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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藏,你瞧那个书生样的兵士。”
孟青琅穿的轻便的男装,做男子模样打扮,与冬藏一起坐在房顶上,看着那书生与墙后的人接头。
他们本是想趁着夜色去天牢一趟,结果施展轻功经过此处,便见那个一身书生气的守城士兵正悄悄地与人说些什么。相隔太远,也听不清楚说的是什么。只隐约听到“秘史”“入城”等字样。
墙的另一面被棚户遮挡也看不清楚到底是谁在接应。
待那书生走后,孟青琅和冬藏才再发出声音。
“冬藏你说,那是谁家的探子?”
“无非就是薄容两家。”
冬藏应了一声继续说道,
“万景城守城门的城防军是李瑄岳统领,他是个油盐不进的人,又是十世家李家出来的人,薄容两家也没法将他拉拢,要查探些事情怕是也只能安插探子进城防军了。”
“我倒觉得不一定。不过也不能否认,薄容两家一定是安插了人的。”
孟青琅说着,只觉得可惜没看到那接头的人出现,如若不然还可以悄悄跟上去看一看到底是哪一家的。
“主上不必担心,日后安排些人来看看就好。”
“也好。”
冬日风盛,吹彻衣摆,有寒意侵入骨中。孟青琅脚下只穿了一双薄底儿绣花鞋,脚尖儿冻得发僵。
点点飘舞的飞雪落在房顶,美则美矣,脚踩上去容易打滑。
孟青琅不时脚尖落在瓦片上,也会觉得有些力不从心。
“主上,得罪了。”
冬藏一直安静跟在孟青琅身后,一直注意着她的动作,发现她脚下时不时会被雪打滑,心就紧了,生怕她摔了。
到最后实在是不放心,直接飞身上前将她打横抱起。
孟青琅惊讶得愣了神,而后就混不在意地在冬藏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将头靠了上去,感受到抱着她的身躯微微僵硬。
她忍不住笑出声来,“刚刚不打一声招呼就自个儿抱上来了,怎么现在又后悔了?”
“主上……”
冬藏喉结上下浮动,像是想要说什么又没说得出来。
黑夜里一道身影在万景城楼阁之上一闪而过,步若惊鸿掠影,身若游龙婉转,最后落在天牢门口。
冬藏弯腰半跪在地上,将怀里的孟青琅平稳地放在地上。
感受到孟青琅离开他怀间,双臂还虚虚收揽,想要抱住什么,又像是要留住什么。
怀间只有寒风袭过,将余留的一丝少女芳馨也都吹散,什么都留不住。
“冬藏,我们要如何进去?偷偷潜入吗?”
“主上……”
今日的主上真是异常的活泼。
冬藏在心里腹诽了一句,走到自家主上面前,“尊座给了腰牌。”
说完从腰间取下一枚腰牌,递与孟青琅。孟青琅接过细细打量片刻,发现上面刻着“龙武卫都督”的字样,还有一枚纹样中藏着孟字的梅花印。
“你这是把我义父的腰牌给偷来了?”
孟青琅的义父——云岐侯孟玄郢时任龙武卫都督,而藏了孟字的梅花印是云岐侯府孟氏的族印。
“……”
冬藏无话可说,“不是偷的……”
孟青琅不过是逗逗冬藏罢了,并不是真的在意这腰牌是怎么拿的,只要能畅通无阻地进入天牢就好了。
将腰牌给了天牢的侍卫,随便寻了个什么“陛下有要事要找那位被革职查办的大理寺少卿询问”的理由,便糊弄过去了。
倒不是天牢的守卫渎职,而是龙武卫都督的腰牌实在太好使,又是顶着陛下责令的名头,又有哪个敢拦着。
而且天牢的守卫对于他们大晚上拿着龙武卫都督的腰牌来瞧重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想必是义父真的时常趁着夜色为陛下到天牢来做些什么事情。
“你们是谁?”
毕竟也是做过大理寺少卿的人,孟青琅瞧着这位住的牢房已经比她一路上看得其他牢房干净的多。
只是这人的性情看起来有些怪。
“如果是徐之杰那个贱人派来羞辱本官的,那请自便。
如果是薄家派来杀人灭口的,也请自便。”
眼前这个身处牢房,身穿囚服的中年人,即便是坐在缺了一只脚的烂木凳上,也依旧是腰正身直,举手投足都是从容不迫,就连抬手为自己缺了口子的搪瓷碗里添茶水也是行云流水,宛若身处桃源仙境,正与志同道合的好友相谈正欢。
平静潇洒的有些太过怪异了。
“我与徐之杰半无联系,与薄容两家有仇。”
“这到不是件令人不开心的事情,不过本官帮不了你。”
“我还没有说明来意,你怎么知道帮不了我?”
“庆元村那件案子扳不倒薄家。”
三个月前大理寺受理了一桩来自苏南的失踪案。
苏南钦州有一庆元村,村中人极少与外界联系,世代以耕织为业,最擅织造贡品苏云纱。钦州知府收受贿赂,上奏陛下苏云纱乃是另一钦州的名门望族手下产业织造。而那望族年年赴庆元村中收买苏云纱以供上贡使用,村中人不知其中弯绕,喜不自胜。
直到三年前,庆元村中时常有美貌少女无故消失,庆元村中人无可奈何只能报官。
而报官之后,非但庆元村中的女子没有被找回来,青壮年也在一个个失踪,那冒名顶替的望族也放出消息,世上再无苏云纱。
到最后,整个庆元村中的人都快要消失个干净,一位村中老人被逼无奈,千里迢迢跑到万景城来告御状,最后这案子被大理寺收下。
大理寺查出青壮年失踪是望族下手灭口,但审查结果刚刚上报刑部,负责这件事的大理寺少卿徐肆年就被革职查办,原因是他收受庆元村中人贿赂,有意栽赃冒名苏云纱的那个名门望族。
而庆元村那个历经风霜,赶赴万景城只为一个公道的老人也被定了贿赂朝廷命官的大罪,被打入刑部大牢的第二天就自杀了。
徐肆年递过一道密折给陛下,奏折中说,少女失踪与薄家有关,而那个冒名的氏族,是容家在苏南的旁系分支。
从苏云纱上赚到的银两有六成都流进了京都的那个容家。
孟青琅懂了眼前这位前大理寺少卿的意思,无非是以为她为了庆元村一案而来。而庆元村一案已成定局,薄容两家一手遮天将事实黑白颠倒,即便这位大人手中有任何证据,若是斗不过薄容两家,也无力翻案。
“我来并非是为了这件事。”
孟青琅正想说什么,一道剑光在眼前晃过,一柄长剑就带着凌厉的剑气直直地刺向了徐肆年。
冬藏出手比思绪更快,在孟青琅还没反应过来时已经出手拦下了这柄长剑,护住了徐肆年。
刀剑相接,金石之声震耳,两位高手对战,周身真气肆虐,险些误伤身边人。
孟青琅拳脚功夫并不好,不会傻乎乎地冲上去送死,这个时候明哲保身,不给冬藏添乱才是上上策。而端坐的徐肆年依旧端着他那杯散发着霉味儿的浑茶,淡然品鉴。
说他是潇洒淡然,到不若说是心存死志。
约莫在他心里,既已入了天牢,死在刺客手中和死在刑场上没有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