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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渐渐深了,整条街道被卷入黑暗之中,每一夜,万家灯火,华灯初上,却终有数不尽的地方依旧深陷于黑暗之中,我看得到远处的灯,也看得见身边的暗,我把头伸在光亮的地方,但不忘把身子隐藏在暗夜之中,进是万丈光明,退则是无尽黑暗。
于是,纵使我身处黑暗,却依旧看得到光明。
正如我此刻,虽然隐匿在黑暗之中,可我的身边,总会有人替我点亮那一盏灯,指引我找到光明。
所以,我很感谢那些不曾放弃我的人,感谢他们,哪怕我已然离开这个世界,却依旧记得我曾经的到来。
远处,那是我的父母亲人,眼前,这是我最真挚的兄弟们,我不知道我有没有辜负这个世界,但我知道,一曲终了,这个世界并不曾亏欠我什么,它葬送了我的爱情,却送给了我无可比拟的亲情与友情。
我很享受这最后的欢乐,哪怕他们三个人从头到尾都没有说多少话,只是三人围在一起回忆着我们的相识旅程,他们的声音很平静,如同我的内心一般。
餐桌上的饭凉了,酒也喝光了,我的身前摆满了他们给我夹的菜,但酒却只有那最一开始倒下的一杯,他们没有再给我添,可能是怕我喝醉了,找不到回家的路。
他们一直在这里坐到深夜,不少小吃摊都已经歇了,先前哄哄闹闹的人群早已经各自散去,仅剩下个别的无事人还在这里逗留着,也近剩下这个摊位还亮着灯,不知道是不是那个开摊的大叔明白了他们在做什么,故意开的这么晚,还是这里本就要开到深夜。
我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只是冥冥中有所感应,应当又一次超过了十二点,也就是零点,就是说,这已经是我在这个世界逗留的第四天了,我还有三天时间。
我能感觉到他们喝的有点多,三人伏在桌前,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些什么,我能听得出他们的声音有些颤抖,他们好像哭了,我应该去骂他们没出息的,但我开不了这个口,我的眼眶又一次红了。
其实,我很希望他们知道,此时此刻,我就在他们的身边,他的的兄弟,我并没有离开他们,我们依旧是最好的兄弟,只是还像以前一样,很难联系,或者说再也联系不到了罢了。可这份情谊是不会消散的,永远都不会的,他们应该也知道这一点。
我并不比他们好到哪里去,我坐在那个本空着的座位上,看着他们的模样,我的心里很不好受,明明是他们在向我告别,可我却是感觉,要离开的并不是我,而是他们一样。
我们就这么坐了很久,很久很久,那个大叔才从屋里走了出来,看了他们一眼,叹了口气,我不知道他在叹息什么,可能是因为他们喝多了,也可能是在为了他们的伤心而心有感触,又或是在为从不曾见过的我感到同情,我并不知道。
大叔叫醒了他们,他们的脸都红了,和眼眶一样的红,我知道,这里也要关门了,这里总归不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人们总要休息的,我们也需要休息。
他们向那个大叔告别,三人朝着一个方向走了去,我并没有跟他们一起离开,天下无不散筵席,不论我承认与否,我已经不再是这个世界的人了,我们终要各奔天涯的,这一点,从两年前我毅然离开的时候就深有体会。
这是无可避免的,这世上所有的人都不可能一辈子都在一起,总会有许许多多的理由让我们不得不选择分别,只不过,有的分别只是暂时的,有的分别却是天涯两隔罢了。
我很庆幸,在我与他们阴阳相隔,在我即将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还能够再次看到他们,这已经是对我最好的安慰了,有这份兄弟情谊指引着我,我想,我应该是不会迷路了吧。
我静静地看着他们的背影,看着他们显得那么无力的背影,全然没有当初我们在一起时那种年少轻狂的模样,我没有任何办法,就算是我并没有离开,在生活面前,又有多少人能够独善其身,始终昂首向前。低头,其实并不是妥协,只不过是我们明哲保身的对策罢了。
我目送着他们离开,直到他们的背影完全从我的视线中消失,我才收回了自己的视线,看向了四周。
这里已经没有任何人了,没有任何一个人,每一个店铺都熄灭了最后那盏灯,除了街边还亮着的光以外,四周,已是一片漆黑。
我好像又没有地方可以去了,我本来应该今天就离开的,如果我今天并没有碰到他们的话,或许,现在我就已经回到了家里了,但我很庆幸,我看到了他们。
我漫无目的走了起来,我走出了这条街,我走在了马路上,看着昏暗灯光下驶过的一辆辆车,我不知道他们这么晚了是要去哪里,他们的牌照来自天南海北,或许,他们也是漂泊在异国他乡的孤独的人,但他们一定都有自己的执着,或许是生存,又或许是其他。
我在心里为他们加油,两年的时间,我也曾独自在异地漂泊闯荡,我明白其中的艰难,也明白其中的孤独,那种四海为家却又哪里都不是家的孤独,那种一屋藏身,烟酒伴生,举目间除却烟雾缭绕的黑暗便没有了任何回应的孤独,我很明白。
他们或许听不到我的呼应,但我相信,他们一定能够得到这个世界的回应,只是,我并不希望他们如我一样,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才明白了来自于这个世界的回应究竟是什么。
我看着一辆辆车从我的眼前闪过,看着一辆辆车从我的身上穿过,看着一辆辆车从我的身后呼啸而过,我看得到灯,也听得见声。
我并没有选择去车站,下午的车,无论怎样我都可以来得及回家的,现在,我又想到了一个地方,一个我曾经很想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