分,如爆炸弹,像砸石头,轰隆一声,结结实实地砸在梁绍禹的心上。
胜男猛地站起身,严严实实地挥起胳膊挡在床前:“喂,你语文没学好吗?那是暂时性的行动障碍。床上的是你的大哥!”
周绍勋一听大哥,似乎浑身一机灵,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对,我大哥。”
周绍勋看不到梁绍禹的表情,只得打量着床尾的那包茶色的液体,一脸嫌弃地皱皱鼻子:“哎呀,大哥,怎么用这个啊?真的废了吗?”
“啪!”
胜男气得给了周绍勋一个嘴巴。
周绍勋摸一把嘴角:“他就是为讨好你而去求他死都不认的亲爸吗?你也没有多漂亮啊,”周绍勋拍拍脑袋:“不过,或许他早就想回这个家却没有机会,拿你当挡箭牌呢,哈哈哈!”
胜男心里咯噔一下。
“出去!”胜男拎起这位二公子的胳膊就往外拖。
“喂,力气不小啊,我喜欢,我哥哥现在瘫了,你跟我怎么样?”周二少笑问。
“住口!”胜男使出全力,周二少亦稍微掌控着力道。
“大哥,别以为爸真的疼你?他不过是想找个优秀的继承人,我才是他最疼的儿子!我告诉你,爸故意让你公司的股票价格大跌,你的广告公司和公关公司马上就要被彻底吞掉了!你辛苦十年的事业马上就毁了!”
“给我出去!”
胜男一脚将周绍勋踢出病房门,关上门,只见梁绍禹痛苦地双目紧闭,胸前一起一伏。连在他胸前的仪器已发出滴滴滴的警报。
胜男急忙按一下床头的按钮,直到一帮医生护士涌进来,她站在原地,身子慢慢地向着沙发滑下去。
待医生们再度离去,梁绍禹整个人再度昏睡过去,然后,她抱着那只正狠狠插入针管的冰凉的手,捧在手心里努力温暖着,却怎么也暖不热。
胜男先是用手心,再用自己的唇,努力地暖着梁绍禹的手,连自己的手机响了都没有听到。直到第三次响过之后,一条短信震撼了她的灵魂,是家琪发来的,家琪说:如果那个四眼醒了,千万不要让他看新闻,周老爷子已经成为绍禹广告的头号股东的事不能让他知道。
可是,他的确已经知道了。
胜男无力地趴在梁绍禹的身上,一种剜骨去肉的痛侵袭着她。
我何德何能,让他牺牲至此。
她默默端详着他的睡颜,不知过了多久,她沉睡过去,在梦中,她见到少游了。
胜男梦见,她的少游哥含笑着冲梁绍禹打招呼。少游和绍禹交谈着,最后一句,她听得一清二楚:“胜男交给你了。”然后,梁少游带着满目的不舍,化身烟尘。
恍惚中,她感觉有一只手微微触摸着她微湿的黑发。胜男抬眼,正是梁绍禹的手。
胜男抓起那他的手。手指像是在冰雪中冻僵了似的,直不起也弯不下,他似乎是想将自己揽在怀中。
胜男一头扑进这个怀中。隔着被子,隔着一条条的电线,胜男听得到梁绍禹有些孱弱的心跳。
门外却滴一声响,门自动开了,进来一个高大而风度翩翩的老头子,老头子笑得一脸慈祥。
“周……周先生。”胜男想起白天周二世祖的话,看周老爷子时有些怯怯的。
“怎么了胜男,突然很怕我的样子?”周老爷子笑得一脸
慈祥。
胜男偷偷斜一眼梁绍禹,见他已闭上眼睛,便说:“没有啊……他刚睡着了……”
周老爷子点了点头,瞄了病床上沉寂安详的梁绍禹一眼,放低了声音:“嗯,睡了好,好好养精神,告诉你个好消息,今天周伯父打了个胜仗。”
“什么胜仗啊?”胜男故意饶有兴趣地问。
周老爷子语重心长地叹了一口气:“唉,我的儿子也真有本事,把广告和公关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这不,他突然病了,股价飕飕地下跌,就有不少人虎视眈眈,想趁这时候抢了去,还好我老头子还喘气着,我儿子的东西能让别人抢走?”
胜男心道,这才是真的道貌岸然。
周老爷子揉揉胜男的头发:“放心,当爹的哪能害孩子呢。等绍禹醒来之后,能握住笔了的时候,我就和他签一份无偿馈赠的转让,将我公司的百分之四十的股票全部馈赠给他。年轻人喜欢做自己的事,就让他们去做好了。”周老爷子一脸慈爱地望着梁绍禹。
梁绍禹却一直闭目养神,像真的睡着了一般。
周老爷子拖过一把凳子,坐在病床前,握住梁绍禹的一只手,见这只手正打着点滴,却又仔仔细细地给他掖回被子里。
正在这时候,周老爷子的手机响了,周老爷子看了一眼号码,眉梢飞舞。果然是那个女明星。
将手机的耳机嵌入耳朵,周老爷子胜券在握地笑说:“好的,知道了,一会儿见。”挂掉电话之后,不服老的周老爷子又是
轻浅一笑:“胜男,都四点多了,让司机送你回家去吧,这里让护士照应着,我吃完饭就回来了。”
胜男摇头:“我在这里好了。”
周老爷子摆手:“就当给一个父亲疼爱儿子的机会,好吗?”
胜男只得点头,周老爷子刚走,梁绍禹便睁开了眼睛。
胜男望着那双不舍的眸子,便问:“你是不想让你爸留下来,是吗?”
梁绍禹点头。
胜男帮他调了一下点滴的速度,“那我陪你,怎么样?”
两人正说着,胜男忽然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这味道有点让她脸红,有点让她心虚,胜男红着脸,迅速跑过去将门关上,然后进了洗手间。
不到一分钟,梁绍禹便见胜男手里握着一个水盆走出来,盆上搭着一条干净白洁的毛巾。
胜男自然听不到他无声的抗议,将水盆轻轻搁置在病床边,一把将屏风拖过来,然后一咬牙,便去掀梁绍禹的被子。
梁绍禹起初以为胜男要帮他盖严一些,却见胜男将被子从他的身上轻轻拉下。
等等!你要干什么?梁绍禹一双本是柔和闪烁着的眸子慌乱起来。
梁绍禹使劲动了一下脖子,发现被子已被胜男拖到他的膝盖以下,然后,胜男的双手落在了他的腰间。
梁绍禹的心怦怦地跳了起来。
可是,红着脸的胜男并没有住手。梁绍禹亲眼目睹着自己衰弱的身体暴露于他最重要的女人面前。
梁绍禹挣大眼睛,抗议着。
梁绍禹动动嘴角,抗议着。
胜男没有抬头,用盆上搭着的白毛巾浸水,然后,湿漉漉的毛巾便触及他的皮肤。
梁绍禹虽暂时没有感觉,却听得到皮肤与毛巾摩擦时的声音,梁绍禹虽不能动,视线所及之处,却看得到最不堪一击的
场景。
梁绍禹在心中大声抗议着,胸前一起一伏,他的肩膀哆嗦着,腿也微微颤抖着。他的身体让不少女人迷恋过,他觉得,这简直是一种报应。
梁绍禹睁开眼,勉强使出自己的全部力气,艰难地从口中挤出两个字:“住……手。”
他的语速很慢,不再滑糯。
胜男没有听懂,抬起头,手中的工作却没有停止。
“你说什么?”胜男问。
梁绍禹面无表情,天花板上镂刻的花灯白晃晃地刺痛着他的双目,一丝丝灯光好似一片片利器扎在他的眼上。
清洁完毕之后,胜男轻轻帮他套上裤子,盖好被子,再看梁绍禹,此刻,他依旧望着天花板,双目失神。
胜男似乎也猜透他的心思,垂着头不语,周老爷子的司机已在敲门,胜男微笑着对梁绍禹说:“我回去给孩子们做饭,一会儿再回来看你。”
门关上之时,梁绍禹疲惫地闭上双眼,心里像有千只蚂蚁在密密麻麻地钻着心窍。
另一边,胜男回到家,做好一桌子菜,待文文接了延延回家,吃完饭后,带着两个孩子兴高采烈地去看望梁绍禹,走到门口,按门铃,严严实实的门许久才被打开,出来一个年轻清秀的小护士,递上一张大纸,只见纸上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字:“我未好转前,勿来。”
胜男看了一眼延延,再看了一眼文文,犹豫了一下,抱起延延,掉头就走,下电梯的时候,文文跟上去,好奇地问:“妈,为什么梁叔叔不见我们了?”
延延依旧是跟屁虫似的问:“为什么?”
胜男戳了一记文文的脑壳:“笨蛋,他以前耍帅习惯了,现在身体不能动,又不能说话,他怕你们笑话他。”
延延摇头:“可是,梁爸爸也不想生病呀?”
胜男一听,心狂跳起来,放下延延,刮了一记延延的小鼻子,掐腰恐吓着:“坏蛋,谁让你改口的,是叔叔!满世界都是你爸爸了?那你妈妈成什么人了?”
延延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闪着:“你都见过你的新公公了!”
文文捂着嘴偷乐。胜男轻轻举起金刚拳:“我数一二三,谁教的?”
文文像猫逮耗子似的扛起延延就跑:“真相只有一个!梁延笙是个天才!”
胜男追着追着,追出大门,迎面和一个男人撞个满怀,抬头一看,却是满眼红血丝的家琪。
“你不在那里照顾他了?”家琪打量着胜男的脸,“还好,没有黑眼圈。”
“没,他不肯见我,你们是来看他的?”胜男看一眼家琪和他身边的女孩子,她记得,那个女孩子是梁绍禹的助理。
“来看他。而且,他病了那么多天,很多事还没处理。”家琪说。
胜男打断道:“可以再过几天吗?先让他好好养病,他现在话都不能说,反正,现在大股东已经不是他了。你们把他累
得病情加重,他更无法康复。”
家琪和女孩子对望1下,不约而同地点头,胜男松了1口气,此时,延延和文文早已在车门前等她,胜男大步走上前,抱拥住两个孩子:“回家!”,说完,却又忍不住回望一眼梁绍禹的病房,病房的灯依旧亮着。
此时,梁绍禹努力练习着发声。他觉得脑子晕得厉害,差点连英文和法文的发音都忘记了,读出的字母,在他口中怪异得像是兽语,可是,他努力练习着,每发一声,他身上都会多一层汗,他手中亦是颤颤悠悠握着握力器,下次看到那个女人,千万不能让他看扁了。
“周先生,休息一下吧。”小护士轻轻用自己的手帕为这个英俊的男人拭去汗珠。
“不。”努力发声,拒绝她。
“可是,你现在不能累着,明天再练,好吗?”小护士再给他抹一把汗。
“明天,明天周六,她肯定会带着孩子们来。”梁绍禹心
里想。
这一晚,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的时候,冬日的阳光丝绒一般挂在他脸上,阳光下,还有三张笑脸:胜男,文文,延延。
胜男笑说:“你不让我照顾你,我们来看看你,给你打气总好吧?”
延延举起小拳头:“梁爸爸加油!”
胜男哭笑不得地瞪一眼洋娃娃一样漂亮的儿子,骂也不是,吓也不是,梁绍禹勾起唇角一笑,点头。
胜男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堆碟:“你的床对面是电视墙,我记得你喜欢法国,所以我给你带来许多法国片,也许很多你
已经看过了,我们不在的时候,你就解闷吧。”
梁绍禹心下一暖,吃力地抬起左胳膊,未遂,正在这时候,小胜男的手机响了,原来,是和自己的儿子命运攸关的一区律列师打来的。
歹!i1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