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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长安没心思跟他绕圈子,直接道。“真不知你这么多躁火哪里来的,皇家男儿多风流,许是遗传的。”
“秦长安,你说本王风流?!”他咬牙切齿,脸色有隐隐发怒的征兆,他们的眼神交织在一起,纠缠出复杂又难解的情愫。“能真正爬上这张床的就你一人!”
小手揽住他的脖子,她无言地睇着他眼底的风暴,无奈地在心中叹了口气,这才抚上他略显阴沉的脸颊。
龙厉又顿住了。
“我说话自然是算数的,新婚期间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可是你不能总在床上折腾我吧,你瞧瞧我的身子——”她掀开锦被,白皙如玉的娇躯上数不清的红色印迹,以她腰际的淤红最为明显,隐约还能瞧出男人的指印,可想而知昨夜某人情动之下,有多么癫狂骇人,索求无度。
他于心不忍地抱住她,手掌不再用力,而是轻柔地勾勒着她身上任何一处线条,真实软嫩的触觉让他确认这不是他的幻觉。他惊喜地抛开了所有理智,好似在那一瞬间又变成了二十岁的青年,他总是被对陆青晚的那些古怪心思搞的烦不胜烦,却又一心想要急切地得到她,让她成为自己的所有物。
他清滑的嗓音不再跟往日那么漠然,而是透着一股子古怪的热忱。“本王给你抹药。”
如远山般的眉挑了起来,她目光清冷,轻哼了声。“连药都准备好了,你还真是想的周到,这个洞房花烛夜,可算是费尽心机,蓄谋已久呵。”
瞧着秦长安一脸不为所动,龙厉反而薄唇勾起,黑眸中煽动熠火。“谁让你是本王一心一意想要的女人?”
她懒懒地从他手里取过药膏,低头闻了闻,的确是宫廷里出来的好东西。
“我自己涂。”
龙厉虽然没说什么,却也不曾转身走开,而是撑着下颚,瞧着她在身体上涂抹白色乳膏,黑亮长发垂在背后,毫不在意锦被无声滑落,暴露着他宽肩窄腰的好身材。
“做什么?”她掀了掀眼皮,却见他的修长手指缠绕着她一缕长发,跟他的发尾打了个结,他忽地一笑,刹那间像是百花开了,美的炫目耀眼。
“结发夫妻可是这么个意思?”
她懒得回答,屋外依旧阴沉沉的,寒气逼人,似乎又开始飘雪了。在这个暖烘烘万物俱备的新房内,很容易就忘掉外头的喧嚣,甚至连什么时辰都不晓得。
“你堂堂靖王,怎么这么闲?没有别的事可做吗?”她漫不经心地问了句,现在的靖王跟以前不同,应该是皇帝最看重的弟弟跟臣子,但龙厉的行径实在太过离谱,回到金雁王朝不去拜见皇帝也就算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赖在她的新房内,满脑子都是不正经的念头。
“事情多着呢,堆积如山,不过,这几日,本王一点也不想分心。”他扬唇一笑,长臂一伸取过她手里的瓷瓶。“别忘了腿。”
她耳根子一阵热,她浑身光溜溜的,什么都没穿,怎么可能把腿伸出来?他就是存心见不得她好!活生生的坏胚子!
龙厉对她气恼的表情视而不见,霸道地掀开锦被,将她白嫩玉腿搁在他的膝盖上,在那几处吻痕上细细涂抹。
“今日又下雪了,左腿的老毛病可好些了?是否还在痛?”他问的随意。
她一愣,原来他残暴的性子下,果然还能拨出一些细心对待她,知晓她但凡是下雨下雪的日子,左腿势必会发疼的。
“好多了。”自从她吃下长生果的粉末后,细细想来,身体的确是有了不小的变化,她没再感受到左腿的疼痛,被龙厉一问,她才意识到长生果已经在起了作用。
他给她抹了腿上的药,没再纠缠她,从新房里找了套正红常服给她,上头绣着娇美的牡丹,两人用了午膳后,龙厉才拉着她去了隔壁打通的房间。里面满满当当尽是红色的嫁妆,她一个个打开,尽是绫罗绸缎,金银珠宝,珍藏古玩,险些晃花了眼。
“这些都是齐国公夫妻给你的添妆。”
“对于那个素未谋面的齐国公夫人,我还是挺好奇的,能让一个皇亲贵胄一辈子只看她一人,只守着她一人,不能不说是很有本事的女人。”她俯下身,眼前一亮,惊奇地低呼一声。“这个箱子里都是药典!好多都是千金难求的孤本。”
龙厉淡淡一笑,眼瞅着她捧着一本厚厚的药典去榻上坐着,他百无聊赖地翻着箱子里的嫁妆,即便东西再好,也在他看来平淡无奇,直到见到一本压箱底的手札,他才挑了挑眉,拿起来翻了下。
翻开首页,上面是齐国公夫人写给秦长安的短信,他递给她。“这是你义母给你的压箱底,你看看。”
她垂下眼,信里齐国公夫人对她说,这份手札是贵妇流传的法宝,讲了一些女子如何保养身子的方法,她虽然还年轻,但嫁给了皇族男子,必须未雨绸缪。这倒也不难理解,大户人家的女人到了一定年纪自然要注重保养,据说齐国公夫人看起来年轻宛若三十妇人,她虽没有眼见为实,但想上去能被丈夫独宠着的女人不能是一脸老态。没想到齐国公夫人会将养身的秘方心得给她当压箱底,她感受到夫人对她的一片厚爱,难免心中落入感动。
“本王也看看。”他穿着宽松的外袍,随意地坐上了暖榻上,一手搂着她的腰,下巴顶在她的肩窝上。
她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只觉得这么看书实在有点负担,但放在她腰上的手掌微微加大力道,她只能乖乖不动,任由他一起看这女人养身的手札。
只是翻到中间,有几页却是讲述婚后的房事,简明而言,就是什么样的姿势更容易怀孕生子,以及女子如何维持男人对她身体的兴致,毕竟在贵胄之家,能让丈夫多来几次自己的房内,就是得到盛宠的前提。
感受到背后的炽热胸膛,又是翻看着这种东西,她若是一人看还好,可是后面那双眼睛也瞧的兴致盎然,她故意很快翻过一页,某人却长臂一伸,执拗地掀回来。“本王还没看完,刚才那几个姿势我们用过吗?没用过的话,今晚试试看。”
秦长安的脸都绿了。“这里讲的是如何才能尽快怀孕,我何必以身试法?”
龙厉攥紧了这本手札,目光灼灼如火,沉吟许久,才说。“也许有用呢。”
他的口气极度平静,甚至有些说笑的意思,但秦长安的指尖却硬生生地掐住掌心,不知该如何迎合他的视线。
“不能怀孕,也许有些惋惜遗憾,但也没什么。小时候经历了那么多事,我生死都不放在眼里,此生就要个痛快,你若还是耿耿于怀放不下,真想要个孩子的话,可以借腹生子。”
这时,一双大手陡然袭来,扼住她的皓腕,紧接着是一阵天旋地转,她感觉到有人用力咬着她的唇,胸口被人狠狠一压,似乎把她胸臆间的空气悉数挤走,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倚在龙厉的怀中,下一瞬,他清凛的鹰眸震慑住她闪烁不明的目光。
她在看到龙厉此刻表情的瞬间就愣住了,更多言不由衷的话,只能烂在肚子里。
他冷冷笑着,捏着她的下巴:“你这话是真心的?!嗯?借腹生子,呵,亏你说的出来。”
她一瞬间再也顾不得一切,对他又抓又咬了起来,直到力气全部用尽,她才无力地垂下长睫。
一点也不想要继续这个话题,唯有她自己清楚,她心里还是有些介怀的。
龙厉也有些累,但还是紧扣着她的双肩,迟迟不说话。
她有一刹那地恍惚,嫁给龙厉,成为他的王妃,都不是她计划中想要的生活,心下有些刺痛……不该浮现的心绪溢出脑海,她淡淡一笑。“你真想试试?死马当作活马医?”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本王原本不信缘分之说,但这本手札是经验之谈,又是齐国公夫人为你真心准备的,我们不用,不就辜负了你义母的一片好心?”
她笑着摇头:“你忘了,齐国公夫妇并无一儿半女,可见不是人人有用。再说了,我的身体,我还能不清楚吗?”
“你的身体,本王更清楚,生孩子的事先放一放,本王只是气不过你非要说什么借腹生子的混帐话。”他的唇角勾起漠然笑意,眼底一眼望去皆为冰冷。
他这么骄傲的男人,哪里能容得下自己喜欢的女人把他推向别人的举动?
“反正生不出孩子的人是我,你若是在这一代断子绝孙,我的罪过就大的去了。再说,我们之间也没什么海誓山盟,坚贞不渝的约定,你何必把话说的那么绝?”
此言一出,秦长安不知道龙厉在笑什么,这一番话又有什么好笑的,她不过是点出最深刻的问题罢了。
他面色冷凝,嗤之以鼻地哼笑。“本王可不是那些肤浅的男人,齐国公一生无子无女又如何?不照样只有一个齐国公夫人吗?难道你心里料定本王还不如他,他能做得到的,本王就做不到?”
她的心口像是堵上了什么东西,郁结的难受,到头来,她也只能承认自己不过是个普通女人,连怀孕生子这等大事他都能包容成这样,对她的心思昭然若揭。在自己的沉默中渐渐崩溃,到后面已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将额头抵在龙厉的手背上。
那一瞬,她是动容的。
龙厉感觉到手上一热,他眉头紧蹙,那是秦长安的眼泪落了下来吗?!
一时之间,他的心好似被隔开,鲜血淋漓。
但他更清楚她的性子骄傲,流泪的时候,是不想被任何人看到的,那温热的液体自他的手背上淌下缓缓渗入指缝。
“算了,你不愿做就不做!本王还能强迫你不成?”他满心烦闷,喉咙一紧,把她整个人环住。
话音未落,怀里的女人却用力把他压倒,居高临下地睇着他。她已经抹去眼角泪痕,浑然不像是刚刚落泪过,但那双眼底还有水光洌滟,衬托的她有种往日少有的柔美动人。
“色字头上一把刀,你不怕有朝一日,栽在我手里么?”
龙厉眼睛微微眯起,横扫她一眼。“本王何时怕过?”
事实上,他早就栽了,栽的彻底。
他刚才忍着的情绪已经轻易崩塌,他凝望着秦长安眼中透着一点泪光的娇俏模样,不由地又激发了想尝点甜头的念头。
“本王得罪的人不知有多少,若是哪一日被人算计,不再得势,你会嫌弃本王吗?”
她一皱眉头,咬牙切齿,恨恨地说。“会。”
龙厉哭笑不得,但又没办法真的生气,捏了捏她的面颊,佯装沉下脸来。“想过再说!”
秦长安没回答,却是眼珠子一转,礼尚往来。“若是我没了这张脸,手断了、脚残了,你还会要我吗?”
他的脸色难看,一个不喜:“咒自己也忒狠了!”
但心中闪过的念头,是瞬间形成的,不用多思多虑,那就是——会,他会的,一定会要她的。
面对着他阴郁的表情,她反而嘴角柔和,勾起浅笑嫣然的弧度。“会么?”
“脸毁了,本王找遍奇人异士为你恢复容貌,手脚断了为你接好,就算只能恢复个五六成,你还是本王想要的女人。”
她闭了闭眼,不知为何双目有些濡湿,这些年见过那么多贵族公子哥或是商场上大门大户的少爷,她从未对任何一个敞开心扉。明明龙厉最不屑跟女人说什么誓言,心肠是黑的,嘴巴是刻薄的,可她却听了心花怒发。
“然后呢?”
“然后?”他的眉目再度浮现阴森毒辣:“哼哼,那就要看谁敢这么糟践本王的女人,本王一定将最狠毒的手段报复在他的身上,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一定后悔此生为人,只想下辈子当牲畜!”
她无奈地抬起小脸,本来说的好好的,后面的话怎么又变味了?!听的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什么浓情蜜意,什么心生触动,见鬼去吧。
龙厉的性格虽然有很大的缺陷,不是良人之选,但有一点却是好的,就是此人认定了,就爱一人霸占,同时眼里也容不得其他人。对于女人而言,小门小户尚且还有一妻一妾,更别提皇亲贵胄之家,就算是品性为人称道的男人,谁身边不是一堆妻妾?若是男人本就心志不坚,就更是妻妾成群了。
可是她却不爱跟别的女人分享一个男人,这是她最后的底限,这般想着,也不再觉得这瘟神对她所做的一切太过分了。这人啊,还是得货比三家才能看出好坏优劣,不是吗?
“你要试,也不是不可。不过仅限于新婚的这三天,以后在床上,不能由着你的性子来。”她眸光清冽,宛若天际的明月,轻声说道。
龙厉大喜过望,倒不是真的美色攻心,而是长安有所退让,必定是察觉了他对她的好,他行事乖张又如何?她能纵容他,就抵过天下人的理解。
他心痒难耐,摊开手札,随意往上头一指。“是老汉推车,还是观音坐莲?!”
她柳眉倒竖,怒容鲜活。“你平日里到底是看了多少艳情画册?这么荤素不忌!”
龙厉笑着搂住她,秦长安是他生命中的一个挑战,不停地啄吻着她,自然而然地倒在暖榻上,欲望升腾,绷得他整个人急需找到一个宣泄的出口。
他的温存,没了昨晚的激烈和粗暴,一丝丝地融化了她眼底的嗔怒,到最后,她也忘了一切,仿佛所有事对于他们而言,都不再重要。
新房内,锁住了日月,锁住了他们,没有时辰,没有清晨和黄昏,她不断地从他火热的身躯上汲取着唯一的宠爱,不断的力量,直到将身心都填充的满满当当,才累的又闭上了眼。
龙厉依旧清醒着,他依靠在榻上的软垫上,怀里抱着秦长安,将上等的羊毛毯盖在她身上,将赤裸如婴孩般的女子裹得严丝合缝。她蜷缩着四肢,在他怀里安稳地睡着,宛若乖巧懒怠的家猫,侧脸贴着他白皙坚实的坚硬胸膛,三千青丝泛着琥珀色,仿佛绸缎一样披散在他的胸口,随着他呼吸而起伏。
窗外的天再度黑了下去,原本撒在地上的日光,变成了胶结的月色,院子前的树枝光影攸地映在屋内的窗户上。
他打了会儿盹,眉心一颤,缓缓转醒,这两日他太过餍足,长安也对他百依百顺,甚至任由他这样那样……一切都恍若梦境般美好。
他在等,名分也有了,只需几个月后赌约一到,秦长安亲口承认喜欢上他,她就彻底是他的人了。
完完全全,从身体到内心,原本他从不觉得娶个女人对他的生活有何等特别的意义,娶了就娶了,不过是靖王府多个漂亮的花瓶,但不见得能得到他的重视和宠爱。但因为是秦长安,他对将来的夫妻生活抱着很大的期望和……乐趣,特别是这关起门来的闺房之乐,他升格为丈夫,丈夫便有权利履行夫妻之间的义务。
在朝野上,他城府很深,在感情上,他同样很有野心。
他不但要把秦长安的身体养好,还希望两人之间能多个孩子,这样一来,不单能弥补她身为药人而难以怀孕的遗憾,他更希望长安将错就错,这次和亲虽然多多少少是他计划中的一环,但他们就这么在一起多好……
纵然这世上很多事都会有变数,但龙厉不想这个变数,横亘在他们之间。
新婚三日,秦长安极为纵容这个名义上的夫君,直到第三日的的夜晚,门外的大锁才打开来。
秦长安揉了揉自己发酸的小腰,埋怨地扫了在桌旁幽然品茶的男人,他果然说的没错,三天满了,门自然就开了。
不过,这三日三夜,他们除了彼此之外,几乎再也没有跟外人相处过。一日三餐有专人送来,夜晚欢爱过后她已经昏昏欲睡,下人把热水送进来她都没察觉,好似与世隔绝。也唯有龙厉这么邪门的男人,才能想出这一招,也不知两人大眼瞪小眼有何等意义,但每个夜晚都过的火热而漫长,身体亲密无间,心也好似离得近了。
“这件事若是传出去了,我一定饶不了你。”她不是没看到刚才送晚膳的婆子年纪一把,虽然低着头,但一进来就脸色怪异,她马上想到什么,心中咯噔一声,心跳加快。
他们在新房察觉不到,但外人推门而入,自然马上嗅到满屋子腥甜的欢爱味道,这下子可好,谁不知他们锁上了门,腻歪在新房里三天三夜,做的是那档子事?!
她不像那些守旧内敛的大家闺秀,否则在此刻,早就恨不得钻个地洞下去,以后就别见人了。
婆子利索地放下了饭菜,仍旧低眉敛目,丝毫没有流露任何好奇之意,也没有偷看未来女主人的一丝,将碗筷搁好,便手脚麻利地关上了门。
她狐疑地问。“怎么会用一个婆子?”那婆子快有五十岁了吧。
龙厉不以为然,身上一袭朱红色常服,衣襟敞开,有着别样的潇洒和魅惑,长发只用一个玉环束起,俊美之余,更是高贵冷艳。
“老人做事干脆,不会冒冒失失的,让本王心烦。”
“以前靖王府不是有很多年轻貌美的丫鬟吗?”她心生疑窦。
他轻忽地一笑:“你说的人是你自己么?”年轻貌美的少女,他的印象中就只有那个小官奴,可惜她有心遮掩自己的美貌,寡淡的可以。
她眉头一皱。“我可不像你那么厚脸皮。我除了嫁妆外,还带来了十个丫鬟,除掉贴身四婢之外,其他六个去了哪里?”
“被本王安排到别的院子做事,不过这是暂时的——”他顿了顿,黑眸幽深莫测。“不久后,都会被发卖出去。”
秦长安素净的脸上,一派冷凝。“你怀疑她们是北漠的探子,来监视我们的?”
龙厉讳莫如深地扯唇一笑,已然默认。
沉吟许久,秦长安一点头:“到时候,就找个理由,把人送出去。但都是一些受过调教的宫女,虽然年轻,但做事很有分寸,况且人刚到一个陌生环境,更是警惕小心,她们会露出狐狸尾巴吗?”
龙厉下巴微抬,眸子里闪过一道精光,说的很是霸道。“她们即便没有犯错,但你是主母,你说她们做错事,她们就一定做了错事。家务事,很多都是说不清楚的,就看哪一方更得人心,人总会更相信他愿意相信的人。”
她抿了抿红唇,他实在深谙人性这一套东西,才会年纪轻轻却获得高不可攀的地位,说到底,这家伙阴沉又腹黑,只要被他算计上,通通不会有好下场。
“这个院子叫什么?”
“芙蓉园。”
“你给我配了多少伺候的人?”
“四个婆子,再加上你的贴身婢女,一共八人,可是不够用?本王认为你喜欢清静,做事的时候不爱被打扰,人太多反而会让你无法专心做事。”
凡事以她为先,她很满意,刚才的疑惑也渐渐豁然开朗。“你为了防着那些年轻丫鬟背着主母勾引男主人,而把下人换成了上了年纪的婆子,可真是让我眼前干净,耳根清静的好方法。”
龙厉双目一亮,露出激赏,俊脸上的光彩更是迷人。虽然靖王府跟郡主府实在不太一样,这里的水更深,她也是头一回当主母,需要一阵子的学习和适应,但显然她冰雪聪明,连他的良苦用心都瞧出来了,王妃的位置可不就属于她么?
“你果然是靖王妃的最佳人选,遇强则强。”
她的小手被他牵过,两人并肩走出院子:“本王带你在芙蓉园里转转。”
芙蓉园是靖王府里王妃的院子,勋贵之家本就如此,男主人跟女主人的院子各据一方,平日里彼此各有自己的生活空间,但秦长安眼尖地发现,芙蓉园离龙厉的院子却是不远,方便他在两地往来。
这也是他的私心么?
“西边这间屋子,是你的炼药房。”
她不由地多看了龙厉两眼,推开门一看,炼药房里整齐摆放着各种制药的工具,屋子宽敞古雅,又在幽静的角落,很适合她在里头待个半天一天的。
“喜欢吗?”龙厉的嗓音一柔。
“喜欢。”她回答的直接,眼神发亮。“比郡主府的炼药房还大——”
她一转身,龙厉已然用双臂揽住她,俯下颀长身躯,笑道。“大就好么?那本王岂不是上上之选?”
她闻言,一噎,佯装听不懂他那些个荤段子,拨开他的手,正儿八经地问。“这三天我也由着你任性妄为了,可以让我见她了吗?”
“急什么?好吃好喝在靖王府待着,还能跑了不成?”他垂着眼,无法看清他此刻的表情,指腹拂过她光滑的手背。“若她真是你要找的人,不就是本王的岳母?余生自然是被当成菩萨一般在此地供着,安享晚年的,你们母女有的是时候陪伴左右。”
“不成,今晚我就要见她。”她不愿再等,语气坚决。
“本王若不让你马上就见着,你岂不是要跟本王翻脸?”他挑了挑眉。
“谁知道你这只狐狸肚子里藏的什么坏心眼?只因为你找到了她,我才毫不犹豫地跟你回了金雁王朝,但事实上全是你口说无凭。若这也是你诱我回来的饵,我一定不放过你。”她生怕龙厉给她的不过是一个空头支票,迟迟无法兑现,到时候她可得不偿失了。
“好,今晚就去见,免得你把本王想成不重承诺的。”他朝着暗处招招手,一人快步走来。
秦长安目光扫过,美目撑大,此人身形高瘦,约莫三十岁,一袭青色劲装,面目端正,腰际挂着一把长剑。
他……不就是慎行吗?
他低头行了跪礼:“属下见过王妃。”
“怎么?哑巴了?”龙厉似笑非笑,看着她脸上细微的变化。
“慎行哥。”她一开口,才发现嗓音有些哑。
慎行这才抬起脸,眼前这位王妃身着绣着银色幽兰的大红绯色华服,青丝梳堆如云,朱唇翘鼻,眉如远山,眼若青泓,但是怎么看怎么眼熟,她不就是……不就是……那个小官奴青晚丫头吗?!
但跟印象中的小丫头,却又有了不小的变化,不但是更加美貌如花,眉眼之间的自信和坚定,浑身焕发出来的贵族气息,以及新婚期间备受滋润,而滋生出属于成年女子的妩媚,都让他觉得她判若两人。
慎行一时之间,不敢确定,将眼光望向身畔的主子:“爷,这是?”
秦长安有些气恼:“难道我改头换面了?慎行哥都认不出我来了?还是年纪大了,脑子也不好使了?”
这嘴皮子,这伶牙俐齿,这生气时候的灵动表情……可不就是他记忆中的陆丫头吗?原来自家主子在外两年,不是去游山玩水去了,而是暗搓搓去找陆丫头了?可是为何陆丫头非但没死,怎么还摇身一晃成了北漠的郡主?可恨,连自家大哥谨言都瞒着他!亲兄弟都不可信啊!
慎行心思翻涌,惊喜之余,也顾不得被她劈头盖脸数落了一番,扬起笑意,喜出望外,咧开嘴正想说什么,却被一旁的龙厉凉凉打断。
“有的是叙旧的机会,慎行,你带路,去那位客人的厢房。”
慎行的笑脸顿时垮下来。“是,爷。”
来到西边的厢房,秦长安看着屋内的灯火通明,深吸一口气,没再迟疑,缓步走了进去。
门外两个丫鬟,恭恭敬敬地行礼,龙厉大手一挥。“下去。”
她刻意放轻脚步,眉心微蹙,屋内的外室果然坐着一个妇人,身着紫色银花的常服,梳着妇人发髻,带着一对银饰耳环,肩膀圆润,正在专心致志地绣花,没有意识到屋内多了两人。
秦长安越是走近,越能看清妇人的侧脸,但即便靠的这么近了,妇人还是沉寂在自己的世界内,完全没有半点被惊动的后知后觉。
敏感如她,自然已经发现不太对劲,直接饶了一圈,站在妇人的对面,直到此刻,妇人的眼角余光才瞥到一角红色华服,微愣地放下了手中的绣花样子,抬起脸来。
见着妇人的那一刹那,秦长安的心跳如鼓,不由地紧握双拳。明明四十岁左右了,白玉的肌肤资质天成,几乎没有岁月刻下的风霜和纹路,那双眼眸纯美温婉,脸略微圆润,即便不施脂粉,却还是地地道道的美人,但这种美,极为自然,没有矫揉造作,清新淳朴,也不到惊天动地的地步,美的很温柔,很安静。
更难能可贵的是,在那双有点年纪的眼睛里,秦长安却瞧不出她的真实年纪,也看不到她的历练。宛若深山中的一条溪流,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静静流淌,不畏惧人言,不改初衷。
她不是没见过这个年纪的女人,但若是官宦之家的妇人,一个个全是人精,即便脸上有笑,眼底全是凌厉的狠劲。要是市井中的妇人,多半风霜尽显,因为岁月流逝而老的很厉害。
眼前的女人,不在这两者之中。
她是漂亮,浑身上下却嗅不到一丝半点的贵气,宛若纯净温暖的春风拂面,这种美没有攻击性,好似她也全然没察觉到自己是美丽娇艳的,有一种莫名教人安心的力量。
“您叫什么名字?籍贯何处?”秦长安忍不住开口,事实上,她跟这个女人不是特别相像,若是妇人在她这个年纪,必当胜过自己如今的容貌。她们最相像的,是那双眼睛,但眼睛里的神采气质,又卓然不同。
她不敢大意,不让自己过分激动,免得又是一场空。
妇人这才站起身,红唇微张,却是发出异样的咿咿呀呀的气音,不但如此,她的双手还不停地比划着,略显激动。
秦长安一愣,脸色发白,直勾勾地盯着龙厉,眼神已然是在质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如你所见,她不会说话。”龙厉异常地冷静,显然他是早已知情的。
她的心无声沉下。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不想让你太过担心,一路心中难安。”
她抿了抿唇,喉咙十分干涩,不由地又朝着妇人走了两步,她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放慢语速,一个字一个字地问道。“你也听不到我的声音吗?”
妇人读着她的唇语,脸上浮现一抹抱歉的微笑,无奈至极地点点头。
这个妇人当真是她的生母吗?一个又聋又哑的女子?上苍给了她这么好的容貌,却又残忍地收走了她说话和倾听的能力,这就是所谓的公平?
在漫长的沉默中,感受到什么不太对劲,紫衣妇人也开始偷偷打量眼前的年轻女子,她一身清贵,显然是有着不寻常的尊贵身份。只是这张脸,对她而言极为陌生,直至她看到秦长安眉心中的朱砂痣时,猝然联想起多年前的往事,骤然眼眶一热,抓住秦长安的手腕,张着嘴,却又发不出什么声音,激动不已。
即便没听到一个字一句话,秦长安却发现,这个妇人面露悲伤哀切的时候,已然牵动了她的心……这就是所谓的母女连心吗?
妇人的手,抓的很紧,她的手掌心略微粗糙,可见是做过粗活的。
“您想跟我说什么?”秦长安神色一柔,耐心地问道,轻轻回握住妇人颤抖的厉害的双手。
妇人啊了一声,仓促地松开了手,朝着龙厉的身后走去,转眼间的功夫,她取来了纸笔,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秦长安,双眼已有泪光。
“您会写字?”秦长安惊诧至极。
妇人点了点头,以毛笔沾了墨汁,坐的端端正正,但是执笔的姿态极为生疏,可见她并非经常写字。
扶着桌缘,她一并坐下,只见妇人一笔一划地写了“庄福”两个字,然后,搁下了手里的毛笔。
龙厉走到秦长安的身后,低声说。“她叫庄福,而你爹外室的名字的确叫小福。”
不敢停留太久,她又沾了沾墨汁,在宣纸上写下一句。“你是我的女儿吗?”
秦长安又问。“你的丈夫姓甚名谁?是什么身份?”
妇人垂眸一笑,好似再度沉寂在一个人的世界里去了,外界的纷纷扰扰都无法把她拉回现实,秦长安总算清楚,为何她有着这么一种异于常人的特质,只因她听不到,也说不出,反而可以在这个年纪保留不该有的清澈宁静,眼神不曾被肮脏的世事污染过一丝一毫。
纸上慢慢又多了一行字:“他叫陆仲,是一个大夫,他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
心一痛,秦长安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刺痛地蔓延开来,好半天才遏制了压回去,再抬眼,目光已经恢复清明平和。
“他真的对你好吗?”她搁在双膝上的手,已然紧握起来。
妇人在秦长安的脸上窥探出一抹淡淡的不甘和质疑,但她依旧脸上有笑,眼神温暖,摇了摇头,又低垂着眼,缓缓写下来。“我知道他已有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