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谣言

女巫莎莎酱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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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芸娘带来的信息甚为混杂。

    想来也是。

    毕竟这是自开朝以来,东京皇城所遭遇的最大一场火灾。

    火势由盐铁司起,继而蔓延至户部、度支,焚屋千余间,案犊殆尽。熊熊烈焰,通天火光,皇朝内城一派毁天灭地的灾难之象。

    事发当日,几乎所有内城的人都见到了“那条龙”。

    于蒸腾的热烈火焰之上,它卷曲着身子,圆目威睁,张着巨大的嘴巴似向天怒吼。奋力挣脱束缚般,龙爪四下撕裂、舞动。它不是为了喷火而来,而是被火焰绑住,不得脱离。

    更像是被火焰吞噬,有人如此说。

    从零碎的杂谈里,他们大致理出了如下脉络——

    是夜,二更天,更夫夜巡。正是夜市启动,人流川织寻乐之时。

    不同于往年,因各地干旱不断影响税收,又恰逢吐蕃连续发起纷争,今年的盐铁司格外忙碌。

    当更夫经过时,还有数间屋子灯火不断,似还在连夜熬做。

    流年不利,乱象当道。不论是小老百姓还是官们,日子都不太好过。

    他一边想着,一边继续向前敲打更木。

    火光出现之前,先是一声巨响。这点更夫十分确认。因为那声响正是在更木敲打后轰鸣出现。

    “哐~~”

    他立即被吓了一跳。隔墙,是存放兵器铁艺的玄兵阁,声音定是从这里发出。

    难道是有什么重器掉落?他不住贴耳上去。

    只听见里面有人大声喧哗:

    “诶,你看到了吗?”

    “嘿嘿嘿,看到了,看到了。”

    “大宋要亡国了,亡国了。”

    “咚咚脚冻僵,咚咚手冻僵,再送它个礼,送它个礼。”

    是谁?竟敢在这皇城有这种大逆之言。

    更夫心惊胆战,不敢再听,赶紧跑了离开。

    可没想,才跑了数丈,就听见背后有人大叫“走水了,走水了。”

    他回头一看,浓烟从玄兵阁升起,火光飘忽闪了起来。

    “根据他们传出的谣言,最明确的就是这条。”天泰从满桌的信息里,抽出一张纸说道,“大体可以知道火是从盐铁司的玄兵阁里出现的,而且可能还有人放火。”

    “一般的人能放出这种火来吗喵?”阿斑反问到,“这次火龙升天,八成跟精怪或异术有关。”

    “又或许,这张。”天泰想了一想,抽出了另一张纸:“有人发誓,在火光刚刚出现的时候,看到前朝南唐服饰的军队,从烈火里走过。”

    “鬼族?”小白惊诧。

    “还不能判定喵。也有人说看到龙从相国寺飞出,再落在盐铁司。但问题是,火是跟着龙走的,怎么相国寺没烧起来,反而是盐铁司遭了殃?”

    雄奇手拿四五张,补充道:“还不止,说连太祖都爬了出来,指着火光大骂朝纲。还说,在火灾之前,盐铁司就夜夜闹鬼,深夜没有人的屋子发出声响。还有,说有来自海外的异域神僧预言,下一次大火灾将在三个月内出现。”

    东家呵呵一笑:“看来这次消息很多呀。这样,就不能闭门造车了。”

    他抖擞站了起来,开始分配任务:“阿斑你继续向其他妖族打听,看我们妖这边可有什么确实消息。天泰,你带着小白去一趟盐铁司,看下现场还有什么可以用的线索。雄奇,你待会儿把店关一下,去刘嫂那里买几钱水晶皂儿、生腌水木瓜,还有一份甘草冰雪凉水。”

    “做法用?”雄奇不解。

    “不,最后给你的任务是我自己想吃。”

    天泰和小白到抵达的时候,对面俨然已是一片废墟。

    军队列阵,官员们则在里面搜寻还可保留之物。但实际上,每个人都很疲累,并无闲情管理,小白和天泰就这样简单地进入了案发现场。

    “这次最大的问题,是资料几乎全部烧毁了。”下阶品的官员抱怨道。

    要知道盐铁司除了管理兵器和盐之外,最重要的职责之一就是税收管理。自前任丞相改制青苗法后,对数据管理的要求就很高,在三年时间里,盐铁司就中央新的税收资料,就堆了整整三十几间屋子。

    一夕之间,付之一炬。

    “就目前的局势来看,我认为还是人为的火灾因素比较高,毕竟可以将趁前丞相下野时,将新法都销毁掉。问题还是……”天泰用胖乎乎的小手头抠了下头:“为什么还要做一条火龙大费周章?”

    “或许……因为……需要这条火龙来掩盖这个显而易见的秘密。”小白想了一想,又继续说道:“从苗疆一路东行,路上我也听了不少说法,你看是否有用?”

    据小白反馈的信息,民间早有谣传,这次干旱皆因官家和丞相变法所致。

    证据就是:王相被废当天,据说东京下了绵薄小雨。

    虽说不过是杯水车薪,也足以成为“正当”的理由。

    可亦有不少流民赞成王相,身为这次新法的直接承受者,他们认为丞相的新法确实解决旱涝保收的问题,让豪绅们承担了底层农民的风险。

    可见,本次新法效果在民间是两种意见,彼此对立。

    “或许是因为,本次王相下马,需要更多理由,甚至是……更多的天意。”小白猜测道。

    “哎呀,不错哟,分析得很是到位。”

    两人耳畔突然一声响起。

    一位少年突然出现他们两人中间,应声回答道。

    “呀,你谁?”小白惊了一跳。刚才两人讨论时,分明选了个僻静的地方,四下无人才放心交谈,这人竟然走路无声,还偷听了两人谈话。

    天泰也是稀奇,双手环抱盯着这小子,看他要搞什么幺蛾子。

    “哎呀,哎呀,可千万别误会。我可不是什么坏人。只是刚巧走过,看你们两个又不似官府中人,想着可能是同行罢了。”

    “同行?”天泰疑惑道。

    仔细端摩这位少年,年纪估计和小白不相上下。瓜皮小帽,头发蓬乱,嘴刁一根枯黄野草,上襟用一条棉布腰带随意扎起,下身长裤挽了两截,露出沾满泥泞的草鞋和一双遒劲的小腿。

    “莫非,可是梁上君子?”天泰又再问一句。

    “哪有,哪有。”对方哈哈笑道:“莫看我这样,我可是皇城内外、天下第一、莫可匹敌、上行下效,捉妖抓鬼的小天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