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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等到碧荷能下地走路的时候青檀才忐忑告诉了碧荷这个消息。
碧荷试着走了两步,微微有些跛,控制一下不太能看出来。
青檀欲言又止的看着她,碧荷反而凑过来握着她的手安慰道,“我没事,做瘸子总比丢了命好的多。”
“我还想着回家见娘亲姐姐呢。”
“能保住命就是天大的幸事了。”
青檀爱怜的摸摸她的头,碧荷靠在她的肩上,她瘦了好多,两个人依偎在一起。
碧荷说,“进宫前娘亲跟我说,福祸都是命,咱们不求大富大贵,也不求出人头地,就安安心心的过日子,等到了时候她就在家里等着我。”
“她说让我别怕,也别担心,家里都有她撑着呢。”
青檀嘴角翘了翘,“你娘说的对,别怕,我也会护着你呢。”
“谢谢你青檀,要不是你,我早就死了,”碧荷靠的更紧,“怪我连累了你,耽误了你的大好前程,到这永巷来吃苦受罪。”
“过去的就别提它了,”青檀扶着她躺下,“我不累,我和你娘亲说的一样,不想前程,只想安安稳稳的活着,这地方说不准还不错呢。”
……
白雀儿推门进来看到她们两个,吭了一声就坐在自己床上,一旁跟随的小宫女谄媚的帮她按起肩膀来。
青檀做事稳,性子也好,几个月下来竟然人缘不错,白雀儿几次想找她的麻烦都没成功。
气得她憋闷的不行。
看着青檀端着水盆出去,她忍不住说到,“都发配到永巷来了,你还端着一副清高给谁看?你以为你还是永安宫的宫女?”
青檀没有理会她,就当听不到。
白雀儿气的发抖。
一边的宫女附和道,“雀儿姐别理她,她那副样子,迟早有人教训她!”
白雀儿咬牙切齿,“我就是看不惯她那副样子,明明都在永巷永远爬不出去了,还一副高傲的样子。她凭什么!”
严稚嗤笑一声,“你自己心里堵就去找别人的不爽快,还偏偏怪别人,可真是厉害的紧。”
白雀儿瞪她,严稚丝毫不怯的瞪回去。
“青檀在吗?”一个小宫女扣门,“赵太嫔闹着找她,你们让她快去一趟。”
青檀把脸盆放下,“这就来了。”
说着嘱咐了碧荷几句,脚步匆匆的去了赵太嫔那里。
赵太嫔站在门口不停地念叨着,看到青檀的影子大喜,“快,快来。”
她拉着青檀往屋里走,老人的手松弛粗糙,十分冰凉,看着赵太嫔脸上异常亢奋的表情,青檀有些不安。
赵太嫔带着她站在床前,床上胡乱铺着一套年轻妃子穿的艳色宫裙,看样子有些年头了。赵太嫔兴奋的声音都在抖,“快,快给我穿上!”
青檀听话的帮她换上。
她又坐到梳妆镜前头,“快给我簪发!”
青檀拿起梳子给她梳头发,她一直抖动不停,嘴里神神叨叨的念着什么。
屋里没有点灯,借着月光看着赵太嫔沟壑深覆的脸,眼窝深陷神情狂热。
看起来有些诡异。
“好孩子,你来了?”赵太嫔表情突然温柔下来。
青檀嗯了一声。
“乖孩子,我这么晚把你叫来,”赵太嫔从镜子里看着青檀,“累了一天了吧?”
“没有,”青檀轻声说。
“你是个好孩子,愿意来伺候我这个疯婆子,”赵太嫔说,“那些鲜嫩的小姑娘怕我,不愿意来。就你这几个月啊把我照顾的舒舒服服的。”
“这是我应该做的。”青檀说。
她是真的觉得没什么,赵太嫔与其说是疯病,倒不如说是阿尔兹海默症更贴切。
照顾赵太嫔对她来说反而更轻松。
“我老啦。”赵太嫔摸着白发。
“也不知道先帝还会不会喜欢我,当年他最爱唤我娇娇儿,爱看我为他跳舞,也也爱我做的菜,他总说好吃。”
说着回头对着青檀笑,“他还当我不知道呢,他这个人管谁都叫娇娇儿,心肝儿,在朝堂上明明是个冷酷又无情的明君,偏偏到了后宫油嘴滑舌的像个乡野村夫。”
青檀抿着嘴不说话。
“这衣服好不好看?”
“很好看,特别漂亮。”
“是他当年送我的。我在家里跳舞他偏闯进来夸我好看,我骂他是个登徒子,他转眼就送了条裙子还把我接进宫里来,蹉跎这么多年,我总算能去问问他了,为什么把我接进来又腻了我。”
青檀为她梳了一个年轻姑娘才能梳的头发,赵太嫔对着镜子照了半天,“好看。”
她转过来摸着青檀的手,“我在西墙边上梅花树下埋了东西,是留给你的。等我死了,你找个不起眼的时候再去把它挖出来,我没什么好东西,都留给你了。”
“太嫔。”青檀摇头。
“乖孩子,回去睡吧,”赵太嫔站起来走到空地上,“我还得为先帝跳一跳当年那支舞,不然他不认得我怎么办?”
青檀跨出大门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月光下颤颤巍巍的赵太嫔,她伸着早已枯朽的手臂,脸上露出点害羞的神情。
青檀仿佛看见一个娇俏可人的小姑娘正快乐的起舞,这时一个高大的男人摇着扇子走进来,脸上满是赞叹。
小姑娘又羞又气,叉着腰骂道,“你这登徒子!真是不知羞……”
次日清晨,赵太嫔的尸体被发现在庭院中,已经冷硬了。
青檀没有去挖赵太嫔留下的东西,她想着,让那些东西跟着赵太嫔的死一起尘封了,也挺好。
七月,淑妃娘娘在御花园散步时滑倒,差点小产。
不知道从哪天起,宫里气势突然就紧张起来,不仅仅少了一大批宫女太监,剩下的人人自危,说话走动间都埋着头,生怕明天消失的就是自己。
就连五年一次的小选也提前了。
周承来找过青檀一次,来不及多叙旧,只匆匆留下一句,“宫里不太平,你小心些。”
青檀心里也紧张,拉着碧荷嘱咐了又嘱咐。
白雀儿每天都去郑嬷嬷那里,回来的时候脸色异样,眼神发光,像是在密谋些什么。
又过了一个多月,英国公李博齐公然在朝堂之上公然顶撞皇上,皇帝大怒,命他闭门思过,禁足三个月。
——
李博齐回到家里脸上愤怒的表情立马收敛起来,他挥退下人,坐在椅子上摸着胡子沉思。
“侯爷回来了?”谋士詹颂生从花厅走出来,对李博齐行了个礼。
李博齐笑道,“还要谢詹先生妙计。”
詹颂生收了扇子摆了摆,“是侯爷天命加身,行事才能如此顺利。”
李博齐听的心情舒畅,“不知接下来我们如何应对?”
詹颂生倒了杯茶,“不急,皇帝急着清理就让他清理,皇后命不久矣他急就是皇后急,皇后越急对我们越有利。”
李博齐赞同道,“不错,卫衍昭这些年靠着孙若婉一直压制我,如今孙若婉久病缠身,他越急躁我越有利。暂避锋芒也是一种对策。”
“就是可惜了,我在宫里安插的钉子让他拔去大多,剩下的都不成气候。朝堂上也被他罢黜了我方阵营不少人才,真是可惜了。”
“无妨,没有伤到根本,慢慢培养也来得及。现在就是拖,拖着皇后病死,就是我们出招的时候了。”
李博齐倒了杯茶和詹颂生碰了一下。
“敬谋事?”
“敬谋事!”
——
“娘娘,”玉荣从小鸽子腿上取下来竹筒,把小纸条递给皇后。
皇后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她愈发的病弱了。
“念给我听吧。”
“詹先生说已经暗中派人渗透到李博齐的势力中去了,请皇后娘娘保重身体。”
皇后笑道,“这是个好消息。”
玉荣拿起帕子浸了冷水拧干搭在皇后的额头上,“您还烧着呢,别总是惦记着这些事情了。”
皇后咳了两声,“烧啊烧的,都习惯了。”
“呸呸呸?”玉荣瞪着眼睛,“您这是说的什么话!”
“不说了不说了,”皇后笑着,“小七下学了没有?”
“没呢,”玉荣把枕头垫高让她坐起来一点,“武师父加练,七殿下还在演武场呢。”
“让小厨房准备好热水和吃食,小七回来准会饿,他这会儿正长身子呢,别饿着他。”
“早就备着了,您放心吧。”玉荣说道。
卫衍昭走进来,“今天感觉怎么样?还烧吗?”
“舒服多了,昭郎放心。”
卫衍昭摸摸她额头,有些担心,“怎么还这么烫?”
说着取下帕子,亲自过了凉水才放回皇后额头上去。
“别担心我了。”皇后温柔的看着卫衍昭。
“你知道的,人总要……”
“我还有折子批……我先走了!”卫衍昭打断她的话,唰的一下站起来,头也不回的匆匆离去。
“娘娘,您何苦呢……”玉荣不忍心。
皇后摇摇头。
九月末,皇后薨于永安宫中。
秋海棠终于开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