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烈阳袭人蝶恋花 上

白鹿琥珀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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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烟花易冷,晚霞易逝。很多时候事物美到极致之后就会迅速衰败,像青春,像花朵。只是更多时候发生的却是人在追寻美好的路途中就化作了中途短命人。没有对比的话就很难看出,原来做一道只绽放数秒却又美到极致的烟花也是一种幸福。

    上官府内。

    “噼啪。”骨节碰撞声响起,青莲子将曲于胸前的双掌蓄势一息后击出。

    双掌蓄势如不动明王,发掌如山崩地裂,两掌重重击打在江世林心口。

    江士林中掌而飞。

    “噗——”一口鲜血随着江世林被击飞的身形喷出,江世林如断线风筝般飞落数米。

    血迹在空中画出一道鲜红的曲线,倾洒在灰白色的花岗岩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瀑。

    “我要死了么?这便是第一世了,果真是不得善终,呵呵。”脸上浮起一丝灰败,江世林想到。

    虽然是重伤垂危,但一双璀璨晶莹的眼睛仍直勾勾地盯着上官润芝。

    “我找到一个好像你的人......”

    世间最无情的东西叫做时间,时间可以抹平一切,哪怕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爱超过了对自身的爱,但在时间的推演下,仍然免不了忘记那人在心头的模样,心头记下的只有那分最初的感觉,故而江世林才会将两个长相各异的人看成相似的人。

    “不要!”看到江世林轻若鸿毛般吐着血飞出,上官润芝发疯似地追了过去。

    充满泪花的眼中难以掩饰的慌乱,跪在江世林身旁,双手紧紧攒住衣裙,泪水如下雨天雨滴不停滴落在脸庞上一样,擦去了又有,抹去的泪痕也很快被新的泪填满。

    这一天上官润芝哭得很凶,哪怕是家里陪自己一起长大的老犬死去之时她都未流过如此多的泪水。

    两人前一刻还似恋人般柔情似蜜,下一刻便突如其来的要天人两隔。

    “别......别哭......百花姐......别哭......”垂死的江世林想要抬起手臂为此刻眼中的“百花仙子”擦去泪水,却又因为体弱无力,刚抬起手臂便又落下。

    回想起来,他从未见过百花仙子哭过,就像人做梦时总会梦见自己从未见过的景象,梦中又会对此深信不疑。

    江世林做了一个梦,一个百花仙子为自己哭泣的梦,梦里他感觉很幸福,很充实,原本他就只是一个小小的酒童,既不是掌管天条的司法天神二郎真君,也不是大闹天宫又复成佛的孙大圣,他只是个仙界再平凡不过的人,却有着田蛙欲随天鹅比邻而飞的奢望。

    有时候一个人之所以难受,就是因为梦太遥远......

    “百花姐姐......我......喜......”

    顿感身体愈发无力时,他想说出前世没说出的话,那句简单不过却令自己又是害怕,又是期待,又是感觉解脱,又是感觉桎梏的表白。

    话断断续续的还未说完,只感觉眼皮沉重无比,开始缓缓垂下。

    “终究......还是。”

    他双眼完全闭上的时候,四周嘈杂无比,一会儿是兵丁呼喊,一会儿是女眷尖叫,一会儿是恶犬狂吠,一会儿是凡人争吵,这些都像是无痛的车裂,撕裂江世林的魂魄。

    只有嘈杂之中的几声抽泣带来一丝狂沙飞舞中难得的安稳,后来那声音也停下了,世界越来越昏暗,没有天塌似的感觉,没有撕心裂肺的痛苦,有的只有渐渐流逝,一切都在流逝,像是一滴不起眼的泪被大海稀释殆尽。

    早有下人将悲伤昏倒却泪流不止的上官润芝恭敬抬走。

    上官府内无人会料到,自家小姐会对一个轻贱卑劣的淫贼哭泣,都以为小姐是着了魔。

    一伙半老的婆子叽叽喳喳说着些“都是贼人带来的灾祸”“这小贼是魔星转世最爱害人”之类的话语,议论着要请个法师来此作法驱魔。

    青莲道人甄氏隐却早早来至江世林近前,点苍四仙之中只有他经常下山在江湖上行走,江湖上的人都知他是出了名的洁身自好刚正不阿,最是嫉恶如仇,却又不失仁义之心,宋兵北伐之时金兵反扑,有一伙儿金兵杀入江南腹地,烧杀抢掠后撤回金国,他们所到之处奸淫掳掠,坏事做尽,其间甄氏隐在此救过好几家人的性命。

    今日见江世林轻薄上官小姐,一时情急,下手没了轻重。听见小姐哭喊,虽觉怪异,但也如醍醐灌顶,知道自己错手杀了人。

    好在掌发之时尚且留有一分余力,若江世林内功稍成气候,配合点苍派疗伤圣药“碧莲青仙丸”当是仍有一线生机。

    他见自己来攻时江世林毫无反手之意,便知他并非罪不可赦,心中已下定决心,“纵然他有过,但过不至死,我当救他一救。”

    然而甄氏隐握住江世林脉搏渡一口真气后,却发觉江世林内功平平,不由得一声叹息。

    “贫道修行不够,竟而犯下滥杀之过,今日他死,是我之过也,是我之过也!”立时顿足捶胸,情绪激动之下内息便乱,喉头一甜,逼出一口淤积之血。

    血水吐在石板上形成对比甚是扎眼。

    众人见此,忙出言安慰,嘴快之人已先言道:“道长慈悲,淫贼死不足惜啊,道长你又何必挂怀呢。”

    府内下人见青莲子一掌击毙歹徒心下早已佩服不已,又见他竟因杀了贼人而悲痛到吐血,真是悲天悯人的得道高人,纷纷奉若神明。

    甄氏隐毕竟修心不足,虽然慈悲在怀,但听众人口出一词,心中便也开始觉得杀死一贼人而已,自己纵然也有过错,但已于事无补,便不再如初始记挂了。

    上官鼎也是仁厚之人,他二人原本料定江世林十六岁的后生小子受不了多久七日散之苦,只要他开口求饶,便会许下以解药换取同党讯息。

    今见江世林被错手杀死,也是于心不忍,即可命人好生安葬于他。

    下人们知老爷仁厚,在老爷面前不敢怠慢,将江世林尸首平稳抬走,待离了上官鼎视线,便不如何恭敬,深知江世林是个贼人,又是个淫贼,心中厌恶。

    府内之人见死了人,小姐又晕倒过去,忙了许久,天色早暗了下去,于是用草席一卷江世林尸身,草草将他扔在一间数年无人居住的破屋内,待明日再询问镇上之人,找他亲人将他入殓下葬。

    近几日府内波折不断,府里下人都疲累不堪,无事的都早早睡下,只些许个在夜间服侍的下人还未入睡,但也都无精打采。

    上官鼎一家素来仁厚待人,三位夫人也都是信佛之人,性情温和,吩咐下人今日可早些休息去了,自己屋内只留下一两个亲近丫鬟侍候,吴氏亲自照顾女儿。

    整个上官府一派安静祥和,只有甄氏隐是江湖中人,在房内打坐运功。

    一直到二更天时,甄氏隐在榻上忽听得“塔塔”细碎响声自房上传来。

    心道“有贼人!”

    连忙取出佩剑,从小窗而出,悄身上房查探。

    房上果有一伙黑衣人,这些人个个用黑布包了刀剑背在背上,一个个目光凶狠,身手不凡。好几个人手臂粗壮强健,显是常用刀剑的好手,还有几个太阳穴高高鼓起,定是内功不俗。

    甄氏隐打眼观瞧,暗道不好。只见这伙人带着凶器一路行往内宅,目的显是上官鼎一家人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