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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前,也是这样一个暖融融的夜晚,她坐在上位,冷冷地说:“大敌当前,不如上神就用自己来换得原谅吧。”
“理当如此。”淄汐眼角微颤,面色却异常平静,淡然的说。
杬皖秋唇角动了动,似乎是想说点什么,临出口时又蓦然收了回去。转而换上了公主的姿态,命令道:“恋雪,传本公主令,由熙霖上神任总指挥,率领大军前往死亡沙海抵御混沅。薛子昂和酉文逸任副将,一同前往。”
“是,公主。”恋雪领命退下。
“望上神不要令本宫失望。”
“公主不必挂心,就算抛确性命不要,也定不让魔军踏过死亡沙海半步。至于乾南……”
“乾南有我,用不着上神操心。”冷冷的话脱口而出,不带半分感情。
说完转过身,留给淄汐一个漠然的背影。
“玧烴……公主殿下保重。”淄汐说完,默然退出乾宇殿,白衣包裹下的身影说不出的落寞。
从前,都是淄汐哥哥,从那件事以后,就再没听到过了。
以后可能也不会再听到。
“玧烴已经成长到不用守护也可以独挡一面了。现下,只需要用我残余的日子为她最后再铺一次路,保住乾南的安宁即可,也算是对帝尊的嘱托有个交代。”淄汐立于窗前,眼睛盯着远方的梨花,神思飞快地盘算清楚。
所有的事皆已安排妥当,很快就该启程前往死亡沙海了,淄汐的心头却思绪万千。
允烴对他的好他都看在眼里。
她对自己的信任也是不容置疑的。
她曾说“我们一起走,脚印都不会孤单。”
“这十坛梨花醉是我特意为你留的,我把它埋在梨树下,十年后我们再一起解封,你可不许偷喝喔。”
“虽然你不爱说,但你怎么想,我都知道。”
“淄汐哥哥,我信你,不管什么时候。”
“你知道,我没有。”
“你怎么了,你为何不信我。”
“你变了,变成了我不认识的样子。”
甜蜜与扎心并存,到最后都是伤害,回想自己对允烴的所作所为,着实是出离过分,换做是自己也不可能轻易的原谅。
自乾宇殿见面后,十天有余,杬皖秋没有来翠岚軒瞧过莨熙霖一眼,对于此次出征也没有提出任何看法。
就算是再正常不过的君臣关系,也不可能不闻不问。
何况还是她曾经珍之、爱之,誓要一生追随的淄汐哥哥。
其实她的心里很纠结,就像那天殿前淄汐走后她控制不住的手。
可是她更恨他,要不是他的冷漠、绝情,自己怎么可能法力全失,流落敌营,惨遭羞辱。
更让玧烴心痛的是,他不信她。
她无数次的告诉自己,不可优柔寡断,不可感情用事,不可去看他,不可再有一丝怜悯爱意……
可是告诉是一回事,做到又是另一回事。
天知道,为了不去翠岚軒,她忍的有多辛苦,乾宇殿上她咬破了舌头,才忍住了对他的关切。
玧烴的冷漠对淄汐来说是极不习惯的。毕竟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以前,玧烴就像是他的小迷妹,一天都在眼前晃,忙这忙那,手没一刻空闲,嘴也不停叨叨…叨。
现在呢,桌案上的杏仁儿和冬枣没人吃,一颗不见少;窗前花瓶里的梨花,枝丫干透了也再没有人换过;似乎连窗外平日里争奇斗艳的梨花都少了几分生机。
翠岚軒安安静静的,冷得不像话。
这样也好,这样的话我死了,她应该不会太难过,淄汐自嘲的想。
若是玧烴真的来,一定能发现端倪。
此时的淄汐哪儿还有之前的丰神俊朗、飘逸出尘,堂堂熙霖上神竟会憔悴至此。
面色惨白、毫无血色不说,颧骨深深的凹陷分明是长久以来的病容。整个人在十多天的时间里瘦得不成样子,飘逸犹在,可过份的飘逸显得真的快要出尘了。
蛊毒将他的身体蚕食鲸吞,让他的俊俏容颜变得像绚烂的烟火,脆弱、短暂、稍纵即逝,难以长存。
玧烴不问,淄汐也乐得瞒着她,他们最好不要再见,这样计划才能完整实施下去。
风从梨树的枝丫间轻缓拂过,带起层层洁白的花瓣雨在窗前共谱了一支相依相偎、难舍难分的绝美恋曲。
淄汐伸出手,一片花瓣垂落手心,风透过窗户吹来时,花瓣伴着风的吹拂奋力的挣动,努力追寻着风,想要随它而去,终究力有不逮,倾尽全力也没能逃出手掌心,这才默默地躺好不飞了,像是抵抗不过外力的尘埃只好不做挣扎,乖顺的不动了。
淄汐闭了闭眼,恍然间,眼前就出现了曾经的玧烴和自己。那些耀眼夺目,熠熠生辉的年少时光,就算是反复咀嚼一辈子也不会褪色半分。
不过再美好的曾经都终将落幕,再不舍的过去也抵挡不住时间的强大。
岁月推着你不断往前,给你希望,又让你绝望。
在你满心期待时掐灭你的幻想,让你脚踏实地,在你极度渴望时浇上一盆冷水,叫你认清现实。
淄汐安慰自己“现在该是乖乖顺从、认清现实的时候吧。”
风不住的从窗口涌进来,吹得淄汐浑身冰凉、神思清明。青丝翻涌间,掀起的衣摆像是想挣脱束缚般,肆无忌惮的激烈反抗,风怎么能甘心示弱,吹得更猛,像是可以将整个人都卷起来,打包飘走。
自从替玧烴解蛊成功后,蛊毒就转移到了淄汐体内,从此他元气大伤,功力大减,蛊毒的转移还加快了蛊毒的发作。
本来在玧烴身上还能撑三个多月的蛊毒,被转移后变得暴躁,能撑一个月就相当不错了,且越到后期人越折腾人。
起初凭借着身体的优势,淄汐还能勉强抵抗,并没有显现什么大问题,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的就有抑制不住的征兆。
最近几天,蛊毒发作的越发明显。毒发时,身体完全不受控制,精神像是分成了两个部分,一部分承受着强大的精神攻击,另一部还要一丝不落的感知身体的极端痛苦。
“幸好,我能帮她分担这份痛苦,不然她要如何承受,无能无力的我看着他受苦又该何其的自责”,淄汐庆幸的想。
走神的时候,时间总是溜得特别快。
暮色降临,漆黑的夜空中点点星辰明灭闪耀,静谧安然、异常好看,它们只为自己的美而绽放,从不为某个人的痛苦而忧心。
第二天正午,烈日当头,桌案上清茶氤氲着水汽,羊脂白玉茶盏、碧绿茶水的清淡,让烈日的烧灼都消减了几分。
一个表情凝重、手执书卷的白衣仙人端坐树下,不是熙霖上神又是谁?
“哎哟哟,就算被蛊毒折磨,还是没有失却上神风范啊”奕泽贱兮兮的取笑着,从门外悠然踱步至淄汐对面,径自坐下,顺手把脚边酒坛的泥封拍开置于桌案上。
一股浓烈的酒香混杂着梨花的清香扑面而来,馥郁香醇又不失清雅淡然,令人心情舒爽,心向往之。
“这可是玧烴亲手做的梨花醉,可惜中毒之人不宜饮酒,今天你可惨了,不仅没口福,还要看着我喝,啧啧啧……”
越是亲近的人,越是知道哪儿痛戳哪儿。
淄汐把脸一斜,眼角射出一记凌厉,刀锋直向奕泽奔去,薄唇掀动间,微含嗔怒“少废话,对你太客气了是吧?让你脸皮都厚的没边了。给我满上,一个将死之人,有什么好在意的。”
“惹不起,惹不起啊……得,这点愿望都不满足,岂不显得我刻薄?”奕泽回着话,手上动作不曾停,给淄汐斟了一杯后将自己的也满上。
“不是我有心戳你伤心事,实在是你这蛊毒越发的严重了。”
“无妨,早知道会这样。”
“唉,要我怎么说你!怎么样,计划好了吗?这仗怎么打?”
“要我说,公主殿下还真是无情无义,铁石心肠,可怜你受这许多苦,她还恩将仇报,摆明了要你死。”奕泽自顾自的叹息。
淄汐拿起酒杯一口饮尽,薄唇微抬,低沉的嗓音似有魔力“况且她并不知情,以我对她所做之事,她恨我也是理所应当。你切莫再怪她。”
“至于仗嘛,也不一定会败,我自有办法,总不至于让栾丹宁攻进来。”
“她这样你还维护他,你没救了。”奕泽不置可否,佯装生气。
“大概从她救我的那天起,就化身成为我的太阳,专克我。”
“我这颗小星球,只能围着她转,她的方方面面,360度皆被我看在眼里,刻在心里。作为太阳的她,怎么会在意一颗恒星会怎么想,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与她无关。”淄汐两眼放光,说的坚定。
奕泽低下头默然不语,无可反驳,无话可说,无言以对。
半晌才缓过劲儿来,从怀里掏出一块白色的方形玉简递到淄汐眼前“这个你拿着,火克冰,蛊毒发作时可以减轻你的痛苦。”
只见玉简上面火红的印记像熊熊燃烧的火焰,指尖触之没什么特别,却给人一种烈火焚烧、口渴难耐之感,根根分明的羽毛像一只活的雀鸟,正梳理着羽毛马上就要展翅翱翔一般。
“这是……”淄汐不解的问道。
“这是上古时期的物件,只知道他是火属性,可辅助疗伤,其他的我也不清楚。不过之前被玄鸟一族奉为至宝,料想该是有些作用的。”
“你带在身边护你一二,总好过身无长物。”
“既如此,我便带着。奕泽,谢谢你,此行必定一去不还,剩下的就靠你了。”淄汐眼神低迷,混杂着说不清的复杂情绪。
“嗐,还是不是兄弟啦?跟我还说谢,放心吧,我不会为你哭的。”嘴上虽然在逞强,黯然的神色却掩藏不住。
“好兄弟,得卿为友,夫复何求。我莨淄汐此生有两个最最在乎的人,一个是玧烴,一个便是你。以后我不再了,你可要……”
“用不着你瞎操心,骗我眼泪。明明你才是那个最让人操心的好不好?你终于可以让我省心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说完,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头顶的梨花,努力将呼之欲出的湿润憋回眼眶。
“况且,我有那么长的时光,我怕啥,总会在茫茫人海里再次寻到你。”
“傻子。”淄汐提高音量呛声道。
奕泽也不理他,举起杯碰了一下淄汐的,道:“明日山高路远,天各一方,再无相见之日,今天说什么也得大战三百回合,不醉不归。”
“好,不醉不归。”